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里的王依倩為了寫一篇關于農村大生產題材的紀實報道,專程來到吳家集,來到吳村采風體驗生活,力求將這篇報道寫得入深,寫得貼切實際,給報社交上一份滿意的答卷,借以證明自己不僅僅是愛了這行,也是能夠勝任這行的。不像某些人背地里嚼舌根議論的那樣,自己不是靠了父親的威望母親的影響以及父母的關系才進的報社,是憑了真本事的,恰好這是個證明自己才干的大好機會,她本人十分地重視。
不想正是此行,一方面讓她寫出了一篇轟動一時的報道,另一方面,也讓她有了一項意外的收獲,這個收獲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此行竟然讓她得識了在她看來很是成熟很是老實的吳純耕。
當時她只那么一眼就對上了這個中年男人,面對這個男人的時候,禁不住臉燙泛紅,心跳加劇,從上到下,頭臉手腳都不曉得往哪里擱了,好像頭一遭見了心上人般含羞答答的。而且對方似乎也有此意,偶爾投射過來的目光總是躲躲閃閃,游游離離,不敢正視吧,又舍不得要瞥過來偷眼瞧的樣子,儼然兩個經熟人或是家人牽線搭橋初識的一對準情侶的表現。由于二人年齡上的懸殊,女方要小了近十多個年頭,比較下來還是小姑娘一個,做他妹妹還可以,做情人則甚為不妥,男方又是有家室有子嗣的,因而雙方雖是有其心而未能流于表面,算是結識了個朋友而已。
不過人世間情與愛這玩意也難說,摸不著看不見的虛晃之物,往下怎么發展更是料之不定,不是你想了就能有的,也不是你不想了就一定沒有的,二人之間自此種下了后來許多年的千絲萬縷的瓜瓜葛葛。
王依倩是吳縣處于報刊業牽頭羊角色的一家報社——吳縣報社的一名實習編輯,她上學的時候就已熱衷于報刊文學事業,崇拜中國革命報業第一人陳少白以及眾多的蘇聯小說家,平日里熟讀各方經典,一直保持著讀報的習慣,徹頭徹尾的生性自由浪漫且率性,有幾分兒郎的風范,一向不拘于凡塵禮教,喜歡而且敢于追求自己所認為的生活方式,親朋好友則稱之為不懂家教,是個癡瘋丫頭,她也從不放在心上。
她的父親王山是縣文化部門的一員科長,父親也是酷愛文史之人,她的文學萌芽就是王山打小給播種下的,尚且偷讀了不少父親的藏書,以蘇聯小說居多。她母親李青是當老師的,在縣中學任教語文與歷史兩科,也算是搞文史的,共同的愛好也成了王山與李青二人的紅娘,撮合成一對羨煞旁人的才子佳人,難怪王依倩給承襲下來了,選擇做了報社編輯,也是從文的一面。
當時她們王家過得比較富足,一家人也很懂得生活,三人都是能歌善舞,又懂藝術,這在一定時期內是被公認為典型的資產階級腐化享樂主義的。她們經常一道攜手搭背去下館子,吃完一頓好的,就去到電影院,要么電影,要么歌舞晚會。由于王山職務之便,經常被邀請為文藝活動以及座談會的座上賓,王依倩時而也跟著見見世面,便能接觸到眾多的文化界的名流,有搞文字的,有搞畫作的,有搞舞臺的……其中就得識了吳縣報社的負責人褚自修。這個謙謙君子風范的青年才俊很可能早已是許多年輕姑娘朝思暮想的心儀的對象,王依倩差點也與他一見鐘情,更是差點瘋狂喜歡上了他。
自從得識了褚自修,一直閑在家中無所事事的王依倩慢慢明確了自己未來的事業取向,她走入了吳縣報社。
那么王依倩與吳純耕又是如何相識的呢?
