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強自從與小艷結婚后，很快，他就被提升為副廠長。
他躊躇滿志，為自己的選擇而高興，他幾乎忘記了他的生命旅程中還有過一個王立。他和小
艷生活得很幸福，他岳父不久又升任縣工業公司的總經理。
他未來的前途是光明的，人們都羨慕他，為他的選擇叫好。
一年的時間過去了，他在仕途上一帆風順，有他當總經理的岳父當后臺，沒有人敢在他前進的路上設阻。
這天晚上，又有一個人敲開他的家門，進來的是他一個干個體戶的老同學任叢。
老同學見面自然要寒暄幾句，賈強與他談了幾句，問道：“多日不見，聽說你發了財，今天
不知什么風把你吹到這里?”
任叢說：“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天我來，是想找你岳父說一下，我要買點兒平價鋼材。”
“這可是國家限購物質啊。”
“這我知道，我聽說工業公司新進了一批，我只要一小部分。”
“你要他干什么?”
“不瞞老同學說，我要倒一把。”
“那不行，那讓人抓住沒好。”
“老兄，這你放心，我干這玩意兒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只要你岳父一個條子，就能辦成，事
成之后，我忘不了你。”
“讓我想想。”
“家里沒有外人吧？我下樓有點兒事。”任叢說著，走下樓去，很快，他就來到一輛小車前
，對車里的司機說：“來，談妥了，把上貢的送上來。”車里的司機答應一聲，任叢將車里的一只箱子扛到樓上。
任叢回頭對司機說：“你不用上去，人多不好說話。”
司機答應一聲，又坐到駕駛室里聽錄音歌曲。
很快，任叢就扛著箱子喘著粗氣上樓推門進來。
賈強見狀，故作驚訝地說：“你這是干什么呀?”
“老兄，這是從省城搞來的東芝原裝彩電，我有幾臺，這臺放在你這兒看吧。”
賈強一樂，說：“不行，你這不是拉我下水嗎?”
“老兄，話別這么說。”
“任叢，你看，我已有彩電了。”
“你那是國產的，不好。”
“任叢又坐在沙發上抽煙，笑著對賈強說：“這次事成之后，我再給你弄一臺進口冰箱。怎么樣？”
賈強顯出很為難的樣子，對任叢說：“你這樣做，使我很為難。”
“難什么?你哪里需要打點，告訴我一聲，我還有幾臺彩電。”
“好，讓我想想，老同學的事我一定盡力去辦，可這彩電，你還是拿回去吧。”
“老同學，你嫌東西少嗎?”
“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賈強趕忙解釋。
“那好，這事就拜托你了。我走了，等你的消息，我家有電話，有事電話通知我。”
“那好。”
兩人又說了幾句客套話，任叢才告辭出來。
賈強送走任叢，關上門，認真地打開電視包裝箱，將電視搬出來，與自己原來的電視放在一
起。
他叫過小艷，對小艷說：“你看，人家日本產的就比國產的好，你看人家的造型，功能，真他媽的棒。”
小艷擔心地問：“他送這個禮，事能辦成么?”
“沒問題，你不知道，倒一次鋼材能掙幾百個彩電，這小子現在最少也有幾十萬，你沒看見
嗎?自己買輛轎車，自己安了電話，又蓋了樓，縣長也沒有人家自在。”
“賈強，我可不愿和別人比這個，我希望過安穩的日子，這樣會出事的。”
“怕什么?你太膽小了，這時候該干就干，有權不用，過期作廢，社會就這個風氣，你有條件不干，人家會說你是傻瓜。”
賈強把電源插上，將搖控按鈕放在茶幾上，對小艷說：“你看，小日本鬼子這東西整得就是科學，等五六年以后，咱們國家的產品可能才跟上。”
電視里的畫面既清晰又穩定，確實比國產的效果好。
賈強將搖控器交給小艷，讓她熟悉一下，在旁不無感嘆地說：“中國人造物的水平就是不行，這真令人悲哀。”
小艷又玩了一會兒，自覺興致已盡，也坐在沙發上不語。
賈強看到她的神態，不快的陰影又涌上心頭，他們結婚一年多，還沒有孩子，他多么希望有
個活蹦亂跳的兒子啊！可是，前幾天去醫院檢查，大夫說她輸卵管雙側不通，不能生育，他太痛苦了，如果不看見他有個好岳父，他立即就和她離婚。
他太痛苦了，有時，他忙著干外面的事，極少早回家，他想忘卻家里的煩惱。可是，他不能
夠。
他得到許多，也失去許多，有時，他也想到王立和打掉的孩子，否則，現在，孩子也該會叫爸爸了。
小艷是一個明白人，她也很自知，她曾說過同意他離婚。可是，他又舍不得這個家和他辛辛苦苦打下的基礎，如果離開她，他的一切也都不存在，他深知人與人間微妙的關系和官場上的游戲規則。
深夜，他常常因為痛苦而難眠。
沒有孩子的家庭就少快樂。是離婚，還是要個孩子？他斗爭著，權衡著，這事在時間的流逝
中顯得越來越迫切，越來越重要。
有時，他感到自己在衰老，他面對鏡中生出的皺紋嘆息不已，自然規律無法違抗，無論你歡迎不歡迎，他都以自己的執著走著單程；從來沒有重復的時候。
這一點他太清楚不過，而他又猶豫不決。
今天晚上，他又失眠了，他躺在床上，一只接一只地抽煙，當他吸到第5支煙時，小艷坐了起來，她依在他胸前，用一雙恐懼的眼睛盯著他，她對他誠懇地說：“你不要這樣下去，我看你這樣太痛苦了，我知道，我不該和你結婚，你的痛苦是我給你帶來的，我們離婚吧。”
小艷說著，又哭了起來，伏在他胸前起伏不止。
“小艷，你不要哭，要珍惜我們今天的一切，我們活到今天，也很不容易，我多次對你說過
，我很珍惜我們的生活。”
賈強能干到今天這個樣子，沒有岳父的支持，那是不可能的，他不能不權衡一下得失。同時
，隨著歲月的增長，他開始認識到良心在這個世界上的分量，他已經有過一次昧良心的事，
他對不起王立。今天，他不想再犯一次昧良心的錯誤，理智清楚地告訴他，小艷是無辜的，無子也是天意，他不能違抗天意。
小艷被他的話深深感動，她又激動瘋狂地吻他。
她對賈強說：“你真好，我這輩子當牛當馬伺候你，累死也心甘情愿。”
賈強面對癡情的小艷，微微一笑，他記得中學學過，魚我所欲的課文，熊掌和魚不能兼得，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樣，既有彼，就無此，既有此就無彼，這也是矛盾的能量守衡定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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