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出大獄海棠尋仇 奪珍寶冤家路窄（上）

　　紅海棠被囚獄中的十六年，正是中華民族苦難深重的歲月。先是國民黨反動統治的寡頭政治造成連年軍閥混戰、民不聊生，后是蔣介石為消滅新生紅色政權，對**南方革命根據地進行大規模的軍事“圍剿”，使人民長期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到一九三七年“七?七”事變，日本帝國主義向我國發起大規模的侵略戰爭，國民黨的不抵抗政策，使日寇長驅直入，中華民族面臨亡國的危險。中國**通電全國號召全民抗戰，在全國人民的壓力下，迫使國民黨政府抗日，并結成了全國抗日統一戰線。經過八年的浴血奮戰，終于在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日本天皇被迫宣布“日本無條件投降”。侵略戰爭的罪魁禍首，被稱為“東方希特勒”的東條英機被送上絞刑架；緊接著國民黨反動政府不顧全國人民的強烈反對，悍然在千孔白瘡的國土上跳起內戰。中國**領導下的人民軍隊順應時代潮流，得到了廣大人民的支持，以摧枯拉朽之勢，橫掃國民黨百萬軍隊。到一九四八年，已解放了全國絕大部分地區。在相繼解放南京、杭州、南昌之后，上海這個國民黨政權的堡壘已成了“孤島”。動蕩不安的時局變化，對大獄中的紅海棠來說沒有多大的觸動。在她前半生看到、聽到的都是誰當權“坐天下”都一樣，老百姓都是吃苦受罪的命，也改變不了她自己的命運。只有一點她堅定不移，就是十幾年如一日地在獄中暗自習練武功，等待著有一天報仇雪恨！

　　漫長、凄苦、呆板的獄中生活已使紅海棠的性格變得有些呆滯和孤僻，有時三、五天難說上一句話，甚至于弄不清是何年何日，刑期滿了也糊里糊涂的不知道，但唯有自己的殺夫之仇始終銘記在心里。盡管報仇雪恨的這一天渺茫無期，但她默默地等待著，始終虔誠地認為“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該報不報，時期不到。”相信蒼天有眼，會賜給她機會的。當年她那姣好的容顏已被無情的歲月車輪碾下了一道道皺紋，或許那深仇大恨就埋藏著道道皺紋之中。直到惶惶不安的國民黨當局一批批秘密處決政治犯時，才發現了獄中囚禁了十六年，刑期已滿的紅海棠，也就顧不上多問，一紙釋放的文書放她走出了黑衣警察看守的鐵大門。

　　紅海棠從高墻鐵門里出來，覺得外面的一切和十幾年以前幾乎沒啥兩樣，滿街的警察和慌慌亂亂的人群讓她茫然不知所措。她沒有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因為她看到大街上這種混亂的樣子，心想家也不知成了什么樣。家，留在她心中的只有悲傷，再不愿意回那個家。她就這么漫無天際、毫無目的地隨著各色各樣的人流走著、走著……一輛輛呼嘯而過的軍警車輛，一群群手舉著紅綠小旗，呼著口號游行的工人、學生都沒有使她停步駐足。

　　紅海棠正茫然四顧地走著，冷不防被人從后邊拽住，扭頭看是一個老太太，還以為是討要錢的，遂不耐煩地撥拉開那手說：“你拽啥的？”

　　沒想到那老太太又使勁兒拽了一下，轉到她前面笑著說：“拽你咋了？真不認識你雅姨了？”

　　紅海棠疑惑的細看，從其滿是皺紋的臉上還能看出雅姨當年的摸樣，那雙陷在眼窩里的眼睛還依然明亮，白發似乎還保持著當年的飄灑。“果真是雅姨您呀！”她做夢也沒有想到會在這里遇上自己最想念的人，忙上前一下抱住，一起跌坐在街邊的臺階上，如失散多年的女兒見到了母親一樣，千般委屈、萬般思念，千言萬語都化作一串串辛酸的淚水涌了出來。

