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八章    清水洞寨

　　天明，孢子洞口依然冒著煙霧，但煙霧已然很稀疏。我和萬丹順用濕巾捂住嘴進到洞里去查看，在藏匿毒品的洞里挖出最低層的毒品包看，挖出的全是黑乎乎的粉末。每包毒品都是油紙包裹的，燃燒得還真透徹。

　　我們走出孢子洞招呼眾人開始下山，在三叉路口，我們看見康寨主和四五個人牽著四匹短小精悍的馬等候在那里。

　　“萬隊長，我和程鵬警官立刻趕往武警部隊的駐地。你和你的警員先回縣城，我們這邊事情辦妥后就會去縣城與你們會合。”我說著和程鵬分別騎上兩匹黃馬，康寨主指派的兩個向導分別騎上另兩匹黑黃相間的馬。我們一行四人四馬沿著山間小道疾奔而去。幸虧我在新疆當牧童時已學會騎馬，這會兒算是過了一回馳馬的癮頭。程鵬在海軍陸戰隊混過，騎馬當然也是拿手的。

　　半個時辰后，我們已到達距貴陽東部一百二十里地的武警總隊。我和程鵬拿出我們的證件，見到總隊長后我讓他看了公安部的指令性文件。然后告訴他我們昨夜銷毀販毒集團一個窩點的毒品，此舉可能已驚動了販毒團伙。現在我們必須銷毀另外兩處毒品窩藏點，請武警總隊調動警力給予支援。那總隊長看過公安部的文件，又看了我和程鵬的證件，遂笑道：“我們已經接到上海方面的來電，讓我們隨時配合你們行動。說吧，讓我們怎么做？”

　　我立刻讓總隊長派給我們兩隊人馬，一隊人馬跟著程鵬警官去凱里東南的雷嶺；我帶一隊人馬去清江河以南的八受。兩邊同時出擊銷毀兩個毒品窩藏點。不多時，我和程鵬分別帶著一隊人馬奔赴雷嶺和八受。

　　到達八受，我憑著u盤里的影像，率隊在一處山林里搜索。不過一個時辰我已找到了藏匿毒品的洞口，出乎我意料的是洞口是嚴密封鎖的，并無一人看守。再查看周邊花草樹叢，顯然有幾年無人來過。不知是何人能刺探到這里藏匿毒品的情報也是奇跡。

　　我讓武警戰士把山洞里的毒品全部起出，然后澆上汽油全部燒毀。

　　我正看著那堆熊熊燃燒的大火，萬丹順突然出現在我眼前。他告訴我，他們禁毒隊發現在離這里不遠的地方有一個毒品儲存庫。不過，那里有販毒團伙的武裝分子看守著，是否也把那里端掉？這么多人馬趕來這里卻沒有遇上一個對手，我心里真是不爽。聽萬丹順如是說，我精神大震，忙招來那個武警支隊長，讓他留下十個戰士看守這堆火，直至毒品全部燃燒殆盡，其余的戰士由他帶著跟隨我和萬丹順一起奔赴另一個毒品窩藏點。

　　我們翻山越嶺地來到清江河畔離錦屏僅八十余里的短松林里，發現有兩排青磚瓦房悄沒無聲的。那支隊長正要下令前行，萬丹順舉手制止，他和另外兩個警察拾起大石塊往前投擲過去，果然有幾個武裝分子聽到動靜跑了出來。我朝那支隊長做了個攻擊的手勢，支隊長立即下令進擊。他和那些武警邊射擊邊沖了過去，我掏出手槍跟在后面沖上前。萬丹順帶著幾個警官跟在我左右也沖了上來。

　　槍戰不消半個時辰，販毒的武裝人員打死五個活捉一個，還有一個逃脫了。我方一個武警戰士受了輕傷，沒有其它傷亡。我興致勃勃地在每個房間轉悠，又發現了大量的毒品，還有一種毒品的新品種冰毒。樓上還發現一套制作加工毒品的精密器件，顯然這里還是毒品的加工場所。

　　我讓武警戰士們把毒品集中到幾個房間澆上汽油，又在毒品加工設備和儀器那里安放炸藥，把軍用的槍支彈藥都搬出來堆放到遠處的空地上。那支隊長打著手機聯系了軍用卡車。

　　少頃，我和萬丹順、那個支隊長站在山坡上，望著熊熊大火，聽著轟轟的爆炸聲，感覺自己很有點林則徐虎門燒鴉片的味道。我跟那支隊長要了他的姓名和他支隊的編號并輸入了手機里，我告訴那支隊長，他們今天很辛苦，戰績也很好，我要向公安部為他們請功。另外，我出資讓縣公安局給他們殺豬弄上一頓豐盛的晚餐犒勞犒勞。

