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七

　　公孫術他從夢中驚醒了過來。

　　只是一場夢，然而卻那么的清晰，仿佛就在眼前。那一幕的觸目驚心，伴隨著怦怦的心跳，他嚇醒了。

　　這個時候已經是清晨八點。病床邊幫他打起點滴的護士被他突然的舉動嚇死了半條命。

　　“嚇死我了，您又做惡夢啦？”護士深深吐了一口氣，撿起丟掉在地上的病歷單子，又繼續了手上被間斷了的工作。

　　他盯著手機屏幕上的照片閉口不言，勾了魂似的擠不出半個字。

　　“護士，護士小姐，我想出院，我要出院...”他情緒很不穩定地拉著護士的手臂哭求。

　　“公孫先生，您...您別這樣，您腿上還打著石膏呢。按照醫院的規定您現在是不能出院的。”看著他叫人心疼的樣子，護士為難地推開了他的手。

　　“求求你，護士，求求你，她不見了，她走了，我得去找她。”

　　“您說誰不見了？誰走了啊？”護士耐心地聽著他說的莫名其妙話，“哦，您指的是孫倩嗎？她不剛來過嗎？”

　　“孫倩？她來過？”

　　“對呀。”護士點了點頭。

　　“什么時候？我怎么沒見到她？”

　　護士笑了笑，“您別跟我開玩笑了。她剛從你的病房里出去。剛才我正巧往這邊來查病房，在樓道口的時候我還遇見她了呢。只不過，好奇怪，我叫她她卻沒有應答我。她只是頭也不回的急忙從樓梯下去了。”

　　“她沒有來過這里，不然我怎么可能會不知道呢？”他突然冷靜了許多，望著護士，他堅定的眼神中多了幾分的疑惑。

　　護士羞澀地紅了臉，“您別這么看著我呀。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她大概是大早上過來的吧，因為醫院住院部的大門六點半才會開門的。”

　　難道真是自己睡熟的緣故？他開始懷疑起自己。

　　“你確定當時見到的那個人就是孫倩？你不會看了錯吧？”他又問了問護士。

　　護士有些不耐煩了，“絕對不會錯的，她都來醫院好幾回了。模樣我都能畫下來了，怎么可能錯嘛。”

　　“什么不會錯啊？”這時304病房外傳了一個女人甜美的聲音。

　　當他們定睛去看的時候，一個光鮮亮麗的女人，送著康乃馨的花香，提著一袋的東西特有氣質地走進了病房。

　　“孫倩！誰讓你來了？我不想見到你。”他毫不客氣地沖她吼了一句。孫倩沒有生氣，而是擱下了那束康乃馨。

　　護士仔細端詳著眼前的這個女人，在她的身上護士找不出一丁點關于她的記憶。護士瞬間凌亂了，“孫倩？你也叫孫倩？！”

　　對于護士打量在自己身上的詫異的目光，孫倩很好奇，“對啊，怎么了？這個名字有什么不對嗎？”

　　護士尷尬地一笑，“不好意思，因為之前也有個叫作孫倩的女人經常過來照看公孫先生。所以，剛才就...”

　　“你是說之前一直照顧我，為我付醫藥費的那個人不是她？”他驚訝地連忙問護士。

　　孫倩也聽得奇怪了起來，滿腹疑云，“我昨晚剛從香港回來，你住院的消息我也是今早從你同事那里知道的。這就怪了，那這個叫作‘孫倩’的女人是誰呢？”