　　兩個人抱頭痛哭引得過往行人駐足圍觀。聽到人群中一連聲的發問，倆人才驚覺地抬起頭來。雅紅掏出手卷忙為海棠沾了沾淚后，遂起身拉其到一個小飯館坐下來，要了飯菜和海棠一邊吃飯，一邊訴說起往事。

　　雅紅家祖上幾代都在朝中做官，只是官職越做越小，到她父親時已是個七品的文職官員，清王朝倒臺時也受到了株連。早年，雅紅到上海投奔舅父，因舅父家已舉家搬遷到外地，一時沒地方落腳而被壞人騙走，得助于鐵里紅他們從中搭救。

　　那年，雅紅被海棠他們送回老家僅過了幾年稍安定的日子，家庭就再遭變故，幾經被搜查、查封，其家人怕再生出啥事端，就又雇人把她送了回來。她也滿指望著再投奔紅海棠他們，能有一個安穩的后半生。到上海的老宅院隔門縫看到的是一派破敗的樣子，起初還以為是海棠他們搬了家，后來才打聽到一些事兒。知道海棠還在牢里，就決定留下來等其出來的那一天。

　　雅紅打聽到海棠被關押的地點，用隨身帶的錢就近租了間門面，靠賣一些日用雜貨維持生計，時常也托人給牢中的海棠送些吃的、用的。約是趙二有意隔斷海棠和外面的聯系，串通監獄取消了外面人對海棠的探視，所以雅紅十多年來從沒能和海棠見面。紅海棠偶爾收到過一些東西，也以為是新幫主周善他們所送，也就對雅紅在大墻外的期盼一無所知。

　　紅海棠從監獄里出來意外地遇上了親人，也算是“命不該絕，自有人相救。”在雅紅的精心照料下，她的身體很快得到了恢復，慢慢調整了情緒后安定地生活了下來。不久便探聽到仇人趙二這些年一直開著武館，雖說如今武館已關，人卻沒有離開上海灘。

　　得知仇人就在上海灘的紅海棠心里再也不能安定。丈夫慘死后至今魂飄海外；小女割別十多載生死不明；自己獄中的磨難更是歷歷在目。大仇一日不報，她就寢食不安，便開始頻頻外出打探趙二的行蹤，尋機報仇。

　　這一天，紅海棠又來到外灘轉悠。這兒是上海最熱鬧的地方，臨街有一家挨一家的商鋪，灘地寬闊的地方又擺著各種各樣的貨攤，也有幾處打地場耍猴買藥、舞槍弄棒的，叫賣聲、起哄喝彩聲、吵鬧聲時起彼伏、熱鬧非凡。她越過一個個貨攤，專擠進賣藝的場子里看，幾個場子里都沒瞅見目標又覺索然無味地抽身退出來。又是毫無結果準備離去時，卻被遠處一個場子外一陣高似一陣的喝彩聲吸引過去。

　　紅海棠走過去見是一老一少在舞劍、持槍對打，少年后生的劍輕靈翔動、招式凌厲，酷似自家門派的劍法。她全神貫注地接著往下看，后來竟情不自禁地道出聲來。

　　年輕后生和老者對打正興，聽到竟有人道出自己的招路，先是一驚，繼而循聲望去，見是一位相貌端莊、氣質高雅、衣著整潔的中年婦人。忙示意老者收劍住手，走近海棠抱拳施上一禮，躬身問道：“后生不才，讓您見笑了。敢問高師尊姓大名？”

　　紅海棠這才意識到自己失口出聲才招致后生發問，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為好，只好微微一笑欲抽身離去。這時，猛然聽到對面一聲大喝：“好小子！你跑到爺爺的地盤上逞啥能？我看你是賊皮子犯癢欠打啊！”抬眼見一高、一矮倆兇神惡煞的漢子撥拉開人群擠進來，不由分說一左一右架起后生就往外拖。

　　看熱鬧的人群見有人尋釁滋事紛紛離開，只剩下少數膽大的和幾個土混兒打呼哨、喊叫著起哄。后生的搭檔黑瘦老頭見勢不妙，忙雙手抱拳向前求饒，被高個兒惡漢一把推開。

　　紅海棠已聽出是這倆漢子故意尋事兒，早對這種持強凌弱的行徑感到憤慨，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欺凌這個文靜后生，于是挺身上前一聲斷喝：“不得無禮！放開他！”

