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生離去。我立即分別與局座和周副局長通了電話,把嘉得凱實業集團公司與南方航空公司的糾紛告訴了他們。并告知這兩位領導,鄂麗華總裁確實是因為東南亞那邊緝毒行動情勢嚴峻,才帶領一幫人前去參與剿滅販毒團伙的行動,幫助當地警察繳獲了大量噸位數以上的毒品。
我懇請市局能否與南方航空公司聯系說明情況,請南方航空公司不要將此事訴諸法律。那架飛機因此而耽誤航運的一切經濟損失都由嘉得凱集團公司賠償,經濟上賠償多少都可以談,就是不要實施法律起訴的程序。鄂總他們的動機是為了配合緝毒,方式上是激進、急躁了,強行征用是事實,而不是什麼劫機。請南方航空公司高層領導酌情考慮。我把我的想法和建議告訴了兩位領導。當然,領導們還有他們自己的思量。我相信領導層的謀慮和更深層次的思考,會有利于事情的妥善解決。
我稍放松心情后,又撥通了程鵬的手機與之通話。我將此事告知后,邀他明天與我一起去南方航空公司。另外,讓他請小斯斯把我們此次東南亞緝毒之行的報告再把鄂麗華率眾配合緝毒行動的內容細化表述之。并且多打印一份,讓我們明天當面遞交給南方航空公司的高層領導。
我正打著手機電話,嘉得凱實業集團公司常年聘用的上海大律師司徒平復進來了。我邊示意他坐下,邊繼續打著手機電話。與程鵬通過電話,我與司徒律師交談,請他談談對此事的看法。他從法律角度詳細分析此事,情勢不容樂觀。然后他想聽我對此事的看法,首先我感謝他將此事壓住沒有捅到媒體上去。另外,延緩了南方航空公司上訴法庭的時間。
遂后,我把鄂家女此事的動機和在緬甸配合進行緝毒行動的經過一一告知。并強調這一切都是事實。征用飛機的目的就是緝毒,剿滅頑固毒品走私集團。但征用飛機的方式確實過于激烈,讓嘉得凱集團公司從經濟上給予補償。
我告訴司徒律師。只要不讓對方將此事訴諸法律,讓嘉得凱集團公司賠償所有經濟損失是可以的,還可以讓嘉得凱把這架飛機常年包租下來,或干脆買下來。我和程鵬明天會去南方航空公司總部,并遞交嘉得凱集團公司總裁率眾參與緝毒行動的相關資料。市局可能也會有書面材料傳真到南方航空公司。請司徒律師一方面聚合這些材料,一方面繼續用他自己的方式與南方航空公司斡旋。
司徒律師大喜,他認為有市局出面證明嘉得凱集團公司鄂總征用飛機的目的是緝毒行動所需,此事情狀大可改觀。他提醒我,最好讓緬甸警局也搞一份情況說明傳真過來,效果更好。
我和司徒律師又商討了一些細節問題。遂后,司徒律師興沖沖離去。我卻輾轉反側,一夜難以入眠。
次日,我和程鵬一起去了南方航空公司總部辦公大樓。我們直接闖入找到總裁。起初,那位總裁只是聽著,看不出他有什麼反應。其間,大辦公桌上的電話鈴響了。他緩緩地拿起電話筒,幽幽地“喂—”一聲。遂后他繼續聽著,神情嚴肅認真起來。
放下電話筒,那總裁接過我們遞上的書面材料,粗略地看了一會兒,臉上浮現了笑容。最后,他表示可以就此事與嘉得凱實業集團公司的高層會晤,交換意見。然后雙方派員進行具體磋商,并讓雙方律師就整個事件的細節作出法律上的一致看法。
我心稍緩,是我聽那總裁的口中在談論此事時不再用劫機一詞,而是用征用包機的詞匯。數日后我才知道南方航空公司總裁接聽的電話,不是市局領導的,而是市委領導的。茲事體大,局座和政委與市委領導請示匯報也在情理之中。
午后,緬甸警方有關此事的敘述傳真材料也到了市局。我用手機通知司徒平復律師,讓他去市局情報處取這份傳真材料。提醒他再到周副局長那里索去市局有關此次行動的材料復印件。隨后,我和程鵬又去了虹橋機場與那位機長作了一次誠懇的交談,那機長聽說此事的目的是為了緝毒行動,神情就緩和多了。他表示他個人聽從南航公司領導的意見,不會再有其他怨言。
傍晚時分,我才拖沓沓地回到華峰醫院。服務臺的值班醫生和護士們神情古怪地望著我,那值班醫生道:“亦夫警官,你快去院長辦公室,院長正等著你吶。”
我敲門進了院長辦公室,是姜生開門,我一驚。看到室內情景,我大驚失色。院長踡縮在大辦公桌的后面,鄂家女橫眉立眼,雙手叉腰與院長隔桌對峙。桌上是一大堆萬元一扎的人民幣。這是干什麼?我忙讓姜生把桌上的錢大把大把地擼進一只碩大的黑皮箱里。所幸,辦公室里原先僅有他們三人。這也太不像話。鄂家女看見我進來,撲上來摟著我的脖頸在我臉上胡亂地吻著,眼淚稀里嘩啦地淌了下來。我從來沒有看見她如此惶亂,如此軟弱過。
