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天富和駱駝,耗子每天沿著馬路散傳單,他們先跑到西關工程機械廠散,那里的工人很歡迎,有的要了一張不夠,還要說給他老婆一張,工人們打著哈哈邀請他們到車間去玩,接著下午,他們又跑到東關火車站一帶,散給那些旅客,順便在經過的商店的墻面上貼了一些,自己覺得成績不小。
在西關東方紅服裝店門口,吳天福遇見了一隊騎著自行車,穿著綠軍裝的淮海大學的紅衛兵,他們手中拿了一迭傳單,不斷的向路人手中塞去,耗子一眼看到劉海韻也在其中,她今天打扮的可漂亮了,小辮上頂了個嶄新的軍帽,一身綠軍裝,神氣活現的推著自行車,走到一棵樹前,將自行車向樹邊一靠,將傳單向人群中一撒。回頭看見吳天福他們過來,對吳天福一笑。
吳天富向老驢匯報了散發傳單的經過,老驢皺著眉頭說:“這樣作恐怕不行,你們要有重點的去一些大的廠礦,徐州這地方煤礦工人,鐵路工人多,要是把他們發動起來,我們的力量就大多了。”
在一中附近,吳天富不期而遇詩人,詩人李富祥也許真有點詩人的特性,他永遠不合群,永遠一個人獨來獨往,家中的如此貧困似乎也阻擋不了他個人的詩性大發。他自己組織了一個戰斗隊,叫“云水怒”,每天只見他一個人呆在空空的教室里寫詩,然后自己刻印,忙的暈頭轉向,由于他的刻印技術不佳,所以他的詩集老是斑斑點點,模模糊糊,但是他面對自己的每一本詩集,乃至每一首詩都百愛有加,他喜歡把自己的詩給人看,但不喜歡別人批評,否則他就要氣的臉煞白,遇到他,吳天富知道自己今天跑不掉了,一定又要他看詩,果然詩人正拿著他寫的詩在馬路上到處張貼。
吳天富假裝饒有興趣的讀著貼在墻上的詩,說你為何不去投稿,詩人說:“我才不想要那幾個稿費,我的想法是讓天下人都讀過我的詩,像大詩人李白,杜甫,你見過他們拿過稿費沒有,但是他們的詩名揚天下,流傳萬代。”
吳天富不敢批評詩人的詩不能流傳萬代,否則詩人一定生氣。打趣的說:“我聽說詩人都會喝酒,李白就是斗酒詩百篇,哪天我們聚會喝酒,你寫幾首詩看。”詩人立刻激動起來,道:“自古慷慨皆燕趙之士,其實徐州人那個不豪邁。”
吳天富說:“行!你現在干什么去?”詩人反問道:“你呢?”吳天富說:“我在散高三的幾個同學的傳單,我們一塊去玩玩!”
吳天富和詩人沿著淮海路向西一路散傳單,今天不知怎么不順,那些接了傳單的大人們都說,孩子,胳膊擰不過大腿,別再鬧了,老老實實回家,你多咱看過老百姓搞過當官的。詩人不服就和那些人辯論起來,只見他氣的臉通紅,連連說中國老百姓愚昧無知,都解放多少年了,連一點民主意識都沒有。
他倆經過徐州醫學院門口,只見徐醫的幾個紅衛兵在圍著一個女孩嚷嚷著,一看,吳天富心一熱,沒有想到多少天沒見,在這兒遇到羅溪月了,羅溪月臉漲的通紅,生氣的對那幾個紅衛兵說:“你們憑什么不讓我回家。”
一個個子高高的,嘴上才留出一撇小胡子的紅衛兵氣勢洶洶的說:“就因為你是不可改造好的子女。”
羅溪月氣的要哭出來了。吳天富感到他也許能給羅溪月解圍,就擠進人堆里,對那個小胡子說:“她是我們一中的,我是徐州一中紅衛兵,她是我們的紅衛兵,誰說她不能改造好了!”小胡子審視的看著吳天富,吳天富掏出一個紅衛兵袖章交給羅溪月,說:“我一直沒有見到你,紅衛兵袖章也沒有給你。今天正好!”羅溪月接過袖章,感激的點點頭,吳天富對小胡子說:“希望你不要為難她,不然我們一中紅衛兵不會答應的。”
小胡子沒有想到嬌小的羅溪月還有這樣一個幫手,揮一下手:“算了,我們自家人不打自家人。”旁邊一個學生模樣的人經過,他顯然也看到小胡子在欺負一個女孩子,就在一邊嘟囔了一句:“徐逸風,你小子也別欺人過分了,小心報應。”小胡子聽了臉一紅,不說話,只恨恨的看了那人一眼。
