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了公交車,蘋果便看見樓外樓門口那一叢叢熟悉的青草綠,沒錯,那正是她親愛的同事們,穿著統一的青春洋溢的工作服在忙忙碌碌。只是這個時間段正是飯點兒,在往常他們應該都在店里頭忙著招呼客人才對,今天怎地都跑出來了?難道有貴客盈門,還是又到了什么新鮮的物件兒?蘋果按捺不住蠢蠢欲動的好奇心,小步向樓外樓跑過去,等走到門口,她才看清楚,眼前除了那親切的青草綠,還有烏壓壓的一群藏藍制服,那些人鐵青著臉站在門口,有幾個人手里還攥著封條,蔡姐眼圈紅紅地正在與一個人理論,周圍還圍著幾個竊竊私語的行人和周遭的店家。
蘋果的腦子“嗡”了一聲,她不知道眼前發生了什么,但憑感覺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她跑到蔡姐旁邊,顫著是聲音問,“怎么了?這是怎么了?”
蔡姐見到蘋果回來,仿佛見到了主心骨,帶著哭腔說,“他們上午就過來了!說要封了咱們的店!說店里頭衛生不合格,吃壞了人!我不讓他們動,他們就不走,太欺負人了!”
蘋果拍了拍蔡姐的手,扭頭看著面前穿著制服的男人,故作鎮定地問道,“警官先生,你們要查衛生,要提前打個招呼的吧?帶著這么一幫人過來,是誠心不讓我們做生意了嗎?”
這一聲“警官先生”原是蘋果對所有穿制服的統一尊稱,眼前這個男人卻絲毫不領情,反倒把這個稱呼當做了對方胸無城府又沒見過世面的標志,他冷笑了一聲,“你們都吃壞了人了,還想著做生意?怎么著,是得把人吃死才罷休嗎?就光認得錢,還有沒有良心你們?啊?”
蔡姐的犟勁兒給激上來了,她氣憤地問道,“你說我們吃壞了人,那人呢?就你空口無憑的一說,我們就得信?那你要說吃死人了,我們是不是得跟著哭啊?”
制服男火大了,硬邦邦地說,“無商不奸,真是無商不奸!你們做買賣的就是心狠,嘴硬!國家機關的話,還有你們懷疑的份兒?我還得把人從醫院給你抬出來看看嗎?”說著扭頭和身后的幾個人說道,“別跟他們廢話了,把門封上!省得再禍害其他人!”
蘋果急了,她趕緊沖后面的幾個人作了作揖,哀求道,“警官先生,咱們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再怎么著,也先別封店啊,這封條一貼,我們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蘋果看見蔡姐還要和對方理論,趕忙用手肘捅了捅她,小聲說,“快去給青琪打電話,快去呀!”
蘋果一心里想著,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封條貼到門上,這就相當于宣了判,定了罪,她估摸著這會兒也只有青琪和這些官衙的人混個臉熟,她的話興許還能頂用,在青琪趕來之前,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封條給貼上。
蘋果的哀求沒有取得預期的效果,對方幾個人呼啦啦涌上來就要關店門,蘋果急眼了,她一咬牙一跺腳,心想這回只能豁出去了,便直挺挺的躺了下去,“哐當”一聲倒在了門口的臺階上。
幾個男人給嚇住了,見蘋果雙眼緊閉,一動不動地臥倒在門前,面面相覷,為難地看著領頭的制服男。
制服男也愣住了,他沒想到這個小姑娘能使出這一招殺手锏。他當然能看出來蘋果是裝的,但即便如此,也不敢輕舉妄動。老實說,在他這么多年的執法過程中,他還沒有見過哪個小年輕的豁得出臉皮來猛然倒地,見多了的都是倚老賣老不管不顧的老頭兒老太太,用這一招來吸引眼球,博得同情。現在見這么個姑娘躺在地上,到底是碰還是不碰?他也覺得棘手,眉頭皺成一團,不知如何是好。
躺在地上的蘋果心中也痛苦萬分,她這一招是原原本本的取材于大裕村的婆姨嬸子們,在日常的鄰里糾紛中,經常有婦女用突然倒地的招數一招制敵,與之相配套的還有滿地打滾呼天搶地,屬于人盡皆知卻不是誰都拉的下臉來實踐的伎倆。蘋果也沒想到,被自己鄙夷的這一套,有朝一日居然會成為自己亂中取勝的致命武器,剛才那種場合,她實在是顧不了這么多,只要能保住樓外樓,哪怕是躺在糞坑里,她也認了。
只是讓蘋果郁悶的是,她剛才倒下的時候,腦袋不小心磕在了臺階上,現在火燒火燎的生疼,也不敢伸手去揉,不知道破沒破皮兒;而且,她的上衣皺起來了,肚皮露在了外面,自己卻不能伸手拽拽,這讓她覺得十分難堪,心里頭恨恨地想,“你們這幫人,誰也不知道把我的衣服抻一抻,我好歹也是個女的,就讓我這么露著,看我回頭怎么找你們算賬!”
亂作一團的幾個服務員見蘋果躺在了地上,想把她扶起來,卻又不敢伸手,一個個膽戰心驚的看著蘋果。趕巧蔡姐撥完了電話,正從店里走出來,看見蘋果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大驚失色,慌里慌張的喊道,“這是怎么了?你們怎么還傻看著?還不快點兒把人扶起來!扶到屋里頭!中暑了吧這是!”
蔡姐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沖著蘋果的人中掐過去,幾個服務員也趕忙走過來,有的攙著蘋果的胳膊,有的抱起蘋果的腿,試圖把她架到屋里去。
蘋果閉著眼,心里頭罵道,蔡姐真是塊實心木頭,愣是看不出自己是故意躺下的,這倒好,本來能拖延時間的把戲,愣是讓她給毀了。蔡姐的手勁兒還挺大,掐起人中來力道大的像是要復仇,蘋果疼的渾身一哆嗦,眼睛就不由自主的睜開了,忿恨地瞪著蔡姐。
蔡姐趕忙叫道,“快快快,人可是醒了,快抬進屋里頭涼快涼快,外面太曬了,這怎么受得了。”
蘋果擺了擺手,虛弱地說道,“蔡姐,我,我沒中暑,就是剛才一激動,就站不住了。你們別動我,我的腦袋給磕懵了,一動就難受,讓我躺會兒,緩緩勁兒,別動我,讓我緩緩……”
見蘋果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蔡姐流下了同情的眼淚,她瞪著那幾個男人,忿忿地說,“你看看你們做的好事!我們是招你是惹你了?這要是把她磕出個腦震蕩來,醫藥費是不是得你們出?你們到底是為了執法,還是為了坑人?啊?”
看蘋果虛弱不堪的樣子,幾個男人心里頭也有些不忍,一個個兒低著頭,木頭樁子一樣站在原地。領頭的男人也有些無話可說,他尷尬地搓了搓手,想了半天,慢慢說道,“不行就這樣吧,等人好些了,能動了,我們再說封店的事。我們也是秉公執法,也不想傷人。”說完幾個人默默地退到一邊兒,到車里坐著等去了。
蘋果心里一陣竊喜,雖說這幾個人沒有死心,但能撐到青琪過來,自己就沒白躺這一回。她已經不在乎所謂的丟人現眼,在生存面前,臉皮這個東西,已經顯得太多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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