　　那支隊長非常高興，朝他的戰士們吼了一通，武警戰士們群情振奮，個個干活愈發地賣力。此時，一個苗族漢子過來在萬丹順耳邊低語了一陣。萬丹順馬上告訴我，在附近的清江河邊有個販毒集團正在出貨，把大量的毒品搬運上船，問我是不是再去干它一趟。當然得干，我千里迢迢趕來這里不就是為了禁毒，不讓毒品流向內地東海沿岸地區嗎？我把情況跟那個支隊長說了，他精神大振，立即表示一切聽我的。好，我立即吩咐留下五個武警戰士，其余的戰士和警察到那堆繳獲的槍支彈藥里補充武器彈藥，然后跟著我們走。

　　我一邊跟著隊伍走一邊撥通了程鵬的手機電話，他那里毒品窩點也是極隱蔽沒有人防守的，那里的毒品已經全部燒毀，正在收隊。我讓他趕緊帶著那隊武警戰士往我這里趕，我告訴他我正在往清江河的北岸靠近滿天星的地方趕去，讓他帶隊做好河道上攔截的準備。

　　我剛與程鵬通過話，忽腳下踩空，身子一歪差點掉下左邊的懸崖下。萬丹順一把拽住了我，不知怎的我的右腳卻扭傷了。萬丹順把我背了起來，加快腳步往前趕。

　　來到清江河邊，早有一艘貨運船等在那里。我們這些武警和當地警察上了船，我問萬丹順是否早就知道有毒品要在那里上船，他說也是剛得到消息，這艘船是他用手機招呼過來作準備的。我笑笑，讓他吩咐這艘船的船長，等到送我們上岸后，再過到南岸接應后一波人馬，然后聽從那個叫程鵬的警官的指揮。萬丹順立刻起身去與船長談話。

　　船靠上北岸，我們立即上岸向西行進。不出半里地，我們就看見有一艘大貨船停靠在岸邊，岸上不遠處有兩輛大卡車裝滿了貨物，二十幾個苗族和侗族裝束的民工在幾個武裝人員看押下，從卡車上卸貨再搬到大貨船上去。一輛卡車上的貨還沒有動，另一輛卡車上的貨已搬空了大半。

　　我們貓在山坡的樹叢里朝那里查看，我把望遠鏡還給那支隊長，看看身邊這十五六個武警和警察。下面那些販毒集團的武裝人員估計也有十幾個，那些少數民族的民工也需要保護。這個緝毒的行動怎么進行？程鵬那邊的人從雷嶺趕過來，就是走國道也需要一個多個小時。這怎么辦？我有點犯愁。

　　萬丹順道：“這樣吧，我和我隊里的幾個警察先下去作為公事查貨，亦夫警官和支隊長你們埋伏在這里見機行事。”

　　我點點首，“這樣也好，我與你們一起去。關鍵是不能讓那些民工受到傷害。”

　　“不行，你不能去。”萬丹順急忙道，“那里太危險。”

　　我笑了，“你們去就不危險嗎？”

　　我說著站起身，擺了一下手。萬丹順和幾個警察站起來跟著我一起往那邊河岸走去。那些販毒的武裝人員發現我們立即舉起槍全神戒備，萬丹順朝他們擺擺手叫道：“我們是三穗縣公安局的，前來例行檢查，叫你們老板出來，我們好好談談。”

　　那些武裝人員聽了有幾人垂下了槍口，他們肯定以為又是來敲竹杠的，用幾個錢就可以打發的公安人員。不多時，一個頭兒樣的中年男人走出船艙來到岸上。那邊搬貨的依然搬貨，警戒的依然警戒。那頭兒恭敬地請我們上船，萬丹順讓我和兩個警察留下，自己帶著一個警察跟著那個頭兒上了船。我和那兩個警察移動幾步，在一處隆起的土丘邊坐了下來。

　　約逾片刻，船艙內突然響起兩聲槍響，我們忙伏到土丘后面。我身邊的兩個警察用當地話大聲喊叫了一通，那些民工即刻四下散開找個地方躲起來。我和那兩個民警立即朝那十幾個武裝人員開火，樹林里的武警戰士也邊射擊邊沖了過來。

　　我看見萬丹順和那個警察開始從船艙朝外面射擊，兩面夾擊，販毒武裝人員死的死、逃到逃、傷的傷。槍戰不到半個小時，全部結束。

　　隨后，武警戰士和警察，還有那幾個苗、侗族的民工，眾人一起把船上的和大卡車上的毒品全都搬運到沙灘上集聚起來。耗時兩個鐘點，程鵬的那隊人馬也趕到了。堆積如山的毒品澆上了兩桶汽油開始點火燃燒。漸漸引來眾多百姓前來觀看。