院長迎著我探詢的目光,攤了攤手,聳了聳肩膀,他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不過,院長立刻打了個電話,叫來了一個醫生。院長吩咐立刻把亦夫警官的全部病情檢測報告馬上拿到院長室來,那醫生應諾疾步而出。
姜生把黑皮箱壓蓋妥當,然后朝我無奈地笑笑。“我跟教主說了,你的檢測報告還沒有全部出來,究竟是何病還不知道。教主認為是我們對她隱瞞了你的病情,說你肯定得了絕癥,活不長了。她讓我從銀行提出一千萬,跟著她來到院長室。對院長說,一定要救活亦夫警官,這些錢就是醫院的;如果救不活,院長不能活,她還要把這座醫院燒毀,大家同歸于盡。”
鄂家女安靜了些,我掏出絹帕替她擦了擦臉。道:“你不要胡來。檢測報告確實要三天才出來,就是查出是絕癥,也是自己的運數,跟醫院一點關系也沒有。千萬不要莽撞,做出犯法的事。”
遂后,我連連向院長道歉。院長笑了,表示可以理解。他讓我們再等一會兒,我的全部檢測報告稍后就會出來,有關的醫務人員正在加班加點趕著吶。姜生反客為主,忙著給我們三人倒上茶。
鄂家女不時地望望我。我告訴她,我感覺很好,身體肯定沒有問題。未知時逾幾許,一醫生匆匆進來,帶來一疊檢測化驗單。院長仔細地看著,漸漸地臉上有了笑容。我們的心情也隨之緩和下來。院長抬起臉,笑道:“亦夫警官,請放心。你的身體并無大礙,只需靜養,補補元神和血氣。不要再動肝火發脾氣,就會調養好的。”
鄂家女大喜,忙摟著我連連吻了幾下,然后對院長道,“這一千萬就捐贈給你們醫院啦。”
“這,這怎么可以?”院長手足無措地道。姜生笑嘻嘻地把那黑皮箱重重地放到院長那張大辦公桌上。
我笑道:“院長,這筆錢就作為嘉得凱實業集團公司捐助給你們醫院的慈善款吧。日后,有重病絕癥而無錢治療的患者,可以動用這筆款給他們治療。這就算是扶貧救助的醫療基金吧。”
鄂家女點點首,道:“就是這樣,名為亦夫救助基金。以后在莊亦夫有生之年,我每年都會往這個基金里打入五百萬人民幣的數額。你們只要每年弄一張這些經費使用情況明細表交給我們嘉得凱公司總部備案就行。”
院長連連稱謝,說要開個捐贈大會。我連忙阻止道:“不用。千萬不要搞形式讓媒體知道。只要醫院費心用好這些錢,讓更多的困難患者得到幫助,就是最好的表示謝意的方式。”
院長笑遂顏開。我無需再耗時在醫院里,鄂家女讓姜生去辦理出院結賬手續。我和鄂家女回到陽明城苑住宅區。
我把和程鵬一起去南方航空公司進行交涉的事告訴了她,鄂家女點首道:“你們已經盡力了。接下來的事我和司徒律師自會處理的,你們就不用插手了。”
好吧,接下來的事鄂家女能處理,我也可以靜心歇憩一段日子。逾后月余,我才從姜生那里獲知較詳細的信息,針對征用飛機事件,嘉得凱集團公司和南方航空公司僅作一次協商談判就達成了協議,并在雙方律師的監督下形成文件。嘉得凱集團公司賠償耽誤飛機航運損失費,數額之巨幾乎可以買下這架飛機了。另外,嘉得凱集團公司在南方航空公司常年包租了一架小型客機,供鄂氏企業隨時使用。南方航空公司無償提供駕駛員和地勤服務,并免費實施定期保養和維修。
數日后,我思緒紊亂,內心郁結煩悶。想到她的款款真情,又想到她以往的種種殺戮。若跟著她,日后怎能在血腥的陰影里與之共處?若離開她,又會引發怎樣怪異事件?我很累,精神狀況極差。在市局,我跟兩位領導請了一個月的假期,說要獨自一人出去走走。局座拍了拍我的肩頭,予以了同情;周副局長朝我點點首,予以了鼓勵和安慰。
天地悠悠任我游,滄海一粟何處求?我要遠遁,要隱居,找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歇憩余生。我跟程鵬告別,說不用來尋我,想回來我自會回家。我把簡易的行李丟進越野跑車的后備箱,還帶上釣魚竿、可折疊的小凳、還有一架攝像機,挎包里塞進了一本中國地圖。然后,一個人駕著越野跑車悠哉悠哉云游天下。
對市局的承諾、對警徽的敬仰、對戰友的眷戀以及對父母妻兒的歉疚統統拋擲腦后。我要撒手世間諸多煩心事,拖拖然孤身寂投大荒。清幽靜謐之地棲身,山林石澗之處偷閑。遠離塵世的地方,或許會給我啟迪,或許是一個警示?
