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笙緩步來到書店，他想最后體驗一下那“飛天”的神采，那是一種美麗而神圣的圖騰，是一種情之所系、夢之所依……她們不會留戀沉迷于這凡間塵世，最多只是驚鴻一瞥，這一瞥不管看到的是陰晴冷暖，還是悲歡離合，都與她們無關，她們總要飛天而去，回到那無憂無慮之地、亦純亦真之境……

　　他看到書店隔壁的超市門前，吳天籟正呆呆坐著，那么頹唐，那么萎靡，那么一蹶不振，那么失魂落魄……

　　林笙來到他面前，注視著他，他想好好地對他說些什么，卻無從開口，在吳天籟面前，他真正感到了一種自慚形穢，這與才華與修養無關，主要是在一種執著的精神和勇敢的氣魄，他欠缺的何嘗不是這些……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深深地向他鞠了一躬……

　　吳天籟慢慢抬起頭，無精打采地瞥了他一眼，然后顫顫地站起身……

　　林笙走上前，拍了拍吳天籟的肩膀，輕聲道：“再見了，好兄弟……你是一個好人，我……我真比不過你……”他慚愧地低下了頭……

　　吳天籟搖搖頭，突然失聲痛哭：“這都怪我呀，都怪我，沒能救了她，都怪我……”他邊哭邊向超市里走去，沒有再看林笙一眼……

　　林笙又凝神佇立在書店前……

　　飛天還是那么嫵媚妖嬈，那么圣潔靈動，在塵灰云靄中依舊衣袂飄瓢，裙帶曳曳……

　　她們似在俯瞰著塵寰，又似在仰望著蒼穹，但是又感覺她們都微閉著眼睛，什么也不在意，什么也沒有看，是呀，又有什么能讓她們青睞和留戀呢，如果回首只有悲傷，只有遺憾，只有嘆惋……

　　啊，一時，他又發現飛天眼中竟滿含清淚，折射出奪目的光華，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云依，那是你嗎？是你嗎……”看著，看著，林笙忽然忍不住掩面而泣……

　　他又來到恒青公墓……周邊一片靜寂、莊重，半黃半綠的草兒、半綻半謝的花兒隨意而散淡地鋪設著、點綴著……

　　他久久地蹲坐在柳云依墓前，嘴唇翕動，喃喃訴說著什么……

　　他在墓前燒毀了那本《詩經》……

　　《詩經》扉頁上有柳云依在當時心痛中的題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如約難合，愿君永好……

　　柳云依的題字下面，也多出了林笙的筆跡——

　　浮云依依，孤笙裊裊。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秋水雖涸，兩心永好。

　　而這一切，已頃刻化為灰燼……但心中的烙印卻是那么清晰深重……

　　他離去了，圍著那條柳云依親手織就的圍巾，那條杏黃色和淡紫色雜糅的圍巾，杏黃色是那么溫馨柔和，淡紫色是那么神秘浪漫……

　　正值秋季，天，寥廓高遠，地，起伏波蕩，其間是金黃的葉片，在秋風中飛旋、飄落，覆蓋了通向迷茫遠方的蜿蜒曲折的道路……（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