　　我把身上帶著的五千元人民幣抽出三千元交給那個民工的頭目，讓他分發給那些民工們。然后把剩下的兩千元給了萬丹順，讓他買頭豬殺了犒勞武警戰士們。萬丹順說他會安排好殺豬犒勞的事情，但不需要我拿錢出來。我疑惑地眨吧著，是不是這些錢不夠買頭豬的，我實在不知一頭豬的價格究竟是多少。我忙過去讓程鵬也把錢掏出來，兩下子湊足了五千元。萬丹順笑了，還是不肯收。堅持說他會安排好一切的，但不需要我們花費什麼錢。程鵬趕緊把三千元收回去，讓我也把錢收起來，邊在我耳邊低聲道：“你不要亂充大方，搞得連回家的路費都沒有了。”

　　我朝他瞪了一眼，低聲道：“不是還有銀行卡嗎？”

　　程鵬說了一句，“我沒帶銀行卡。”就走了開去。

　　我眼睛一轉，讓支隊長帶著武警戰士們到毒販子的大船上去把吃的、喝的、用的東西都帶到縣公安局去，當然屬于貴重的東西還是要登記造冊的。支隊長高興地去了，果然收獲頗豐。這些晚餐所需的物什和繳獲槍支彈藥及貴重物品一起全部裝上了兩輛大卡車。

　　我讓萬丹順和武警支隊長帶著大部分武警和警察先回三穗縣城，我和程鵬還有五個警察看守著還在熊熊燃燒的大火，準備將毒品全部燒盡后再離開。

　　夜晚，我和程鵬等人回到三穗縣公安局。哇，公安局的大院里擺了二十幾桌酒席。桌面上菜肴很是豐盛，院墻根擺著一溜的大酒罐。武警戰士用餐很斯文，幾個警察和苗、侗族干部卻喝得滿頭是汗，劃拳、吆喝、唱山歌的甚是熱鬧。

　　我和程鵬在居中一桌坐下，縣委和縣政府領導，公安局長和政委，還有武警支隊長、萬丹順等人這才坐上了我們這桌。大家相互敬酒，祝賀今日禁毒行動成功。我向萬丹順致謝，他果然讓辛苦了一天的戰士們能吃好喝好。也感謝他帶領禁毒支隊的警察積極配合行動，使今日禁毒行動戰績顯赫。萬丹順爽朗大笑，一口喝完一大碗土茅臺。

　　入夜，我和程鵬送走武警支隊長和他們的團隊，也送走縣委和縣政府領導，這才在公安局長和政委陪同下回到招待所休息。我和程鵬都是單人房間，因多喝了幾碗水酒，我回到房間就上床睡著了。連程鵬和萬丹順兩人何時離開我的房間我也不知道。

　　翌日，天空依然灰濛濛的，稍頃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難怪人們說這里的氣候，終年陰雨多，日照少，天無三日晴。我和程鵬就待在房間里分析研判這兩日的緝毒行動，一時還看不出有哪些政府官員或公安機關的人與販毒分子有勾結。對昨日一整天端掉三個毒品窩藏點一個毒品加工處，還攔截一艘正要出貨的船只，如此戰績實出意料之外。正說著，有人敲門。服務小姐說門外有人指名要見亦夫警官。

　　我讓程鵬稍等會兒，就來到招待所大門口，是康寨主。他讓我跟著他去見一個人，我邊用手機與程鵬說了一聲邊跟著寨主疾步而去。拐過一個彎，在墻角邊見到一個身板碩壯闊的黑臉漢子。他邊說要向我提供重要情報，邊向康寨主揮了一下手。康寨主臨走在我耳邊低語道，“小心些，這個家伙也不是好東西。”

　　我笑笑，問那黑大漢有什麼情報。他拿出一只u盤，說情報全在這里面。我見他形體粗糙，華語說得很生澀，估計他是東南亞那邊的人。他說要提供情報，又捏著u盤不肯放手。我便道：“你跟我去公安局，那里有電腦。”

　　他說他不想去公安局，那里有販毒集團的眼線。他只想讓我一個人看u盤里的內容。我朝四周望了望，這個縣城很貧瘠，除了政府機構，還有什麼地方能有電腦？黑大漢指了指一個地方，郵政局？對，郵政局里會有電腦。我領著他走進郵政局，找到郵政局的負責人，我出示證件說需要使用一下電腦。這個負責人立刻把我們引進一間小型辦公室，桌上有一臺電腦。負責人讓正在里面工作的年輕人出來，請我們進去。