徐州人喜歡打抱不平,旁邊看熱鬧的人早就對那幾個學生欺負一個女孩子不滿意,見了吳天富,有的說虧得這閨女碰到同學了,要不然今天非吃虧不行,也有的說這紅衛兵袖章有那么大用處,今天是第一次看到,說著大家一哄而散。
一邊一直在冷眼觀測的詩人給吳天富豎了下拇指,說:“你今天干得不錯。”吳天富心里也感到高興,好像今天作了一件善事。
羅溪月對著吳天富一笑,臉一紅說:“我既然參加你們的紅衛兵了,那我什么時候參加活動?”吳天富說:“其實也沒有什么活動,誰想來就來,沒有人管,我們也沒事,就是有時散散傳單,你要愿意,你不時到學校看看,也許有人在那里。”
轉眼到了九月,學校也沒有開學的樣子,學生們來到學校看一片蒼涼,都心里涼了半截,學校里只剩下幾個工人和幾個在學校寫大字報揪著工作組和校領導不放的紅衛兵,幾乎沒有人來往。
一天,吳天富在一中門口見到幾個一看就是外地的學生,操著北京口音,一問老驢果然是北京清華大學的大學生,他們沿途一個個大城市跑,并且每個城市都駐有聯絡員,老驢的心也有所動,他說也許我們哪一天能跑到北京玩玩。
隨后,來徐州的外地紅衛兵一天天多了起來,一天從不知哪兒冒出來一群和尚尼姑一樣的人,都剃著光頭,穿著綠綢子衣服做的假軍裝,抄著一口陜西口音,到了一中門口,都在嘰嘰喳喳的嚷著什么,老驢跑過去一問,回答的是一個剃著光頭的女紅衛兵,原來他們真是從延安徒步走來的。
街上的大字報漸漸多了起來,除了學生的,一些大工廠的工人也寫了大字報,大標語,市中心,市委旁邊貼滿了大字報,吳天富和耗子沒事就去看大字報,大字報內容千奇百怪,有傳送北京小道消息的,也有揭露某個領導多吃多占的,吳天富感到對這場運動越來越不理解了,不知到運動要向哪里發展。
一些工廠的工人也都戴上了紅衛兵的袖章,不過那滿是胡茬的臉配上一個紅衛兵的袖章怎么看怎么別扭,于是有些工廠造反組織干脆不叫XX紅衛兵,而叫某某工人造反隊,后來農民也組織起來,有叫淮海工農的,也有叫紅農會的。
吳天富多日不見老驢,就去找他,原來老驢在家蓋房子,他家要把那些舊房子通通拆掉,蓋新的,老驢天天在家拉黃土,石頭,做土坯,忙的不亦樂乎,人也曬的挺黑,伸出手,一手的老繭。看到吳天富來了,老驢很高興說,等下,我帶你去個地方玩,今天我也干累了,不干了。倆人說著坐下,老驢有點憂慮的說:“這場運動不知向哪個方向發展,我也不想再參加了,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開學,我爸說了,實在不行,先在家把自己家屋子修一下。”老驢憨憨的坐在凳子上。有點發愁的對著吳天富講。
吳天富深有同感,連說:“是!是!你看我家弟妹都一天天大了,這老不上學也不是辦法,我家媽要急瘋了。”
老驢從桌上拿起褂子說:“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吳天富跟著老驢沿著一條石頭鋪就的小巷往上坡方向走,走啊走,老驢神秘的說:“你猜我這幾天挖土聽到人家說什么了,說我們要挖出寶貝了,前面是徐州有名的土山,相傳是楚漢相爭時范增的墓,現在天天有人在那挖土。”
吳天富說:“怪不得我從小就聽說徐州到處都是石頭山,怎么市里會冒出來一個土山。原來那是范增的墓啊!”老驢說:“聽說這墓是范增死后,士兵每人背一包土掩蓋的。日本鬼子占領徐州后找了很長時間也沒找到。”倆人說話就來到土山,好家伙,一輛輛板車都停在那兒,土顯然被挖去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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