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五

　　其實她一直都在他的身邊。

　　他干的每一件事她都知道。

　　他與孫倩的第一次見面。之后他帶著他寫的小說去找孫倩談出版的事情。這一切的一切她都清楚的知道，她都能一一地數落出來。

　　她從不去跟他鬧，相反她卻是給他極大的支持和鼓勵。她知道他愛著自己，她堅信他永遠不會背叛自己。她說服自己他這么做只是為了實現他的理想。

　　可是那晚，那個讓她的世界一下子變了的夜晚。世界驟然變成了黑白，他背叛了她。他跟孫倩上了床。

　　她堅信的堅若磐石的愛情在情色這個天性面前竟是如此的脆弱不堪。她忽然覺得自己說過的“如果你想跟我一輩子在一起就永遠不要讓手機停機”這句話說得有多可笑。

　　她如夢初醒，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跟他一輩子的。因為她深知自己給不了他生理上的滿足。

　　那晚他回來得很晚，童心沒有問他緣由，一切盡如往常一樣。

　　那一晚她一宿沒睡。她一直等著他親口告訴她所發生的一切。她明白人固然會犯錯這個道理。可是至始至終他都沒有開口。她絕望了。

　　她覺得他的心忽然之間離自己好遠，好遠。

　　她告訴自己是時候要離開他了，雖然自己十分的不舍。她不愿就這樣拖累他。他是個好人，他該有個幸福的結局。

　　幾天后的晚上她約了孫倩見面，孫倩答應了。

　　她們約在了孫倩與他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她們對坐著，面前擺上了兩杯熱濃咖啡。

　　孫倩目不轉睛地盯著童心，抿了一口咖啡問道，“你愛他嗎？”

　　她沒有直面回答孫倩，只是忍不住地落下了兩行細淚。

　　“看來你真的很愛他。”孫倩遞給她一張紙巾，“你說你要離開他，離開這個城市。那你一個人要去哪里呢？”

　　“世界這么大終有我要去的地方。這里并不屬于我。他，他也不屬于我。”

　　當她說到他的時候，她停頓了，她再一次抽噎了。她實在做不到這么無私的割舍。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于親手將心愛的人拱手讓給別人了。她的那顆早然冰涼的心默默地在滴血。

　　孫倩從包里拿出一張十萬塊的支票推到了她的面前，“這是十萬塊的支票，日后你一個人總有要用錢的時候，這個你收下吧。”

　　“這是分手費嗎？按理也不是你給啊。我懂你的意思，放心，就算我不收你的錢我也會離開他的。”

　　她又將支票推還給了孫倩。

　　孫倩辯解，極力澄清自己,“真沒有那層的意思，哎呀，你誤會我了。我只是很想幫你，想給你一些補償。畢竟是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這些錢你還是收下吧。這個靠金錢維系的社會，如果出門沒有錢的話，那還不比死還難受。”

　　孫倩這么做，不過是想讓自己那顆愧疚的心稍稍覺得心安理得一點。她也只是想良心上過得去一點。可是童心卻不然，她覺得這是對他們愛情的褻瀆。

　　她堅決拒絕，“錢，我分文不會要。不過，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什么事？你講。”

　　她含著淚，“以后我不在他身邊的日子里請你替我好好照顧他，替我好好去愛他。如果有一天，他過得不好，我還會回來找他的。但是我知道是不會有那么一天的，是不是？”

　　“我答應你。”孫倩懇切地答應了她。

　　她在孫倩的堅定的眼神中得到了些許的欣慰。她告訴自己，她可以安心地走了。

　　和孫倩分手之后，她獨自一人回到了家中。

　　她能給他做的和所有女人能做的一樣。擺滿一桌的菜飯，熨燙好洗干凈了的衣服，前前后后將屋子收拾好幾遍，在冰箱里準備好他一周的吃的...

　　可是，這些她都沒有做。她不想讓他起疑，她不想他感到一絲絲的不同尋常。她要掩飾，盡最大的努力地掩飾。掩飾內心的萬般不舍，掩飾溢于言表的惶惶不安。

　　八點的時候，他下班回來了。

　　她替他放下了陳舊的公文包，習慣性地給他倒了杯熱水。

　　“累嗎？加班到現在。”

　　他伸了個懶腰，笑著對她說：“不累，有你相伴相知的每一天都不覺得累。”

　　他抱住了她。她在他的懷里哭了。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哭了？”他焦急地問她。

　　她怪自己沒忍住，于是立馬轉悲色為喜色，“沒事，還不是被你感動的。”

　　“今天哭點夠低的，這么一句就讓你感動哭啦。那以后比這暖心的話多了去了，到時候你還不得哭暈過去呀。”

　　以后？還會有以后嗎？她在心里哭泣。

　　他逗著她笑，他拿出了手機，“笑一個，笑一個，拍照片了。”

　　她靠在了他的懷里，臉上生硬地堆起了笑。

　　“咔嚓”一聲，快門按下了。

　　他看了看照片，滿意地設成了壁紙，“以后，每天上班想你的時候，我就拿起手機看看我們的照片。我想這世上再也沒有比這更幸福的事情了。”

　　又是“以后”，為什么今晚的“以后”會這么多呢？

　　當每一個“以后”落音的時候，刺耳的兩個字令她倍感折磨。就似那身上的肉被劊子手一塊塊割下的劇烈痛楚。

　　單調的夜，她的話少了許多，他也不覺睡著了。

　　有著心事的她睡在他的身邊，側抱著他，臉頰滾下淚。

　　“以...后...”淚水填進了嘴里，嗚咽地說不出話來。

　　她用手捂住了嘴，她怕吵醒了他。先前的一次軟弱哭泣已經讓他發現了。

　　她咬住了自己的手，狠狠地咬得緊緊。

　　無眠的夜晚好短暫，好短暫。天亮了，她紅腫了眼睛給他做了早飯，送他上出了門。

　　“再見了，術。”

　　他笑著望著她關上了門。

　　他好傻，好粗心。他竟然沒看出她眼角的血絲。他不知道這一別卻成了永別。他高興地去上了班，到公司樓道口的時候，他接到了物業打來的電話。

　　她死了！童心跳樓死了。

　　他傷心欲絕，滾下了樓道，漸漸地失去了知覺。手機也跟著他滾落一邊，依舊亮著的屏幕上顯示著昨晚剛拍的照片。

　　畫面中她偎依在他的懷里。微笑的她濕潤了眼眶，緩緩落下了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