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年香港電影古惑仔特別火爆。全國大街小巷,年輕人的衣服褲子上,都印著鄭伊劍和陳小春的頭相。哪怕是在丙妹鎮這種小地方,說起陳浩南和山雞的光輝事跡來,那些十幾歲的孩子們也人人津津樂道。在上課的時候,有的學生為了學習陳浩南的威武紋身,竟然用圓珠筆在自己的胳膊上先畫出圖案然后拿著大頭針用火燒紅消毒,往皮肉里刺,疼得咧牙咧嘴,也堅持不懈,看見星星點點的血流出來了,然后拿鋼筆上的藍墨水滴上去,墨水通過刺傷的皮肉滲進去,幾天不用洗,當皮肉長起來的時候,紋身就成了。那時候,十有八九的男學生都有過嘗試紋身的光輝歷史。
李茍子是丙妹中學初三一班的學生,今年十四歲,長得黑乎乎的,發育特別好。學校舉辦運動會的時候,五千米的長跑,起跑的口哨早就響了,參賽的其他同學已經跑去了很遠。李茍子不緊不慢,突然離開起跑線,說是口渴了,先喝杯水。他的舉動讓班主任焦急不已,本來指望著李茍子為班級爭光,沒想到他居然不放在心上,一個勁地催促他。
李茍子嘿嘿地笑,說:“老師,你別急嘛,如果我拿第一了,有什么獎勵?”
班主任說:“你想要什么獎勵?”
李茍子說:“你保證考試給我打及格。”
班主任說:“萬一你考零分,我怎么給你打及格?不行。”
李茍子說:“那我不跑了。”
班主任說:“這樣,雖然保證及格是不行的,但我可以在你考試的成績上加上10分。”
李茍子想了一下,說:“加20。”
班主任看其他選手都跑那么遠了,再不跑估計就沒機會了。
裁判也在問:“你到底還跑不跑?”
班主任說:“加20就加20,還不快跑。”
李茍子說:“說話算數!”
班主任說:“算數,快跑,拿不到名次減你二十分。”
李茍子把腳一甩,鞋子脫掉,突然像一股風一樣直接往前風飚去,起跑的李茍子用的就直接是百米沖刺的速度。在旁觀的人們搖頭不止,就他這樣最多撐兩百米就跑不動了,哪能跑五千米?所有人萬沒想到的是,很快李茍子就把前面的學生趕上了,讓拿著話筒的那老師激動不已:“超了,超了,4號選手李茍子同學,居然迅速的趕了上來,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場外突然都喊起了一個名字:“李茍子,李茍子,李茍子!”
誰也沒有想到,李茍子從起跑到沖刺,一直用的是一個速度,當沖過終點的時候,他居然還脫起外套,露出一身的排骨在地上邊跳邊叫,李茍子的神奇讓全校師生無不拜服。
李茍子的阿爸是一名獵手,李茍子五歲的時候,他阿媽上菜地去摘青菜,被蛇在大腿上咬了一口,中毒死了。李茍子他阿爸沒有再娶,帶著李茍子,父子倆相依為命。李茍子五六歲的時候開始喝酒,常常跟他阿爸上山打獵,在他抬起槍都還費力的時候,便學會開槍了。
李茍子他阿爸簡直就是一條活脫脫的獵狗,據說年輕的時候可以空手抓兔子,赤手搏野豬,像一頭猛獸一樣,在荊棘叢生的叢林中來去自如,其敏捷和神勇可見一般。
李茍子遺傳了他老子的基因,天生運動能力出奇的好。生命力過度旺盛的孩子,難免調皮搗蛋。李茍子不僅是學校里攘括了籃球、足球、長跑、短跑、鉛球、游泳、登山等等若干體育比賽冠軍的好手,也是班主任辦公室和校長辦公室的常客,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什么事都敢干。女同學被他抓來的小蛇嚇哭過,懦弱的男同學被他欺負得不敢來上學。
李茍子在丙妹鎮中學,是風云人物之一,身邊的擁躉者不在少數。
另一個,就是王石頭。王石頭為人比較悶,也不喜歡拉幫結派,但就是天不怕地不怕。鎮長的兒子惹他,被他拉著大腿就是一口;校長的兒子惹他,還是被他打得鼻子流血;就連校門口賣早餐的那位大媽,有一次賣早餐給王石頭,里面有根頭發。王石頭說不要了,退錢。大媽不愿意,說最多給你換一份。惹惱了王石頭,王石頭直接把他的攤點推倒,派出所的人來了,王石頭說:“重新整一份雖然沒有頭發,但誰敢保證衛生。難道我從一個桶里打一碗水,里面有坨屎,不干凈,倒了;又從那個桶里打一碗水,沒有屎,就說明水是干凈的?”
