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第三日（1）失敗的人生

　　富安出了院子，就順著院外的人行道漫無目的的向一邊走去，看著已是深夜的大街上依舊到處是霓虹燈閃爍，不少的路人人來人往，他不由又是一陣心煩。

　　本來以為這次升職一定是自己的了，一切就等著周一宣布吶。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剛才老王打電話來告訴他，說他從別人那里得到消息，上面已定下了升職的人，但再次讓他失望的是，那個人不是他，而是一個剛來不久但據說上面有關系的年輕小伙子。掛了電話，富安滿心煩惱，他已經是五十歲的人了，離退休也只差一步之遙了，這次如果再升不了，那么以后想也是不用想了。而讓他更加抓心的是，剛掛了電話，他那個已年老色衰沒事兒愛瞎嘮叨的老婆又因一件瑣事和自己吵了起來。有一句話說得好，千萬不要和女人吵架，因為你會發現，在和她們的爭論中，你總是錯的。現在，富安已經完全領略到了這句話的深意，于是他說了兩句見實在難以招架便甩手關了門走下了樓。

　　走在路上，回首想想這些年的自己，事業上一直平淡無奇，雖不說是一路坎坷，但也不怎么順風順水，特別是有好幾次眼看到手的升職都被別人搶了去這點讓他更加不爽；婚姻上，適婚年齡他娶了現在的老婆，一個各方面都很一般的女人，平時沒事兒總是愛和自己吵上兩句嘮叨一下，讓自己本來就感到疲憊的身心更加無力；孩子方面，從小被老婆嬌生慣養的兒子自從懂事就不學好，天天吊兒郎當的，不好好學習，老跟著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跑來跑去，害得自己隔三差五都要去學校跑一次，替他擦屁股。

　　想著這些，突然間富安覺得自己這一輩子很是失敗，更加心煩意亂，于是從褲兜里拿出來了香煙，點了一根，繼續往前走。

　　走了兩步，一對青年男女女前男后的從他身旁嬉笑著追打著跑了過去，跑到前面不遠，那個男的追上了女的，一把將她抱住，兩人又是一陣開懷大笑。

　　富安扭頭看了一眼，模糊中他好像看到了上大學時的自己，也是這樣的夜晚，也是這樣的女前男后的追逐，也有這樣無憂無慮的笑聲。

　　年輕真是美好啊！只可惜時光太快了。富安在心底感嘆。沒想到一轉眼間自己如今已是一個那時自己鄙視的大腹便便的老男人，而初戀的她也早不知嫁到了哪里？

　　看罷，他轉身繼續往前面走去，當一支煙燃完，他正好走到一間夜店前，站在門前，他掏出手機想著是不是該把老王叫不出來陪自己喝一杯，今晚真是一個該一醉方休的日子啊。但想想這么晚了，想必他也應該睡了，最終還是把手機放回了口袋。

　　算了，在外面游蕩這么久，也沒啥好轉的，還是回去吧。富安把手機放回后這樣想到，打算轉身往回走。

　　就在這時，他聽到遠處有呼喊聲傳來，定睛一看，發現原來是一群十七八歲的少年人在追打一個穿黃衣服的人，富安看去的時候，他們剛從一個黑暗的巷子中跑了出來。

　　這本來沒什么好看的，一群荷爾蒙分泌過剩的少年發生械斗群毆，這個人口過百萬的城市每天總要發生那么兩起。

　　可是一項好奇心不大的富安還是駐足看了一會兒，原因很簡單，都是因為自己那個不成材的兒子富遠，自從知道了自己兒子的所作所為之后，每天上街碰到類似的事情，只要富遠不在自己身邊，富安都會多看兩眼，看看這些人中會不會有自己兒子的身影。

　　還好，雖然這么些年自己也碰到過幾起類似的青少年街頭斗毆，可是尚還沒親眼看過有富遠參與的一件。

　　然，這次富安卻失望了。

　　他看到了那群人中有富遠。

　　其實，富安剛開始并沒看見富遠，甚至看了會兒發現這些人中并沒有富遠的影子他還準備抬腳走掉。可就在這一瞬間，一直站在人群后的富遠也不知是哪條神經發作，突然從后邊沖了上來，一腳朝已被打倒在地的那人背上踢去，這一下，他一下就暴露在了馬路上的路燈橘色的燈光里。

　　“富遠。”看到兒子那一記“神勇的飛踹”，富安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一下就吼了出來。

　　正打的興奮的富遠猛不丁聽到有人叫他，迷惑的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后他就看到了正從斜前方大步跑來的怒氣沖沖的父親，于是，他拔腿就跑。

　　“小兔崽子，你給我站住。”富安一邊跑一邊喊道。

　　富遠當然不會站住，不僅如此，他還加快了腳步。

　　看到兒子沒命價兒的逃跑，富安也加快了腳步，此時，一輛轎車鳴著笛子從一邊風馳電掣而來，他只得停下，也就在這晃眼間，富遠消失在了他出來時的那條小巷子里。

　　看到兒子身影就要從眼前溜走，那輛車剛從身邊開過，富安就又快步向對面跑了過去，可即便如此，當他跑到對面的小巷前的時候，還是只看到了巷子里黑漆漆的一片模糊。

　　“這個混賬東西。”富安扶著墻角，氣喘如牛的低罵了一聲。

　　休息片刻，感到全身心跳已不是那么快了，富安嘆了口氣向來路返回。一回頭他看到了那群仍站在不遠不明所以的少年，不由皺了一下眉頭，但想了想他最終還是沒說什么，直往家走了去。

　　走到家門口的時候，他看到有幾輛警車停在了院子里，而院子里也聚滿了一些吵鬧的人群，他不由納悶，于是向相熟的一位鄰居問了一下，這才得知他們這里剛才竟然發生了槍擊事件，而更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死者竟就是自己家樓下的住戶，他剛才下樓還碰見過他們。

　　“人生無常啊！”那人對他說完又感嘆道。富安心底亦是同感。

　　“是啊，下午我見他還在樓下和人下棋吶，怎么到了晚上就這么突然被人殺了，不過，平常也沒聽說他得罪過什么人啊。”他們旁邊一個人插話道。

　　“聽說他才剛跟他多年前失散的妻女相見呢，真可憐。”又一個人說。

　　“依我看，這就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你看劉老師平時多好一人，就這么不明不白的被槍殺了，兇手還不知道是誰，而那些大貪官社會渣滓……”

　　富安又伸頭朝樓上鄰居家看了兩眼，不再聽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轉身向樓上走去，他實在是太累了，想盡快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