　　倆漢子聞聲扭頭看是一個并不起眼的女人，高個漢子便放開后生轉過身來，乜斜著眼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傲氣十足地戲謔道：“呀嗨，騍馬也要上陣了啊！”說著兩臂交叉抱在胸前，咧斜著膀子伸出食指勾動著挑逗說：“看這摸樣道是老了點兒，可臉蛋兒、身段兒還不錯。過來呀！陪兄弟我玩玩。”說著時，兩眼閃著猥褻的目光錐子似的盯著紅海棠隆起的胸部打轉。

　　紅海棠看著這惡棍卑鄙下流的丑態，立時羞怒地漲紅了臉。在獄中這十幾年來，她看了多少罪惡的丑臉，忍受了多少羞辱，難道出來了還要再遭此羞辱不成？想著時，跳將過來對著那漢子歪臉就是重重的一拳。

　　高個漢子猝不及防，一個咧斜、幾步踉蹌，險切跌倒。這才不敢小視，忙站穩了身子，抬手攃了一下流到嘴角的血跡，后退幾步發功運氣，用一個“黑虎掏心”的拳勢向紅海棠撲來。

　　紅海棠一看對手出拳的架勢，便知道其不過是個虛張聲勢的鼠輩，根本用不著和其拉架勢過招。只是右腿往后退了半步，握拳半蹲，擺起一座“鐵板橋”的架勢。輕出左手，一個“順手牽羊”的假動作引其近前。待對手不知深淺地猛撲過來時，又腿下使絆，緊握的右拳直通對手的下顎。

　　高個漢子還沒有弄明白是咋回事兒，便覺的眼前一黑，仰面朝天摔倒在地，掙扎了幾下沒能翻身起來。圍在近處的幾個人拍手叫起好來，遠處的聽到叫好呼聲也都扭頭又跑回來。

　　倆漢子看似兇神惡煞，只不過是跟人學過一年半載，許連師門都沒出的“半瓶子醋”。矮漢子見狀早已魂驚膽喪，弓著腿過來攙起同伙兒，慌忙跑了。

　　紅海棠見倆惡漢子已經逃走，眾人也大都散去，便彈了一下衣襟上的土轉身離去。走出一段路，覺起身后有人跟蹤，猛回頭才發現是方才救下的那年輕后生，就停下腳步轉身問道：“你跟著我又是為何？”

　　后生的臉紅了紅沒有回答，紅海棠接著問道：“年輕人，我看你也是個有根底的習武之人，為何流落街頭賣藝？”

　　年輕后生被紅海棠搭救，跟過來原本就是要問清師傅尊姓大名，也好來日相報的，還未及開口又被師傅問起，便自報家門說出了自己叫周良的名子。

　　聯系到后生酷似自家劍法的套路，這又得知和新幫主周善同一個姓，讓紅海棠遂想到了什么。便抬手作了個緘口的手勢，低聲說：“此處說話多有不便，可否到前面小茶館一敘？”見后生點了點頭，兩人便一前一后來到小茶館坐下。

　　這后生周良正是新幫主周善的二兒子，讓紅海棠遂來了興致，忙詢問起幫中的事情和其為何流落街頭的原因。

　　原來周幫主已于五年前遇害。原鐵血幫的弟兄大部分散失，剩余的幾個因門派連系投靠到了趙二的門下。趙二念及以往和師叔周善的交情，對周良另眼相看，后又收為親傳弟子。周良跟著趙二習武的第三年頭上因師徒反目被逐出門。