那還是因為村里有兩個撿著一只餓死的野兔子開了葷腥恢復了些許元氣后的痞子無意間從中牽的紅線。
其間大致的事情經過是這樣的:
就在王依倩來到吳家集后的第三天,一出縣城的她就開始狀態盎然,胸中的墨水瓶打翻了,思維中的靈感泛濫了,兩者均如浪起江涌,不停地來回浮現在腦子里,起起伏伏。這幾天她一直四處走走寫寫,搜集著豐富寶貴的第一手的素材,間歇還就景抒情,寫就了兩首意境優美的小詩,準備帶回去叫褚自修欣賞并修改一下,他可是新詩的能手,出過個人詩集,看是否能夠見之報端。
這天就來到了吳村村外,正感慨著那山那田,寫生一樣將所見所感一一記到本子上,就路遇了這兩個才吃了野兔子肉的痞子。二人本來餓得都沒了痞氣,誰知被這野兔子煥發了精神,身上才有了點力氣,痞子氣跟著就上來了,昨天兩個人還跟死狗一樣躺了墻根邊懶洋洋地曬著太陽,腦子里遙想著大魚大肉的日子,今天二人死性不改就來糾纏王依倩了。二人一看見王依倩,就曉得是打城里來的,鄉下沒這樣會打扮自己的娘們,都是土包子,學也學不像城里人的五分甚至三分。再瞧面前這姑娘,衣著考究,容貌秀麗,從頭到腳都是那么的時興與順眼,歹心立時上涌,當下平舉起雙臂攔了去路。
二人先是踅摸著嚇唬她倆錢買包子買面條打牙祭的,發現她的嬌好姿色與風情后,情況就不對了,二人不謀而合,雙雙又打起了調戲侵犯的主意,身上才有了力氣,那人之初與生俱來的欲念也隨之滋生出來,不能消停。
其中一個歪脖子的痞子擰巴著僵硬的脖頸和腦袋,始終行注目禮一般地死死盯在王依倩花格子襯衣前邊突出來的部位,好大好圓的兩個香餑餑,只見他咕嚕咕嚕大口地吞口水,嘴里差點流出令人作嘔的涎來,眼珠子外突,眼神都直了。
另一個白眼珠子的痞子瞄了一會兒王依倩的小臉蛋,雖然由于驚嚇過度顯得有些蒼白,還是掩蓋不住原有的水嫩的底子,依舊楚楚動人,他的視線也轉移到她的胸前來,干脆沒臉沒皮伸著手向前要來摸上一摸,享過眼福后,更想感官一下觸覺上的痛快,嘴里還說著:“嘿嘿,兄弟,對不住啦,這回可得讓俺先來,回回撿你剩下的,怎么著也該輪到俺了不是,別跟俺爭這妞子。”
歪脖子站在原地沒動,擺放下了雙臂,說:“哈哈哈,放心,不搶你的,這妞夠俊,讓你給攤上了,也罷,叫兄弟你也嘗嘗頭道菜,俺壓后就是。”
王依倩見其舉止與相貌,再聞其污穢言詞,肯定是遇上流氓地痞了,可嚇毀了,臉龐陡的更顯蒼白,身上不自覺抖起來,下意識地往后挪往后退,大聲朝著逼過來的白眼睛歇斯底里地叫嚷:“臭流氓!你們,你們這是要做什么?光天化日的,別再過來了,再過來俺可要喊人了!”
白眼睛停住腳步,露出白眼狼一樣的兇相,環顧了一番四周,說:“喲——要喊人哪,你喊,你倒喊喊看,看誰還有力氣過來見義勇為管閑事,就算有那樣的楞頭冒出來,咱兄弟二人打不死他!”
王依倩一直往后退著說:“臭流氓,你們敢碰俺,俺爹可是縣里當官的,一個電話就能撥通公安局抓你們!”
白眼睛說:“嘿嘿,縣里的官,縣里的公安局,恐怕遠水解不了近渴吧。”
王依倩仍然戰戰兢兢嚇唬著對方,希望能夠打消二人胡作非為的念頭,她說道:“俺爹官大,定是饒不了你們!”
歪脖子也環顧四周,“嘿嘿,哪兒呢,大蓋帽在哪兒呢?”
白眼睛說:“少廢話了,動手!”身子又往這邊快速靠近。
“俺真喊人了……”王依倩早就看過四周,瞧不見一個人影,呼救是沒用了,嚇又嚇不住對方,跑肯定也跑不過二人,頓時慌了神,她急中生智,連忙改換口氣說:“兩位大哥,兩位好大哥,咱有話好好說成不,有什么要求俺都依了,和和氣氣的。”
白眼睛收卻猛虎撲食的架勢,慢慢挪著步,說:“這樣不是很好?一見面就是什么臭流氓臭流氓著叫咱,多傷感情,女人家的客客氣氣的,順著點老爺們是應該的——兄弟你說,是這個理不?”
歪脖子應著也過來了,嘴里小聲嘟噥著:“到底是城里的娘們,不比鄉下人,思想上就是放得開,鄉下娘們都是一根筋,死犟死犟的,沒哪個是痛痛快快主動依了的,這娘們還算乖巧,倒也省了幾分麻煩。”
王依倩見二人果然上當,已被自己穩住了,也不再緊緊逼過來,抓住這個時機,突然往二人背后一嗓子:“爹,你們咋都來了!”
兩個痞子這回真被嚇到了,盡顧著糾纏美人了,真怕背后冒出倆人來,因此不約而同往身后瞅去。
王依倩哪敢耽擱,此時不跑,更待何時,磨頭就往吳村方向撒腿跑去,心想村里總有人,往人多的地方跑吧,他們還能當眾撒野不成。打定主意的王依倩也不曉得哪里來的腿力,跑得飛快,不時回頭瞅著二人追到哪里了。
二人在后頭媽的娘的罵罵咧咧個沒完,喘著氣追趕過來,眼看著就能撲到王依倩后背上來了。也就在這個時候,偏偏王依倩的腿也開始發軟不聽使喚。
獵物跑不動了,追在前頭的白眼睛使出吃奶的勁頭,向前躥出一個猛子,抓到了她的小褂,順勢一翻,二人滾到路邊的田里去了。只聽那個痞子叫出聲來:“兄弟,逮著了,逮著了,快過來幫一把,幫俺摁住這娘們,犟得很!”
與此同時傳來王依倩罵人的叫喊聲。
歪脖子慢慢滑下坡,罵著:“媽的,敢耍咱兄弟,今兒個有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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