我的目的地還是南京,那里的玄武湖是個垂釣的好所在,我夢寐以求的棲身所在。傍晚,我的越野車駛入南京城。在市中心一家比較僻靜的旅館,我把車停到地下車庫,在旅館訂下房間,就帶著攝像機去逛夫子廟。
哦,夫子廟太擁擠。巷道不寬敞,店鋪相連,人來人往,摩肩接踵。我就上了游船,環游秦淮河。同船的游人不多,路上還算清靜。煙雨樓閣,石橋柳堤,往昔那歌姬名士風流韻事在現代時髦男女間沒有留下多大的影響,迄今的人們更賞識時尚和美食。逝去的空有悵然遺恨,留存的盡享盛世繁華。
我在聽雨軒一個很雅致的地方用了晚餐,遂后徒步夜市小排擋,觀賞本地的人文民情,趣意盎然。回到旅館已近午夜,沖個熱水浴上床,心情特舒暢,很快酣然入夢鄉。
清晨,我帶上漁具直趨玄武湖一清幽地。岸邊樹叢茂密。幾株柳樹,低垂的柳絲吻著湖面,氤氤綠意矄得山湖景翠不知多少燕雀撲躍其間。
我覓得可意位置,擺設好釣竿和魚簍。遂把小凳放在一株粗壯的樟樹下,自己背靠樹桿坐著,或眺望水霧迷蒙的湖面,或舉目遠望云翳漫空的天際,享受有生以來最愜意的時光。
忽而,魚竿有動靜,我忙過去拉起釣竿,竟然有條小白鯽上鉤了。把魚放入魚簍,我就坐在河邊拿著魚竿,把線放長,魚餌丟得更遠處,遂靜靜地等待著魚竿傳遞過來的動靜。垂釣一上午,竟然收獲頗豐。收拾漁具,我拖拖然沿著河岸行走,一拱形石橋邊有幾個游客在買魚兒放生。我就把魚簍里的魚一條一條地摸出來放回河里,心里特爽。
突爾,饑餓感襲來,才想起還沒有用早餐。此時已是日照當空,我找了一潔凈的小餐館用了簡單的午餐,魚香肉絲蓋澆飯。隨后,我又開始游逛。不多時登上中華門的舊城墻,臨高遠眺,又是一番別樣風景。
逾后數日,我參觀總統府,登中山陵。更多的時間還是貓在玄武湖的僻靜處,欣賞湖光山色的旖旎景致,做一放線垂釣的閑散之人。
這日,和風習習,艷陽溫曛。我拿著魚竿站靠著紅杉粗直的軀干閉目怡神,感覺著溫煦陽光和泥土草木混雜的山野氣息,神骨俱清也。突爾,感到有人走近,隨后響起一個很單調也很熟悉的聲音。“莊先生,我家主人有請。”
我心怦然大動,猛睜開眼眸,正是神情從容的旺達管家。“莊先生,請隨我來。”
他說著,跟隨而來的四個黑衣人立刻過來替我收拾起釣竿魚簍等漁具,然后站在我的身后。看這般架勢我不走也不行,“你們是怎么找到我的?旺達管家。”
旺達管家擺了一下腦袋,意思是這有什麼難的。“你的越野車安裝著我們鄂氏家族的定位導航系統。”
我倒吸一口冷氣,接下來更讓我瞠目的是一架直升機停在湖邊一空曠水泥地上。旺達管家引著我來到機旁,向我伸出了手,我便把越野跑車的鈅匙和旅館房間門卡鈅匙都放到他的手掌里。他隨即把這些東西轉交給一黑衣男子,有兩個黑衣男子轉身離去。另兩個黑衣人跟隨我和旺達管家上了直升機,瞬間直升機騰空而起。
直升機在上海西南門面闊綽的藍沁豪華住宅區內停下,旺達引著我從一幢別墅后門進去。當我拿著魚竿背著攝像機剛進了門,就有人把這些東西都拿走。然后,五六個西裝革履的人把我帶進一個房間。隨之而來是幾個人圍著我忙碌起來,我像傻瓜似地任由他們撮弄。忍了片刻,我火了。“去去,你們這是干什麼?”