　　紅海棠萬萬沒有想到周良竟會是周善的兒子，后來又會成了趙二的徒弟。由此想來他對趙二是熟悉的，或許從他這兒也能探聽到一些情況。想到此，遂又約周良跟自己回到了家里。

　　周良在師兄弟中排行最末，年齡也最小，和師傅趙二的義女紅玫瑰剛好同歲。由于長得眉清目秀，性格又溫文爾雅，為人謙和友善，所以深得師傅和師兄們的偏愛。又因和玫瑰年齡相仿，性情也接近，倆人就常在一塊兒玩耍，一塊兒習文弄武，幾年時間便有初時的友情發展為愛情。武館上下人等時常有對他們有善意的戲謔，師傅趙二也私下對人說過些年給他們倆完婚的話，卻因為幾年前的一件事師徒反目為仇。

　　那是一九四五年初日寇投降前夕。侵略者靠戰爭發財的本性暴露的淋漓盡致，到處掠奪各種物資、搜刮金銀財寶，連人們深惡痛絕的毒品鴉片都不放過。當時上海的日軍軍火庫里就存放一批他們搜奪過來的鴉片，一向由日軍看守。后由于前線吃緊，看守軍火庫的兵力不足，就通過偽警察局欲找幾個武功高手協助。趙二風聞軍火庫藏有鴉片的秘密，抱著乘機撈一把的目的，賄賂警察局的頭目得到了這份差事。

　　趙二到日軍軍火庫不長時間，便探尋到了這批當時數倍于黃金價格的鴉片。他瞅準一個機會，說是出去做一個活路，留下周良陪著紅玫瑰看家，帶上其余三個徒弟匆匆而去。周良和紅玫瑰已相戀了好長時間，卻很少有親近的機會，也就在這一天晚上倆人都控制不住自己，偷嘗了禁果。

　　次日黎明時分，周良、紅玫瑰被驟然響起的、沉重的敲門聲驚起。兩人慌忙跑出去打開院門，驚異地看到師父一個人跌跌撞撞地進來，便慌忙一左一右地扶師父進屋坐下。又端水遞給師父，師父碗都沒接就無力地擺擺手說：“完——了——，全完了。”之后，便神情沮喪地歪倒在沙發上，沒有再說下去。

　　周良他們架起師父到床上時，看到其衣服上粘有血跡，方明白了師傅說“全完了”的意思，表明三個師兄已死于非命。想到以往師兄們待他們的情誼，紅玫瑰失聲痛哭，遂又掩住嘴跑進里間。周良傷心地流出了淚，再瞧一眼師傅黯然傷神的表情，就沒有再問。

　　整整一天過去了，師傅郁郁寡歡地呆在家里，再沒有提及昨晚之事，更沒有提及師兄他們。周良有心問，怕勾起師父的傷心，不問又心里不安。這樣挨到吃過晚飯，師傅、玫瑰都不言聲兒地各自回房后，周良便只身出門百無聊賴地在大街上轉悠起來。猛然瞧見昏暗的路燈下閃出個像似二師兄的人，開始還想師兄們都出事兒了，莫不是自己看花了眼？盯住仔細再看，著實是二師兄不錯。驚喜地叫了一聲，忙跑過去。

　　聽到叫聲，二師兄也看到了周良，但好像害怕什么，忙又縮回到黑影里。見周良跑過來才又一下捉住其雙手，急切切地拉住到一處角落里，左右看了看沒有別人才說：“終于等到師弟你了。”接下來便氣憤地述說了前一天晚上他們潛入日寇軍火庫盜取鴉片的經過。

　　那晚，他們按事先踩好的點兒從一個庫房里盜出三箱鴉片，在貼近圍墻的一個暗角落藏好。趙二先來到門崗，對站崗的日軍點頭哈腰地咕嚕了幾句，就把三師兄送出門外，安排其爬到圍墻外的一棵高榆樹上，從樹上把繩子伸進院內吊出那幾箱鴉片。

　　趙二返身回到院內躲在了暗處，指點著讓兩個兄搬過來一箱鴉片，又用從大樹上垂下來的繩子系好。樹上的三師兄看到下面揮手，急忙拽住繩子往上拉。箱子很快被吊上來，卻在過最上面的電網時碰上了鐵絲，閃出一串串刺眼的火花。三師兄驚得慌忙用力去拽，沒想到竟把捆著箱子的繩套拽開，“嘩啦”一聲箱子墜地。響聲驚動了崗樓上的哨兵，隨著警報響起，幾束探照燈光一下都射了過來。

