第二章
1
在我們麻雀村,一個孩子取得人的身份,那得過完滿月,滿月之后,說明這孩子是可以活下來,有望長大成人的;相反,不滿月的孩子,那是不能算是孩子的。滿月酒過后,老頭子對我說,滾生是個男孩,過了滿月也算是成人了,按照我們老秦家的傳統,男孩子過完滿月后是要寫入家譜占有一定地位的。麻雀村姓秦的就只有我們老秦家一戶,但這并不代表我們老秦家就沒有一個龐大的家族體系,在鄰縣烏有縣的子虛鄉里,一個鎮百分之九十九全部都是我們姓秦的,堂兄弟之間的排名,都有叫到八十幾哥,九十幾弟的了。
按老人們代代相傳的說法,子虛鄉姓秦的和我家是一脈相承,是一棵大樹分丫開枝下來的,在麻雀村我們秦家的祖墳只過幾座,屈指可以數清。之所以如此,是與我爺爺的愛情故事有關的,我爺爺是因為與人私奔才跑到麻雀村來的。
在麻雀村如果生下了男孩子,滿月后就得回到子虛鄉,找到掌管著家譜的輩份最高的年紀也比較大的德高望重的長者,然后把孩子的生辰八字告訴他,花一點筆墨費就可以記上去了。我臨去子虛鄉時不知是我父親還是我大伯的人告訴我,我們秦姓家族有標志性的人,或者事件,都可以在家譜上詳細記載,傳之于后。滾生的出生比較特別,首先就有三點,一是計劃生育后,一個五十幾歲的女人竟然又生了個大胖小子;二是滾生超月而且滾下片陡坡,竟然能母子平安;三是他是在醫院剖腹產生下來的。這幾點都很特別,看能不能叫老祖宗濃墨重彩記上一筆,也不失為一段家族史上的佳話。他叫我多帶了些筆墨費,說如果記上了,這筆墨費是要多給一些的,這事絕計不能馬虎。
我是坐了一天的車一路顛簸才到的子虛鄉,二十幾年前大兒子秦成玉剛滿月的時候,我曾跟著已經死去的不知是我叔叔還是我父親的長輩來過一次。我坐車坐得身心疲憊快散架的時候,我總是在心里說爺爺啊爺爺,你要不就不跑,要不干脆就再跑遠一點,這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的地方,不來記吧又感覺不像那么回事,來記吧,跑著又累又沒有什么實際意思。如果不是大老頭子的意思,我才懶得記呢,記這個勞民傷財的一點意義也沒有。
但我不能對老家伙這樣直言不諱,就算心里有不滿也只能陽奉陰違。如果要真這樣說了,老家伙保不準要操起家伙拼命似的要讓我學乖,學會什么叫家規族訓。
2
從族譜上知道,我的家族是一個有著私奔傳統的家族,祖先們都有著很浪漫迷人的愛情故事。在一個沒有具體年代也沒有具體姓名的關于祖先的傳說里,我的祖先也是因為私奔才完成了一次家族的分支與遷移的。每當我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就覺得可笑,當初一個毛頭小子因為女人逃跑,竟然成為家族史上的重大歷史事件。可笑但卻不可疑,這是很多關于傳奇與標志的真相。說穿了,所有歷史的傳奇,也都是當事人一步一步走過來的平淡,只是因為時間的距離引起的撲朔迷離,以及歷史某種陰差陽錯的偶然,才讓無法親身經歷的平庸的晚輩們嘆為觀止罷了。
這個故事說,我的祖先原本是一個地主家的下人,與地主老爺家的大小姐相愛,門不當戶不對,為了在一起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就私奔,逃亡到了另外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但是地主老爺在丟失千金大小姐之后,并不那么容易善罷干休,他不停地派打手追殺過來,企圖逼我祖先屈服就范。但幾次追殺而來的打手們都沒有動手,就被祖先的英明神武不戰而屈人之兵了。我感覺到我的祖先就像是開天辟地的盤古,煉石補天的女媧一樣,追逐太陽的夸父,他的故事就像是史詩一樣蕩氣回腸,就像傳奇一樣讓人神往。
