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水云間

因為楠楠住在家里，寧西一下班就回了家，等著一切收拾停當，寧西給張子龍打去了電話。

“在哪呢？”對于小姐妹的老公，寧西向來也是直來直去的。

“寧西啊？怎么？”張子龍的舌頭吊在半空中。

聽聲音應該喝酒了，寧西抿了抿嘴，問道：“在水云間呢？”

“嘀……”張子龍沒回答就直接掛了電話。

瞧瞧這一對活寶夫妻的生活！寧西開著車子直奔“水云間”，“水云間”并不是最高檔的酒吧，是張子龍朋友開的，所以對他們來說就像是家一樣的感覺，幾乎每天必來的場所。

“張子龍，你出來一下。”到了“水云間”寧西首先看到的是坐在角落里一言不發的林天佑，看來不管老婆怎么換總抵不過外面的花花世界，她瞥了眼林天佑走到張子龍面前，輕輕地帶著命令的口吻說道。

張子龍正和一個穿著清涼的女子玩猜拳，看到寧西來了，瞇了眼，抬著下巴問道：“來做說客？”

“不好意思，請你們離開一下。”寧西對著幾個陪酒小姐說道，口氣傲慢，打從心里她看不起這些靠身體掙錢的女子。

四個小姐轉頭看了看身邊的男客，林天佑從皮夾里抽出幾張百元大鈔，給了她們：“走吧，走吧。”

其中一個女的利索地拿過錢，朝另三個使眼色，離開之前不忘笑嘻嘻地謝道：“那我們先走了，打我電話。”

看來是“老相好”。

“那我們也走了，你們先聊著。”在場的還有兩個張子龍的朋友，因為張子龍和林天佑是朋友，認識的人幾乎都熟識。發生在他們四人間的故事自然都知道，在這么復雜情感的當口，大家自然能閃則閃。

寧西看著滿桌子的酒瓶，這個男人！老婆都跟別人跑了，還在這里迷醉，她慢慢坐在沙發上，口氣盡量平和：“真的準備和林珊離婚了？”

“我從頭綠到了腳，還不離？我傻啊。”張子龍講話的時候有一種江湖味道的痞子氣，長得并不好看，甚至說有點怪，但是因為他身上的那股流氣也頗有異性緣。只是向來混得如魚得水的張子龍沒想到自己的妻子會給自己戴了頂綠帽子。

“那楠楠呢？我知道你很疼她的。”寧西看到張子龍微蹙的眉頭有點心酸，婚姻就如同大海上的一葉小舟，一個不小心就會弄得船毀人亡。

張子龍俯下身子，吸了口煙：“說句實話，要是楠楠是我們親生的，我怎么也不會離婚的，可惜她不是。”

“既然你們都不要，把楠楠給我了吧。”寧西淡淡地說道。

“你傻了吧？”張子龍驚愕地問道，同樣的驚愕也寫在林天佑的臉上，“楠楠和你非親非故的，你要她來干什么？要孩子你自己生就是了，你又不是不能生。”

“我是她阿姨，領著她比較好，這樣楠楠也不會覺得陌生。”見到楠楠寧西總是容易想起寧寧，她總想著寧寧在另一個世界孤苦伶仃，而楠楠也要面對父母分離的現狀，她不忍心。

“你神經，一個人要個孩子不是累贅么，以后找了個男的你還不嫌她？楠楠我們會處理的，就算是送人也不會給你的。”對于寧西的想法，張子龍覺得不可思議，自己能生何必要領個孩子，再說了，放著楠楠在身邊不是給他和林珊添堵么？

“楠楠叫你們爸爸媽媽，你們還打算把她送哪兒去？喊誰爸爸媽媽去？”寧西有點動容，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就只有一個爸爸一個媽媽，當孩子喊出這一聲爸爸媽媽的時候，只要你答應了，你就應該承擔照顧她的義務。