　　三師兄在樹上看的真真切切。隨著幾束手電燈光的晃動，幾只大狼狗先撲了過來，后邊跑過來的是十幾個日本兵和中國看守。驚慌失措的倆師兄沒跑多遠就被迎面撲上來的狼狗咬翻在地，這時趙二也從黑影里竄了出來。

　　三師兄還以為趙二是出來救倆師兄的，心里充滿著感激。但這個念頭剛在他腦子里閃過，竟看到趙二幾步上前，手起掌落，將倆師兄生生拍死在地上……

　　三師兄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樣，“啊！”的叫了一聲驚動了日軍，一梭子子彈遂向他掃過來。也是三師兄命不該絕，從樹上跌下來時，正巧落在墻外的一個窩棚上，把窩棚砸了個大窟窿落在棚里面。乘窩棚的主人被嚇的目瞪口呆那會兒，自覺沒有傷到啥地方，慌忙翻身爬起跑了出去。在外面躲著不敢露面，乘天黑來尋周良，想不到還真遇上了。

　　這不啻為晴天一聲霹靂，一下把周良炸懵了！師傅竟是這樣一個心狠手辣之人？他簡直不敢相信自覺的耳朵。但三師兄是個忠厚篤誠之人，又是其親眼所見，不會有錯的。周良定下心想了想，遂掏出身上所有的錢塞到三師兄手里說：“看來這家你是回不去了，還是遠走高飛另謀生路為好。”說罷送別師兄返回家中。

　　周良把自己反鎖在屋里整整思想了一天，最終還是決計離開這心狠手辣之人。乘趙二外出未回，背起行裝出門時又拐進玫瑰的房里說了自己決計離開的原因。紅玫瑰咋也不相信自小把自己養大，又一向把自己視為掌上明珠的義父會做出那種狠毒的事兒，并一把拽住周良不讓他離開。倆人從小聲爭執發展成為大聲爭吵。

　　進門就聽到倆人爭吵不休的趙二，已知事情敗露，立時惱怒的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除掉這倆徒弟，已絕后患！想著時，便借題發揮，怒罵著一腳踢開門，呵斥道：“好你個周良！竟敢乘我不在調戲玫瑰！”遂對周良拳腳交加。

　　周良猝不及防跌倒在地。趙二欲將其置于死地時，目瞪口呆的紅玫瑰方醒悟過來，萬沒有想到自己和周良爭吵會發展到這種地步。遂一聲哭叫擋在周良前面，抓起一把匕首對著自己的下腹說：“爹爹如不放過周良，女兒也寧愿一死！”

　　盛怒之中的趙二心頭猛的然一震。他深知玫瑰自小任性，倘若當下對周良下手，定然會惹怒女兒，局面將不堪收拾。“再也不能失去這剩下的唯一親人了。”想到此，便長長地“咳”了一聲，退身而去。

　　紅玫瑰將周良扶到椅子上坐下，眼淚婆娑地為其攃著臉上的血污，心中尋思著義父如何成了這樣？方才如不是自己以死威脅，周良也恐怕難逃活命，難道義父他果真對倆師兄……她不敢再想下去。

　　周良看著玫瑰傷心落淚的樣子，不愿再說下去。心想，玫瑰自小跟著趙二長大，一時思想轉不過彎兒也有情可原。只是自己絕不能這兒呆下去了，必須盡快離開！于是，含著淚水告誡玫瑰要處處留心、好之為之后，還是堅持離開。

　　紅玫瑰見周良去意已決，況且和義父已鬧僵成這樣，也不便強留，只好拿出一些錢來塞到周良手里，兩人就此灑淚而別。

　　周良和紅玫瑰分手后，按三師兄臨別留下的地址沒有尋到三師兄，亦沒有別的可投靠之處，心里又惦念著玫瑰，所以在外漂流了一些日子后又回到了上海。為了生計，才和又遇上的那江湖老藝人搭班賣藝。