我惱怒地要擺脫他們,正鬧著程鵬和小斯斯進來。我大喜,忙道:“老兄,你快把他們趕走。都在搞什麼?”
程鵬在我耳邊低語道:“局座和周副局長都來了,他們正在大門口….。”
“亦夫警官,你就順著他們吧,要不然會出大事的。”小斯斯驚懼地壓低聲音道,“前面草坪上有這個城市的領導,各企業、實業集團的頭面人物,還有許多記者。你什麼都不要做,只是順著他們安排就行。忍耐著點,過了這個禮儀什麼都好商量。”
“什麼禮儀?”我疑惑地問。幾個人又上來忙著替我作人體裝飾,我也不推搡了。
小斯斯想說什麼,卻被程鵬插上一句,“電視錄像”。小斯斯抿嘴一笑,也不作聲了。
原來市局要搞個電視采訪的節目。為什麼在鄂家女的住宅前?我忙問小斯斯南方航空公司的高層領導也來了嗎?小斯斯不知道,她望向程鵬,程鵬點點首。那么是兩家達成協議并有一定合作的業務?
不管了,順其自然吧,我思忖道。不多時,我已改首換面,西裝革履,胸前還別著一朵小紅花。看程鵬也是西裝革履,陪伴他的小斯斯一身粉紅色的時尚女套裝。我壓低聲音問程鵬,“是否嘉得凱和南航已談成了,要搞個慶典活動?”
程鵬點點首,道:“這兩家已談成協議了,你就放心吧。”
我笑了,眾人也笑了。程鵬倒把臉轉向了別的方向,又是一副死相板板的模相。
我衣裝筆挺地出現在門口,眾人紛紛鼓掌,目光卻投向了我的身旁。身著潔白婚紗的鄂麗華輕輕挽起我胳膊朝來賓們頻頻揮手,十幾架攝像機朝我們咔嚓、喀嚓的。我強打起精神,擺出有點僵硬的笑容。
今天到場的果真有市府、市局的領導,社會各界名流,各大媒體傳播公司。這個場面我想發飆也不敢,只得微微頷笑,順著新娘擺posi。
隆重的婚慶典禮就在草坪上舉行。禮成后,眾人驅車前往不遠處的宏僑賓館大宴廳參加婚慶喜宴。真是人車鼎沸,盛況空前。她是怎么做到的?半個月前她說要辦個盛大婚慶大典,我還以為她是隨口說說,難道她的每句話都能付之實施?我的心又怦然大動,腦袋一陣陣發暈。
跟隨新娘敬了幾桌酒,我真的吃不消。鄂家女看出我的神色不對,便笑盈盈地扶著我向賓客們舉杯說了一番稱謝的話,也就讓程鵬幫著把我扶進旁邊的休息間。她的私人醫生趕了過來,不知給我注射了什麼藥物,我神志清醒,身上也有勁了。
我隨著鄂家女又出現在賓客間應酬稍些時辰,才退回休息間。我躺在沙發上緊閉雙眼,想著明天電視轉播,父母看到我會怎么想?哦,一個很像他們兒子的人結婚,喜事辦得嘠熱鬧。回想自己的兒子連人都沒得做了,不知是何等樣的悲戚。
我悄然流下幾滴眼淚。有人把紙巾塞到我手里,我摸摸臉坐起來。休息室里只有程鵬一人坐著,默默無語地望著我,看不出他是為我喜還是悲,臉上死相板板沒有表情。
“沒什麼,我只是想像著父母明天在電視里看到我會怎么想。”我苦笑著說。
“去看看他們。”程鵬毫無表情地說。我心一怔,隨即垂下了腦袋。如果,我在父母面前出現又會出現怎樣的事態?我茫然,心慌,又有些恐懼。不,不行。至少他們現在的生活是安全的,平和的。我怎能讓他們卷入連我自己都不知如何駕馭的浪潮里?以后再說吧,以后再說吧。
程鵬拉拉我的手,甕聲甕氣地道:“有什麼事盡管找我。”
我緊緊拽住了他的胳膊,用力點了點首。我知道今后無論遇上怎樣的海浪,我還有他這么一個避風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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