第一次,打手們到來的時候祖先正在耕田。打手們說要比武,如果祖先輸了要聽從他們的安排回去任憑老地主發落。祖先說:“好,比就比,不過幾位大哥,這牛耕了大半天的田了,你們要等我幫牛洗完澡再比吧。”祖先解下犁耙,把牛趕到田埂上,彎下腰去握住大水牛的四蹄,往上一提,牛就不堪一擊地倒到地上去了。他握住牛的四蹄就像拎一條小狗一樣輕描淡寫,把牛放在河水里左右晃動蕩洗起來。洗好了之后把牛提回來,放到空地上,牛站起來若無其事地吃草去了。這一舉動把打手們可嚇傻了,這還怎么打呀,能經得起他幾下?他們回去了,這一次沒有打成。
老地主不相信天下竟然會有這樣厲害的人,一定是那些沒用的打手在為自己的辦事不力找借口,夸大其辭。他又派來了第二批打手。那時祖先正扛著幾根有大腿那么粗的大楠竹,干的。這批人比較客氣,對祖先說:“反正你們都已經在一起了,我們看小姐已像有了身子,你們還是和我們回去吧,老爺自會安排好的,不會為難你們。”祖先說好吧,你們等我做頓飯吃再一起回去吧。他把大竹子放下,然后空手把那些竹子擠破,就像擠著幾根小手指大小的一樣,只聽啪啪地響,那些竹子全部被他擠成一片一片的,剛好用來燒火。來者早就被他的舉動驚得目瞪口呆魂飛魄散了,要是他往他們身上那么一擠,那還不像擠一只螞蚱一樣輕而易舉,這人還能成人么?雖然收了地主老財的幾個小錢,但是也不至于不要命吧。這一批打手又沒有動手就回去了。
第三次,老財主還是不相信一個人真的能那么厲害,再能干他總歸還是個人吧,難不成會有三頭六臂。他又派來了大批的打手,這一次我祖先在他們面前表演活捉野豬。打手們很客氣,先禮后兵。祖先就對他們說:“現在這事也這樣了,生米煮成了熟飯,這個岳父岳母不是也是了,回去可以,但是我得給他們老人帶點禮物吧,家窮也沒什么可帶的,后山上有幾頭野豬,你們和我一起去打一頭帶回去吧。”這個要求合情合理,并且他們聽過前兩次的打手說過祖先的本事,也想開開眼界看他到底能搞什么鬼。
到了山上,在亂柴叢里發現了那匹窮兇惡極的野豬。當他們架起弓搭起箭的時候,祖先說不用。然后就赤手空拳地朝野豬跑過去,野豬見到他追過來,先是向前逃,逃了幾步后就調過頭來,朝祖先迎面沖撞過來。只見祖先一閃,讓野豬沖了個空,在野豬還沒來得及把身子調轉過來的時候,他順勢朝野豬的背上騎去,雙手揪住野豬的頭用勁往地上擰,野豬大聲吼叫,一直到精疲力竭喪失反抗的能力。
他們再次被祖先征服了,不敢和他打,為了向地主交差他們把野豬帶了回去。看到這么一頭兇猛的野豬竟然被生生擰死,老地主無可奈何。總之,最后這事老地主也只得作罷。為了防止打手們再來打擾,祖先攜著美麗的女人逃亡到了一處山青水秀的地方,在那里過著男耕女織的幸福生活,開始繁衍生息、開枝散葉。一個家族就這樣誕生了。
我懷疑這個沒有具體年代具體人物的故事是很多故事的抽象,就連我爺爺也毫不例外。
3
那是在清末光緒年間,我爺爺秦孝儀拐騙了我奶奶,烏有縣巴桑鎮的財主王大德的小姨太太孫玉娘,幾天幾夜地逃亡到了麻雀村。兵荒馬亂的時代,即使是殺人越貨跑出個幾十里上百里,人們一般也就不去追究了,更何況只是區區一個小姨太太,我爺爺雖然沒有那個關于祖先的傳說一樣驚心動魄,卻也足夠浪漫。