　　“那你這幾天都沒有給我打過電話了？”他問孫倩。

　　“手機沒有開通國際漫游套餐，所以手機一直處于停機狀態。對不起，我不是有意不打給你的。真的是...”孫倩白皙的臉上浮現出了慚愧的表情。

　　聽到這，他已然說不出了話，呆滯緊繃的面部寫滿了驚駭。他似乎知道那個人是誰。他也幾乎可以肯定那個叫作“孫倩”的女人就是她。

　　一樣的筆跡，熟悉的感覺，還有世上只有她才會叫那樣叫自己...這一切的一切已經不需要太多的說明，童心她還沒有離開自己，童心她還活著？剛才她來過這里！

　　他吵著要出院，吵著孫倩幫她一起去找童心。孫倩看著他痛心的模樣，她實在于心不忍，她答應了，答應地言不由衷。

　　孫倩幫他辦理了出院的手續，駕著車帶他追隨他與童心的記憶去尋找，一直尋找了下去。他去了家里，去了那個幾天沒回的家。

　　進門的那一刻，他想起了童心，想起了童心笑著跟自己揮別的情景。她就站在門內，而他站在了門外。她笑別再見，而他無緣再見。他沒有想到他的一轉身留給他的卻成了今生永別。

　　家里還是出門時候的樣子，沒有特意的改變，也沒有特別的安排，一切依然如舊。沒有了童心的屋內就只剩下了她歲月留下的影子。想到這些他黯然神傷。

　　一通禮貌的敲門聲，是物業，“有人在家嗎？”

　　“什么事？”

　　“您一直不在家，前兩天過來收物業費，敲了老半天都不見有人開門。今兒剛好您在家，您就把這個月的物業費交了吧。”

　　“我女朋友跳樓的那天是你們物業打電話給我，你能告訴我她被送到哪個醫院了嗎？”他交了物業費，順便問了句。

　　“沒有，我們物業沒有給您打過電話。況且您一個人住，我們也沒見過您的女朋友。”

　　他苦笑著對物業說：“怎么可能？估計你是新來的，不然怎么可能沒見過她呢？我們都在這小區住了這么久了。”

　　“是，我知道您在這邊住了也有大半年了。可是我們真的沒見過您跟誰一起進來過。而且小區有監控，如果您還不信的話可以將監控調出來，到時候一看就知道了有沒有了。”

　　她不存在？她真的沒有存在過嗎？

　　他的心里一陣迷糊。他不敢相信，他實在不愿去相信。

　　這么久來難道跟自己生活在一起的是鬼嗎？

　　可笑，這怎么可能？她給自己的記憶是那樣的真實。給自己的感覺是那樣的可靠。荒誕，真是荒誕，再也沒有比這更荒誕的了。

　　“你快告訴他，童心出事前的晚上是你去找她的，是不是？”急于要證明的他情緒有些失控，拉著孫倩哀求。

　　孫倩搖了搖頭，“我只聽你說過童心，但從來都沒有見到過她。那晚我是收到過一條信息，但是是從你的號碼發給我的。她讓我去我跟你第一次見面的那家咖啡廳。我點了兩杯咖啡，坐等了很久都不見她來。后來出版方給我來了電話，說要跟我談你小說出版的事情，然后我就過去了。”

　　孫倩說著，好像想到了什么，又突然問起了身邊的物業來，“他們說會把小說寄到家里來，這幾天家里沒人，不知道你們物業收到了沒有？”

　　“我剛想跟您說這事來著。包裹是我們代簽的，可是也不知怎的包裹就突然不見了。但是您放心，我們物業會照價賠償的。”

　　“不必了，包裹我已經收到了...”

　　他冷冷地將物業關到了門外，獨自一個人坐到了沙發上。不知道發生什么事情的孫倩陪在他的身邊，什么話也不說，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于開起了口。

　　“我跟童心是在營業廳辦號碼的時候認識的。巧的是我們辦理的是同一個號碼。她排在我的前面，可營業員卻將號碼辦給了我。陰差陽錯，就這樣我就認識了她。后來...”

　　他講了好久，講了好多他與童心的故事。

　　孫倩雖然覺得有些詭異，可還是被感動了。孫倩知道他沒有在編故事，孫倩也開始相信這些發生在他身上的都是真的。孫倩似乎也可以想象在他一直盯著的手機屏幕上，他旁邊的那個空白處就是童心。

　　許久，屋內又沒有了聲音，陷入一片死寂的氣氛。

　　天空一道閃電急劃下來，接踵而至轟隆的震天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