張子龍低下頭沒有說話。

寧西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既然你和林天佑在一起你就應該知道他的感受，以前寧寧在的時候，他總是嫌他鬧心，現在因為我們離婚的事，寧寧也沒了，我們再也……再也見不到他了，你應該問問林天佑沒了寧寧，他是否覺得生活從容了？”說到寧寧，寧西有點控制不了自己，她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接著說道，“如果寧寧能夠回來，要我做任何事情我都愿意。這不是親生不親生的問題，只要那是你孩子，做父母的都心疼！你們對楠楠怎么會沒有感情？你和林珊都在賭氣而已，你們的婚姻只是手上的一個蚊子包而已，癢了，鬧心！可是撓撓或者擦點花露水都會舒服一點的，但是如果因此而放棄了這只手，那就是斷手的痛徹心扉了，以后要回可是回不去了。如果因為自己的固執而失去了什么，這一生……都不會過得舒心。”

“我知道，可是我們現在的事情不是一個蚊子包，而是林珊癢了，她對別人心動了。不要這個家庭的人不是我。”妻子紅杏出墻對任何一個男人來說都是莫大的恥辱，張子龍向來大男人自然不能接受這樣的事情。

“林珊我最了解了，她怎么會不愛你？你們認識了那么多年她的心思你應該最了解，有些事情她不說不是她不知道，你曾經……她曾經原諒了你那么多次，為何你就不能原諒她一次？婚姻生活有幾十年，過去你們彼此那么信任，要攜手共老的，怎么一個浪打過來，你們就散了？如果以后的生活中沒有了林珊和楠楠，你覺得會好一點嗎？”寧西說這段話的時候，沒有想過自己的婚姻，而這卻觸動了在邊上的林天佑。

“現在我們之間的問題是這個嗎？是我要原諒就原諒的嗎？我知道你和她交情好，但是請你站在我的立場替我想一下好不好？大道理誰不會講？婚姻要寬容，要大度……可是你能做到嗎？你也做不到，你還不是因為這個和天佑離婚了。”張子龍的話直指身邊兩人的痛處。

“你……”寧西覺得自己沒有吃到羊肉卻惹了一身騷，不平地說道，“我和林天佑，跟你和林珊，那是一樣的嗎？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林珊，為什么會和文明走得那么近？完全是為了引起你的注意。”

“你的意思是她只是演戲給我看？有演戲演得跟人家要私奔那么逼真的嗎？你這人就是太天真了，自以為很了解她，我告訴你，林珊她這人遠比你想得深。”張子龍是干什么的？銷售，嘴皮子功夫如此了得。

“私奔這事我是真不清楚，我只是知道她的手機屏保是你的照片，你的號碼她存的是老公，你是她孩子的爸！”寧西覺得自己站在這個酒吧里和張子龍解釋林珊有多么在乎她有點多余，林珊也并不想回頭，張子龍也并不缺少她，自己有點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意味。

“我不傻，我不是三歲小孩子，要說男人出去玩玩還知道回家，女人……要是身體出去了，心還會回來嗎？”張子龍拿起桌上的香煙，覷了眼晃動的燈光下的寧西，女人要是不愛了，狠起心來是很絕情的，他暗留心底的腹誹：例如身邊的寧西。

“我說不過你。”寧西苦笑了一下，“林珊對你的感情，你最清楚了。如果感情不好，你們也不會領養楠楠，我當初真的很感動，覺得你人真好，即使林珊生不了孩子，你也不拋棄她，可是你現在不要她了，誰會接受一個生不了孩子的女人，她以后的日子怎么過？”

張子龍一愣，尷尬地撇撇嘴：“不是……小西，我拜托你弄弄清楚好不好，到底是誰不要誰？是她林珊不要我了。”張子龍手中的香煙舞動著。

“是誰不要誰？要是你堅定地在她的身邊，她會演這一出嗎？林珊可能和那個文明在一起嗎？你覺得可能嗎？這點，你不清楚？林珊不清楚嗎？”想到林珊的以后寧西很是感觸，“林珊是很優秀，可是也有很多缺點，沖動，易怒，心直口快，現在年紀也大了，容貌啊什么的也比不上小姑娘了，她這樣的人，要是和文明在一起，那明明是個錯，就算她現在為了報復你，犯了錯，可是，你覺得有人會比你更愛她嗎？”

