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步步緊逼（七）

說書人也沒見過這架勢，早就慌了神，心中卻念著要是如今當眾丟了臉，飯碗興許就保不住了。即使氣衰，還被嚇得退后了兩步，他依舊深吸一口氣，“你……想怎樣？！”

宇文夢跨上前臺，走到說書人面前，橫眉怒視，至看得他心底泛寒。說書人什么話還沒說出口，就看見宇文夢揚手，一掌狠狠地摑上去。

也許是昨天被宇文嫣打得莫名其妙心中怒氣未消，也許是被一個平民如此謾罵怒火正盛，宇文夢手掌傳來一陣刺痛，乍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她從未打過別人，卻天生地深得要領，柔弱的手掌本來就算再怎么用力打人也不會太疼，偏偏她從未做活的手留著又細又長的指尖，直給說書人臉上刮出五道血痕。

說書人原本驚恐得捂著臉，手拿下來看時赫然看見有血，惱羞成怒，倒也鎮定了不少，“姑娘上來就打人，有失教養吧？！”

骨子里的傲氣凜冽了些，自然就有點慌不擇語。宇文夢瞪著說書人，哪里還顧得上什么大家風范，她高傲地昂起頭，眼里卻透著鄙夷，“你們這些賤民，憑什么議論宇文家的家事？”

說書人一聽這架勢，氣從中來，強忍著沒法做，定睛瞧著眼前的人兒。唇紅齒白，粉雕玉琢，一身的衣服雖不顯富態，倒也算貴氣，再聽著和她一起的夫人叫過她的閨名兒，心中也八九不離十地猜出了她的身份。

可即使她是宇文家的三千金，在茶館說什么書卻是他的自由。況她剛剛說的那句話實在可氣，他好歹也是個讀書人，怎受得了這種赤裸裸的鄙視？

于是，正當滿堂的平民百姓，富商貴胄怒不敢言的時候，說書人壯著膽兒，豁出去他這顆腦袋，“我……說你們又怎樣？你們宇文家……就是因為有像你這般的人，才親友盡失，眾叛親離，現在……現在宇文將軍都不在了，我看你們以后，還有什么好威風的！”

明明說書人因畏懼話語都說不連貫，宇文夢卻不知所措地聽著。

說書人見宇文夢不說話，膽越發地大了起來，“寧……寧王府與你們宇文家退婚，還不是覺得你們宇文家再沒什么前途了，不值得再跟你們交好了。再說了，你們宇文家從來就只會做些落井下石的事情。當年，佘家初入帝都，宇文將軍怕佘家搶了風頭，居然借著你的名頭整得佘將軍顏面盡失……”說書人不愧是說書的，在這個緊要關頭，竟然說出了感覺，指著宇文夢的鼻子滔滔不絕起來。

正在他說得得意，忽覺手上一陣疼痛，只見宇文夢扳過他指著她的手，竟一口咬了上去。

大概是人憤怒之極之時總會做出點連自己都想不到的事情，可是宇文夢不僅是做了，卻在那個時候一點都沒覺得這樣有失體統，只是憤憤地，想從說書人手上咬下一塊肉來。

沒想到宇文夢能做出這樣的事來，說書人一時間忘記了反應，直到疼痛從手背蔓延刺傷了神經，說書人這才想到要掙扎。不料宇文夢咬得是那般的緊，讓他掙脫不開。

更加的怒了，說書人拳頭握緊破口大罵，眼看著事態就要升級，宇文夢卻感覺突然被誰擁在懷里。

意外而驚慌，宇文夢松了口，想要掙脫出來，那個人卻抱得死死得，讓她動彈不得。

驚慌盡數變成了惱怒，宇文夢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推開他，“放手！！”

那人這才松開了他，只是幾分玩味輕聲在她耳邊喃喃，“越掙扎我會越喜歡的。”

終于從他懷里掙開，宇文夢這才看清他。那人年近而立，一身墨香，滿身秀氣，偏偏臉上多了些頑劣。

未等宇文夢開口，說書人卻是點頭哈腰，“佘公子，您這是……”

“佘家與宇文家的私事，佘家都沒意見，怎么，你有意見？”那人把宇文夢攔在身后，聲音低沉而莊嚴。

“不敢不敢……”說書人竟是嚇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況且此事圣上早下令禁言，今日一番話，總是你有十個腦袋也不夠掉的。”

說書人雙腿一軟，再沒了剛才的威風，直沖著那人磕頭饒命。

“宇文家二小姐天生貌美，又生在將軍家性子自是比常人豪爽，再說年輕人分分合合也是常有的事。依你剛才所言，我怎么聽出些不敬來？”

“小的該死……”說書人直摑著自己嘴，“小的該死，小的再也不敢了……”

那人挑眉，不在說什么，便直拉著宇文夢離開。

宇文夢還沉浸在剛才的驚天逆轉中沒回過神來，眼角的余光瞥向夫人做的地方。夫人一言不發，正襟危坐，目光凜冽，嚇得宇文夢一哆嗦，慌忙掙脫了那人的手，連聲謝謝都忘了說，直奔夫人的地方。

大概是不想在這里久留，未等宇文夢完全走到跟前，夫人便起身向茶館外走去。宇文夢只好快步跟上，直出了茶館，才匆匆跟上了夫人的腳步。

自知是做錯了事情，宇文夢只好先發制人，“娘……”

夫人不說一字，自顧自地向前走著。

現在安靜下來，宇文夢開的大腦這才開始運作，第一個想起的卻是她經不住憤怒，一口咬了那個說書人。

有些事就是這樣，即使事情過后再回想會發現當時是多么的莫名其妙，會讓你一想起來就尷尬得像找個縫兒鉆進去，可是當時的你卻做得如此大義凜然奮不顧身。

越想越是尷尬，宇文夢都想要羞愧難當切腹自殺了，夫人卻仿佛并未在意這些，飄渺的眼神看著前方，“夢兒，你就不奇怪說書人為什么敢去冒犯你這個郡主，卻對那個人畢恭畢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