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四章    賞梅遐思

　　江南有特多的果梅園。早春時節，梅樹開出絢麗多彩的梅花可讓人觀賞。而當梅花落盡，梅樹又會長出青澀的果子，用來制作青梅果。到了六月，梅子成熟變黃，又用來制作話梅干。浙江長興縣的林城，就有一個萬畝的東方梅園。

　　早春二月，陽光明媚、春意盎然，為看梅花，我欣然前往林城，據說那里前段時間舉辦過“第六屆中國長興林城梅花節”。汽車在臨近梅園的沿路途中行駛，透過車窗玻璃，道路兩旁一株株紅梅樹、白梅樹印入眼簾，我禁不住撩開車窗，梅香陣陣撲鼻而來。

　　梅樹招手，梅花傳情，梅香引路，我們很快找到東方梅園。眼前，偌大的梅園，梅樹成林，燦爛芬芳，紅的似火，白的似雪，粉的如霞。走進細觀，那梅樹的枝干是向上的，花蕊千姿百態，有星星點點含苞待放的，有張開笑臉傲然怒放的；那梅花的花瓣，有顏色素雅的五瓣型，又有色彩濃烈的的多瓣型。朵朵梅花爭麗斗妍，姹紫嫣紅，陣陣梅香芬芳飄散，彌漫四方。“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音浮動月黃昏”。宋代林和靖寧愿隱居西湖孤山，種植梅花飼養仙鶴，梅妻鶴子，對著山園小梅，吟出“疏影暗香”如此優雅的詩句。

　　花的美麗，總會帶給人一絲的遺憾。如同嬌艷的桃花有“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的故事，那么，清幽的梅花也有一個令人惆悵的故事。相傳隋代趙師雄游羅浮山時，夜里夢見與一位裝束樸素的女子一起飲酒，這位女子芳香襲人，旁邊一位綠衣童子歡歌笑舞。趙師雄開懷暢飲，酣然大醉。他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棵梅花樹下，樹上有翠鳥在歡唱，卻不見夢中美麗的女子和快樂的童子。這時，月亮已經落下，天上的星星也已橫斜，趙師雄獨自一人惆悵不己。

　　想起了宋朝的詩人陸游，陸游一生愛梅、詠梅，以梅自喻：“何方可化身千億，一樹梅花一放翁。”但是，他的《卜算子詠梅》卻是那么的寂廖和自愁：“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輾作塵，只有香如故。”這位失意的英雄借梅花曲折的命運，來比喻自己懷才不遇的仕途坎坷，也表達了自己不論怎樣受挫折，也要永遠保持高風勁節的情操的決意之心。

　　偉人毛澤東一生也酷愛梅花，但毛澤東眼中的梅花是“疏枝立寒窗，笑在百花前”。六十年代國家遭受三年自然災害，國內外形勢非常嚴峻，毛澤東讀陸游詠梅詞，反其意而作一闋著名的詠梅詞《卜算子詠梅》：“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毛澤東的詠梅詞洋溢著革命英雄主義和樂觀主義精神，把梅花的堅韌、挺拔表現得淋漓盡致。

　　兩首詠梅詞，兩種意境，是如此的截然不同。陸游與毛澤東，一個英難，一個偉人，他們都不是等閑之輩，他們所處的環境，觀察的視角，人生的境界，決定了他們詠梅的意境。兩首詠梅詞，也正展現了梅花的品格特征——孤傲和堅強。

　　站在萬畝的梅園，我飄忽的思緒，隨著梅花在詩情里回轉；我浮躁的心緒，隨著梅香在心懷里沉淀。我欲站在一個旁觀者的立場，試著用一個平常人的眼光，以一種平和的心態，來觀賞眼前的梅花。

　　賞梅思梅，我在梅樹前沉思。梅花竟有兩個十分突出的個性——孤傲和張揚。梅花開在早春，當萬花還在沉睡的時候，她捷足先登，報告了春的來臨，同時也為自己爭得了一片春光。這就是不畏天寒地凍，不懼惡劣環境，從容笑對，傲骨凌然的個性；梅花的美，總是以俏、幽、冷相提并論，而從來不以柔、妖、艷同流合污，她不需要綠葉的捧場，也不需要萬花的陪同。這就是桀驁不馴，傲然獨放，極具張揚的個性。細細想來，它們是相輔相成的，是一個事物的兩個方面。如果一個人，他有高尚的品德，儒雅的風骨，深厚的學識，但又有十分張揚的個性，這絲毫不會影響我對他的欣賞。我依然會敬重他。

　　所以，我喜歡梅花，欣賞梅花，更贊美梅花！即興仿《卜算子詠梅》填詞一闋：

　　梅來苦寒歸，

　　花先綠葉到。

　　已是花開月半平，

　　猶有花枝俏。

　　俏中笑報春，

　　哪怕群芳妒。

　　待到春華秋實時，

　　碩果叢中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