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銃
有人說:我的祖先腳力特足,能夠走到這山旮旯和許多飛禽走獸爭地盤,搶水域,還要占山為王。的確如此,他還能順應物競天擇,很快反客為主,成了這山里的真正主人,行使出主宰者的行徑。這“木”與“金”組成的銃,是他最有力的武器,用它開疆拓域,用它守衛家園。“銃”功高平祖,怪不得老家許多人的老祖屋神龕上都供著這——銃。
土銃在神龕上和觀音菩薩一樣安祥地熏著縷縷紫煙,端詳著有素有犖的供品,隨一次次的供奉,那裝火藥的鋼管被供出了法力無邊的神力。家鄉雖不以營獵為生,但大山茂密森林中的野獸,不愿和人類共享安寧,雞、鴨被叼,莊稼被踐踏,耕牛被掏空肚腹……。出于防護,偶有出獵。這出獵,陣如古代出征,殺雞、宰鴨祭過土地神,祭過司銃的“車山公”,再祭主銃,才帶著獵狗向森林挺進。若是對付較大的獵物,還要布陣分工,很是嚴密,有的鎮守獵物可能經過的山岔口(這一隊全是銃手)。有的便帶獵狗到森林中去處處吆喝。若是獵物出山了,聽到了銃聲,吆喝停止,而且要爬上樹梢以免受傷的獵物全撲向異類。等到牛角號響了,大家都聚向號角處,分享獵物。此時到場的人都可以分到一份,不論你是干什么的,出過多少力氣,見者有份。是日晚上主銃的家更是熱鬧,舉行歡慶,祭祀。打中獵物的銃手還可以多分一條大腿,叫銃腿。其它每把銃照樣也可以多分得一份,見此殊譽,只嘆自己人小,沒有扛銃。
記得有一次我想當英雄,用板凳墊起把神龕上的銃取下,比劃著瞄準的樣子,剛覺得自己天下無敵,無限英雄時,誰知二叔公走到眼前,我被訓斥了一頓。從此只能目送目迎荷銃的英雄,對用銃挑著獵物暮歸的獵人,簡直要頂禮膜拜,總覺得他們只要扛起銃,那竹杖芒鞋就能敲響村莊,震動村莊。
銃手們有時也會朝天放銃,但那時臉上堆的是虔誠的笑容,我想他大概和我差不多也不知這銃聲是為神威而發還是助神威而發。他們朝天放的,大概是一個個愿望,求得風調雨順,合家平安,喜得貴子吧。可是鳴鑼開道,以銃助威,坐在轎中的“神明”深沉如泥,響過多少的銃聲,抬過多少代人,給人類的只是如傳統節目至今代代延續。至此我不覺得銃手是英雄了,似乎他還不及那些巫覡。雖大人們總告訴我這銃能驅邪、降鬼。但為什么任何鬼神都能請的動,小到暴病而死,不疾而亡,自尋短見,什么仙公、仙姑,也能左右著這銃。我怕聽到這銃聲,怕聽到那無辜飛禽走獸的嚎叫,怕看到飲彈后抽蓄的可憐的幼小動物的目光。怕聽到人與鬼的對話,于是我只想它高擱神龕,和祖先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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