　　我點首稱謝，進去后黑大漢立刻關上門，拉上窗簾，然后把u盤交給了我。我把u盤插入電腦打開看，是個視頻錄像。一間滿是各類儀器化學試劑瓶的房間，一個中年男子正在搞著什麼實驗。黑大漢在旁邊道：“這是專門研制毒品的實驗室，這個男人叫陶希罐，是制作高純度毒品的專家。你可要記住這個人，他跟你有著特殊的關系。”

　　我正要問他是什麼特殊關系，黑大漢突然從背后勒住了我的脖頸，用黑膠布封住了我的嘴。我用力掙扎，但黑大漢勁頭極大，不多時我就被他結實地綁在了坐椅上。他笑嘻嘻地咧著大嘴露出滿嘴的黃斑大牙，他拉開了我的衣襟，粗糙的大手摸著我胸前那個玉蘭花型的疤痕，又摸了摸我的臉，“果然是鄂氏家族的女婿。那個鄂麗華心高氣傲，竟會看上你這么個小子，還是個臭警察。不過，你這家伙還真有本事，昨日一天就毀掉了我在這凱里地區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成品倉儲、加工場。還燒掉我兩卡車的海洛因，損失一艘大貨船，兩輛大卡車。我掐死你這個臭警察。”

　　黑大漢說著雙手緊緊掐住了我的脖頸，正當我漸漸失去知覺時，他突然松開了手。又摸了摸我的臉笑道：“暫時我還不能讓你死，我要讓那個鄂麗華活著比死還難受。她很愛你，我要你恨她，拋棄她。你知道嗎？前天和昨天，你們在山洞里找到的毒品都是藍牙儲藏已久的貨品，你還認為她是真的斷絕了毒品嗎？還有，你們臭警察那么討厭海洛因，其實是你們不知道它的美妙。我現在就讓你好好享受海洛因的美妙，以后你就不會討厭它，相反會非常地喜歡它。”

　　黑大漢說著起身從身上掏出林林總總一大堆東西，不多時在一支特大的針筒里抽進大半針筒的藥液，然后舉著大針筒來到我跟前，這么多的毒液進入我的體內那還了得？我拼命地掙扎，把坐椅弄得噔噔響。

　　黑大漢獰笑著擼起我的衣袖，粗大的手緊緊抓住我的胳膊就要把針筒扎下來，就在此時房門被人一腳踢開，萬丹順和另外兩個便裝男人沖了進來。“砰”的一聲，黑大漢被便裝男人打中一槍后退了幾步，萬丹順上前用手槍的槍管直接頂著黑大漢的腦袋又開了一槍。黑大漢貼著墻倒了下去，死得很徹底。

　　那兩個便裝男子解開我身上的繩索，我拉開封在嘴上的黑膠布，起身朝那個黑大漢踢了一腳，然后問道：“他是康寨主帶過來的，你們認識嗎？”

　　萬丹順點點首，“他叫大熊，是東南亞人，老牌毒梟。今天死在這里也是罪有應得，敢給警察注射毒品，該死。”

　　“你們怎么找到我的？”我邊問道，邊開始找東西。

　　萬丹順道，“我曾派了兩個警官做你和程鵬警官的暗鏢，他們看見你和黑大熊進了郵電局，這么久沒有出來就感覺不對勁。他們通知了我，我立刻就趕過來。果然，這個黑大熊正要對你行兇。喂，你在找什麼？”

　　“黑大漢給我的u盤呢？應該是放在這電腦旁邊的。”我尋了許久還是沒有找到。“萬隊長，你看見那個u盤了嗎？”

　　萬丹順搖搖首，“沒有，我沒有看見什麼u盤。”

　　我抬頭，那兩個便裝男子已不在房間里了。可能是他們倆拿走了。我想著道：“我們走吧，這里你另外派人過來收拾。”

　　我們走出郵政局門口，兩個警官迎了上來。萬丹順告訴我，這兩個警官就是我和程鵬的暗鏢。他吩咐那兩個警官幾句就隨我回招待所，我回頭望見那兩個警官進了郵政局，可能去處理黑大漢的尸體。就是不見那兩個便裝男子，“那兩個人呢？”我問道。

　　“誰？”萬丹順反問道。

　　“就是和你一起沖進來救我的那兩個著便裝的男人。”

　　萬丹順驚疑地眨眨眼，道：“那不是你們帶來的人嗎？我并不認識他們。”

　　我也驚疑地眨了眨眼睛，“那他們去了哪里？”

　　“不知道，我沒有留意。”

　　我懵了，莫非慶昆那幫人跟隨來到了這里。這也太夸張了吧？可是他們為何要拿走那個u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