雖然家譜上只寫了這樣一句話:“清光緒年間,秦大寶拐走王大德第十房姨太太孫玉娘,逃到落月鎮麻雀村,生有三女三男。”再沒有其他明確記載,但是我仍然可以清楚地知道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那時我爺爺秦孝儀在王大德家做苦力,那天他在空地上光著膀子,陽光把他的一身染得像一匹黃牛一樣發出黃金般的光茫。在田野里,大地一片荒煙漫草,高高的柏楊樹上幾只鳥雀在追逐像是要交歡;幾匹牛羊在高低起伏的山地上漫不經心地吃草。鄉村的泥巴路上,土財主王大德在十天前娶的第十房姨太太邁著輕盈的腳步,當我爺爺看到她的美麗和她看到我爺爺的強健后,就像是前世今生的約定一樣,我爺爺的心里裝下了她,并且在以后的日子里每天夜里對著枯草粗布輾轉反側,閉著眼睛對著幽暗的墻角進行著無數次的自慰活動,淋漓的精液噴灑得一墻的污蝕。他常常傻傻地想著與她一起生活的快樂時光,并且產生一種她就是我爺爺合法的妻子的錯覺。
每當我爺爺看到她與王大德走在一起時,我爺爺的醋意就像火一樣灼燒著他的心臟讓他痛不欲生。
事實上,第十姨太也就是后來的我奶奶對已漸為腐朽的老財主大為不滿了。不僅皮肉已經皺得像是破布一樣的王大德讓她討厭,就是作為男人王大德也不能滿足她了。才結婚沒有幾天,雖然王大德迷戀于她的美貌,可是每次當她欲火已經被撩撥起來時,老財主已經很沒用地偃旗息鼓,像豬一樣自顧睡去了,渾濁的鼾聲如污水一樣讓人感到厭惡,太多的女人加上已經遠去的青春讓他已經力不從心了。
自從孫玉娘那天發現我爺爺偷了她的內衣并在屋子里捂著臉陶醉后,她再也控制不住地對我年輕力壯的爺爺的懷抱的向往,但作為女人她還是隱忍著心跳并且懷有一種憂慮的期盼。在以后的時間里,我爺爺從她漫不經心的目光中漸漸讀懂了她隱隱約約的含義,并在那天從柴棚里偷看她洗澡,她發現了把身體移過來讓他一覓無遺之后,我爺爺的膽子就變得無法無天,更加的膽大妄為起來。
從而也鐵下心來,這個女人這一輩子是屬于他的。
4
那時我爺爺正像一只貓一樣蹲在墻角里,從只有拇指大的洞里偷窺著玉娘一件一件地寬衣解帶,聚精會神于她的光滑的肩和柔美的腰以及豐滿的臀部,還有那雙精雕細鑿的腿。他情不自禁地握緊著拳頭,在極力地忍耐著一種呼之欲出的高潮,太過于投入讓他在發出怪吼時也毫不察覺,并且得寸進尺地在心里作不切實際的幻想。
“轉過身來,轉過身來。”似乎十姨太太的行動受我爺爺的意念的指揮一樣,她竟然轉將過身來了,雙手反扣著肩,她完美的身體讓我爺爺的生理系統以及神經系統頓時失調,像一盆狗血劈頭蓋臉地潑過來一樣讓他有一種痛快的崩潰。“近一點,近一點。”十姨太太真的朝著我爺爺的方向走過來的,我爺爺漸漸從原來可以看到她整個人到只看到她的中間一部分,最后縮小到只看到她那美麗的乳溝時,我爺爺在褲子里已經射了一灘的精液。
精液的氣味稠粘在空氣里也讓十姨太太感覺到了。她把小手指朝著那個小洞伸過來,這一舉動把我爺爺嚇了一跳。他惶恐地看著伸過來的手指一動不動地在那里像是期待什么時,我他情不自禁地用手一把把它捉住,最后把它含在嘴里,盡情地親吻,然后像是漫長得有些恍惚地一直這樣停留著,這是我爺爺和十姨太太第一次的親密接觸。
十姨太太把手指抽了回去,然后轉身,我爺爺聽到她說了一句話:“明天老爺會出去談一筆生意,有好幾天都不會回來。”
我爺爺呆呆地在那里,看著她走進沐缸里,然后背過身去不再看,只是聽著她洗澡時水發出的聲音一直發呆。以至于柴棚里的一窩小狗仔爬過來舔著他光著的腳趾他也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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