　　紅海棠憤憤不平地聽完周良的述說，心想：趙二多年前對自己夫婦下毒手，如今又對他的幾個徒弟如此，真是心狠手辣連豺狼都不如。讓這種人活在世上，不知他還要干多少壞事、害多少人？一定要盡快除掉這個惡賊，替自己，也替周良他們師兄弟報仇！

　　紅海棠想到報仇，隨想到也正需要有個幫手。眼前的周良無處投靠，對趙二同樣有很大的仇恨，看似也誠實、機靈的，又會一些武功蠻合適的。想著時，便試探著問周良以后有何打算。

　　周良聽到問話，抬起頭感激地看了恩人一眼，又垂下頭去低沉地說：“我已流落到了這種地步，還能有啥打算？走一步說一步唄！”說罷又攥緊了拳頭，仰起頭來說：“現今我武藝平平，又孤身一人，是斗不過他趙二，但只要他治不死我，等他十年、二十年，等的他老的不中用了，再找著他為師兄們報仇！”

　　紅海棠看著他沖動的樣子還像個和人斗氣的孩子，更增加了幾分同情、憐惜之情。嘴角遂露出淡淡的一笑說：“看來你還是個很有志氣的孩子，一直在外面漂流也不是個常事兒。俺娘兒倆這小店里正缺個伙計，你如不嫌棄就留下幫助照看店面如何？”

　　周良已在外面漂流兩年多，居無定所、衣食無著，又常受到惡人欺負，自然苦不堪言。已蒙恩人街頭相救，這又說收留，遂感激地連聲應下。

　　周良自打被紅海棠收留已后，總懷著一種感恩圖報的心理勤懇做事，加之生性忠厚又明達事理，深得雅紅和紅海棠喜愛。這期間一次談話中聽周良說：“玫瑰生成一幅酷似恩人的面相。”更勾起紅海棠對失散女兒的思念。雅姨也說起過趙二有個義女的事兒，好像女兒還在人世，但真要是把失散的女兒和仇人聯系在一起又難以置信。玫瑰的相貌酷似自己，就有可能是自己失散的女兒，但她怎么會成為仇人的義女呢？她聯想到趙二過去對自己有過一段單相思，自己選擇和方方成婚后，其自暴自棄過好長時間……難道趙二是另有企圖才收養了自己的女兒？也或許那原本就是別人的女兒，和自己一點關系都沒有，僅是碰巧長的相像而已。

　　一段時間后，紅海棠便看出周良的武功套路屬于自家門派，但變調了許多且功底欠缺，無怪乎那天連倆混混兒都制伏不了，便有心點撥于他，也好讓其日后立身處世。想到這一點上，就和雅姨商量后搬到了一個有小院的住處。之后，沒多長時間又想到了自家武功的傳承，就又先后收周良為徒弟和義子。

　　成為一家人之后，紅海棠于一天晚上向義子周良吐露了埋藏在心底近二十年的血海深仇。說到丈夫的慘死、母女的離別和自己深陷牢獄十八年的苦難時聲淚俱下、泣不成聲。

　　周良雖早已感覺出義娘和趙二之間有什么聯系，但絕沒有想到他們曾經是師兄妹，更沒有想到義娘對趙二有比自己更深、更大的仇。出于對義娘一家的同情、對趙二的憤恨，不等義娘說完便“騰”的一下跳起來憤憤地說：“義娘一家的仇就是孩兒的仇，有朝一日定讓他趙二血債血還！替義娘和沒能謀面的義父、小妹，還有我那慘死的倆師兄報仇雪恨！”

　　周良激憤的話語把紅海棠從極度悲憤中喚回，抹了一把淚水警惕的抬眼四顧，見夜已深，雅姨也熬不住困倦已回房睡去，思想平靜了一下，又說：“除掉趙二現在還不是時候，要待時機成熟以后。”周良離開后，她又陷入了沉思之中：按照周良說的那紅玫瑰如真是自己的女兒的話，當先把其從仇人身邊奪過來，然后才能做除掉趙二的下步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