“那也是她自找的。”張子龍別過頭，他的眼角含著淚。和林珊認識是通過寧西和林天佑，交往半年，結婚五年，他們都彼此了解雙方的性格，林珊的好強性格誰能忍受？即使他出去花天酒地，可是對林珊的感情從來沒有變過，這也是他們為什么會領養楠楠的緣故，他確實從來沒有想過要拋棄林珊，這點是出于感情，同時也出于責任。

“林珊的性格很好強，可是有時候會有點孩子氣，她跟我說過，你這個人就算在外面吃喝玩樂，可是家里的事總是會惦記，你們在一起的時候你總是很大度，會包容她。”寧西看著張子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誠懇，“這次林珊錯了，你也把她拉回來吧。只有你才能讓她回來。”

“你別高估我。”張子龍滅了手里的香煙，站起身，“你看，你把我說得還有什么心情？”

寧西接口說道：“也就你還有心情在這里泡酒吧。”

“哎呀，以后別老和林珊在一塊，本來很溫柔的一個人，講話怎么也這么刻薄了。”張子龍把香煙盒放進兜里，轉頭看看一邊的林天佑，“我要回去了，你怎么樣？是回去，還是在這里和她敘敘舊？”

“我送送她。”不等寧西反應，林天佑上前說道。

“行，那我先走了。”張子龍說道，“先去把女兒接回來。”

“楠楠在我家呢。”寧西接口道。

張子龍詫異地問道：“楠楠怎么去你家了，我媽不是交給她了嗎？”

“她又要照顧病人又要照顧孩子，一個人忙不過來，所以把孩子接我家去了。”寧西答道。

“寧西，你怎么那么會壞事啊？”張子龍不滿地說道，“你把楠楠帶走了，現在這時候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在一塊咯。你成心的吧？”

“你想什么呢？和一個病人在醫院里能出什么事。”寧西沒覺得自己好心辦壞事了啊。

“我真感覺你和林珊在一塊久了，傳染她的自以為是了。你以為只有那個才能出事啊？”張子龍白了眼寧西，要說了解，寧西在某些方面確實不如自己，林珊看著成熟干練，但對于情感還是會很天真，不然也不會弄得現在這樣。

寧西難堪地臉紅了，張子龍講話還真是直接。

“我先走了，你們敘舊。”張子龍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整了整手腕上的手表，揉了揉臉上的醉意說道。

他是個愛美的男人，長得一般，但是注重容貌，聰明，在這些方面和林珊的特質一樣，可能是他們處的時間長了，他們的容貌也變得漸漸相近，表情、口氣，顯得那么得夫妻。

張子龍離開之后，寧西朝著林天佑笑了笑：“我也回去了。”

“我們……我們去吃點夜宵吧？”林天佑的借口并不怎么高明。婚姻真的很奇怪，以前每天朝夕相對的人，說話都會覺得累的對象，為何在分手了以后還有流連？

“不用了，我走了。”不是賭氣，而是寧西怕扯出自己傷心的往事，多接觸，于自己，于林天佑，于楊海玲都不是好事。

寧西看了眼這美輪美奐的酒吧，嘴角微揚，留給林天佑一個離去的背影。

回到家里，母親和楠楠睡在一起，父親睡在另一個房間，九月底的夜晚已近深秋的溫度，嚴敏的一只手搭在孩子蓋的被子上，生怕踢掉了，對于照顧孩子，身體并不是很好的父母確實有點力不從心了。

寧西洗漱完，悄悄地把孩子抱到了自己的房間，她和楠楠并肩而睡，側身看著她嬌小的輪廓，欣慰地笑了。

因為有了楠楠時間一下子就縮短了，一早就被孩子的哭聲吵醒，陌生的環境讓孩子感到恐懼，睡在身邊的人不是媽媽，也不是奶奶，她唯有用哭泣來表達自己的不安。一家子人圍了她團團轉了許久才把孩子哄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