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姓柳的聊天時,頭頂開滿白色的花,身邊長滿綠色的葉,天上飄著懶洋洋的云朵,好像人在沉睡一樣。
在茂密的綠葉里跳躍著一些麻雀,嘰嘰喳喳,很是破壞氣氛,但此刻我也不能把他們怎么著,我現在不會隨身攜帶彈弓。若時光倒退十多年,它們就絕不敢那么囂張——不吹牛,那時我有“小后羿”的綽號,在所有的綽號里我對這個最為滿意。那時,我心靈手巧,做起彈弓來一點也不含糊,所有愛玩彈弓愛打小鳥的人都要聽我調遣。李總是我的好兄弟,因此被我安排上樹找“Y”字形的樹杈,苗金山不是我的好兄弟,因此差事就更好一點——去小黑的店里偷橡皮筋。我當然也要勞動,老師告訴我們:勞動最美,不勞動就不美。為了更美,我就要想象自己打了雞血,使勁勞動。我負責去大街小巷里轉悠,找鐵絲(用以把橡皮筋扎在樹杈上),每搞到一根鐵絲,我就覺得我美了一分,每搞到一捆鐵絲,我對我外貌和心靈的放心程度就更上一層樓,覺得潘安那小白臉張思德那小黑臉也就那么回事,以后我娶老婆肯定不成問題,誰料到現在女朋友也沒撈到一個,看來勞動沒使我變美,老師瞎扯了一回淡。
我找鐵絲時褲兜里揣了把老虎鉗,該老虎鉗實在不輕,以至于把我的褲子拉下一大截,白嫩的腹溝都露了出來,但也沒辦法,萬事皆有法度,鐵絲就是這么個搞法,不帶老虎鉗,鐵絲就不讓人好好搞,手擰腳揣牙齒咬都不會斷。
我搞鐵絲時不是在月黑風高之夜,因為那會伸手不見五指,根本看不見。而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不僅如此,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中,只不過那是豬的眼睛——眾所周知,豬欄上的鐵絲最多。可是這是一件很有風險的事情,因為有時會把欄門的鐵絲鉗掉,讓欄里的豬好像解放軍進了欄一樣,全體得到解放。它們用長嘴把門拱開,摩肩擦踵、牛氣沖沖地滿街亂跑,餓了的就直奔菜地,發(fā)了情的就到處尋找對象,見到屁股就想爬到人家的背上作案。在這種沖動下,難免會物種不分,有些種豬真不是個東西,居然會看不出牛屁股不是豬屁股,見到啃草的母牛就爬到人家背上去,還哼哼叫,這流氓耍得不僅真不像話,還真不要臉——假如它見了牛的臉,估計就不會有搞的興致。
在開豬牛交配的眼界時,我真是很激動,睜大眼睛擦著手掌在期待它們能交配出什么樣的怪物來,后來知識告訴我,它們什么也交配不出來,種豬的努力實屬白干,這和很多人拿個充氣娃娃干實在有異曲同工之妙。
對于這些到處瞎逛的豬,我只管放不管收,把它們趕回欄里去不在我的興趣范圍內,這任務根本不用擔心不會有人執(zhí)行,養(yǎng)豬者會執(zhí)行,菜地主人也會執(zhí)行。我高興的是,等豬回了欄,欄門重新弄好后,我又可以收獲不少新得發(fā)光的鐵絲了。
老師還告訴我們:小鳥是種對農民伯伯很有益的動物,一年一只能夠吃掉幾萬只昆蟲,我們要攜起手來好好保護它。老師說的話有如暗戀的對象,在我們心中是相當有分量的,因此我們抬頭仰望天空的小鳥時就肅然起敬:多么好的一種動物啊。邊仰望邊下決心:我們要好好保護它,不能拿彈弓去打它。下了這個決心,我頓時覺得脖子下三角褲形狀的紅領巾更加鮮紅了。
后來到了秋天,農民伯伯把收回來的稻谷曬在竹編的席子里,有些鳥成群結隊飛過來湊熱鬧,起初我以為是來找到稻子里的蟲吃,后來發(fā)現居然不是,它們就是來吃稻谷的。但老師是不能懷疑的,他們告訴過我們:老師是靈魂的工程師,講的話都是真理。所以我就當小鳥吃膩了昆蟲,想要拿稻谷改善改善伙食,這沒什么不可以。后來我又發(fā)現小鳥還會吃玉米,也還是沒懷疑老師,并且告訴自己:光改善伙食還不行,它們還要吃點零食。這也沒什么不可以。反正稻谷、玉米不是我種的,再說鳥的肚子也不大,能吃掉多少。
我老爸則告訴我,這鳥不是好東西,經常偷吃稻谷、玉米。你見了它偷吃,一定要驅趕。我對我老爸說,它們是好的,會吃害蟲,肚子也不大,吃不了多少。這么一說,我老爸就沒給我好臉色看,還給我講大道理:蠢牛,你上課上蠢了嗎,不是有個什么狗屁詩說,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嗎,大家辛辛苦苦種的糧食都叫鳥吃了,誰能樂意,鳥肚子小吃不了多少,但它們沒勞動,就不能吃。我說:誰說它們沒勞動,它們不是還吃害蟲嗎,拉出的鳥糞還是肥料呢。然后我爸察覺出我這是跟他抬杠,因此我就沒落得好下場,吃了兩個耳刮子,耳刮子一點也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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