王石頭的這個比喻讓在場的警察和老師都呵呵地笑起來,轉而去批評一臉無可奈何的大媽,不講衛生確實是不對的,畢竟是吃到肚子里去的東西,萬一有什么事后悔就晚了。
天不怕,地不怕,得了理絕不饒人讓王石頭在小鎮上聲名鵲起,讓人無不佩服。
李茍子和王石頭的差別在于,李茍子看誰不順眼就揍誰,老子就是老大;王石頭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要犯我,死了老子也要跟你死磕到底,就算閻羅老子來了也沒門。
王石頭剛到丙妹鎮來讀初一的時候,被一個年紀比他稍大的欺負,有事沒事揪著王石頭的頭發,用手勒著他的脖子欺負他年幼力弱。這可惹怒了王石頭,為了報復,王石頭每次看到那大個不注意的時候,就從他的背后狠踢一大腳,把對方直接踢滾到地上去。當對方反應過來的時候,王石頭早就惡人先告狀,跑到老師那里尋求保護去了。
王石頭一共踢了那人七八次,對方生生被他制服了:“王石頭,老子怕你了,咱倆從今往后,井水不犯河水,行不?”
王石頭不卑不亢地說:“都是你說了算。”
相比于李茍子,王石頭成績好得一塌糊涂。王石頭每天一副我行我素,吊兒郎當的模樣,寬大的外套罩在他略顯瘦小的身上,有種形削骨立的感覺。王石頭平時也不愛學習,上課就睡覺,但考試弄不好就是滿分,很多老師和同學感到不可思議,只能說:“這是天生的。”
李茍子和王石頭一年前,因為打藍球的事情沖突過一次。當時王石頭打不過李茍子,在籃球場上被李茍子打得鼻子流著血,李茍子壓在王石頭身上,還大聲喊:“你服不服?”
王石頭大聲喊:“我服了,我服了。”
李茍子像一個戰勝者一樣,喜氣洋洋的放開王石頭。
王石頭剛一被放開,就撲過去和李茍子扭打在一起:“我服你媽。”
打架始終需要身體天賦,三下五除二又被李茍子壓在身下。
“你他媽的,服不服?”李茍子手指著王石頭的頭,咬牙切齒地問。
王石頭伸嘴直接咬住李茍子的手指,李茍子像殺豬一樣叫起來。
王石頭伸出手往上抬了抬,意思是讓李茍子松開他。
李茍子手被咬得疼,不敢輕舉妄動,要真惹毛了王石頭,咬斷手指也不是不可能,只得輕輕地起身。王石頭咬著李茍子的手指站起來,全部站起來后,才放了李茍子。
放了之后,王石頭并沒有跑,而是直愣愣地看著李茍子。
李茍子的手指鮮血之流,大罵:“王石頭,你他媽的是屬狗的啊!”
王石頭說:“李茍子,你他媽的難道又是屬豬的?”
李茍子氣不過,上來對著王石頭的臉就是一巴掌,兩人隨即又扭打在一起。
李苛子不愧是丙妹中學破了多項體育紀錄的學生,把王石頭壓在地上,直接左右在他的臉上扇耳光子,打得王石頭毫無還手之力。王石頭自知還手無濟于事,放棄了抵抗。
李茍子大獲全服地拍拍身上的灰,揚長而去。
一身是泥血的王石頭站起身來,大聲喊:“狗仔子,你等著,老子和你沒完!”
王石頭是個絕對不會善罷干休的人,吃了李茍子的虧后,他花了兩個下午準備復仇,他并不是想打死李茍子,只是想讓李茍子知道,王石頭絕對不是誰想欺負就欺負的軟柿子,任何得罪他王石頭的人,都要付出代價。第二天晚上,他提著一個黑色編織袋去了李茍子家。
李茍子沒在家,只有他阿爸正準備爺兒倆的晚餐。王石頭禮貌地給李茍子他爹打招呼,說自己是李茍子的同學,找李茍子有事情。李茍子他阿爸讓王石頭在家里等,估計李茍子這小子也快回來了。期間,李茍子他阿爸還問李茍子有沒有在學校惹事生非,王石頭說,李茍子是個好孩子,平時愛勞動,愛關心集體。把小學課文《我選我》中的段落背誦了一遍。
李茍子他阿爸呵呵大笑,說:“我說同學啊,李茍子那就是個混小子,只要不惹事生非我就心滿意足啰,他那小子還有這等造化?不過你們同學之間,應該多多幫助啊!”
王石頭說:“是是是,同學之間應該多多幫助。”
李茍子他阿爸還多備了份碗筷,意思是讓王石頭一起吃飯。
大概過了一刻多鐘,李茍子回來了。他剛回到家,看到王石頭,十分詫異。
李茍子他阿爸說:“茍子啊,你同學找你有事,都等你半天了。”
李茍子應了他阿爸一聲,說:“我知道了。”然后走近王石頭,壓低聲音,又不無威脅地問:“王石頭,你到我家來,到底想搞哪樣?”
王石頭嘴角露出淺淺的笑,說:“我來看你阿爸!”
李茍子說:“一人做事一人當,你他媽要有種就直接找我。找我阿爸告狀算什么男人”
王石頭說:“老子就是來找你的,等著,有你好戲看!”
這時候,李茍子他阿爸端著米飯過來,放到桌上,問:“你們倆說哪樣呢?”
王石頭說:“阿叔,我在問李茍子作業做好了沒有?”
李茍子不知王石頭要干什么,只有順著他說:“是,他問我作業寫好沒有,借給他抄。”
李茍子他阿爸樂了:“哈哈,居然還有人要借你作業抄?你可真長出息了啊。”
李茍子說:“人各有所長嘛,這不是你經常跟我說的嘛。”
李茍子他爹說:“也對,來,王同學,準備吃飯。飯菜都簡單,隨便點。”
王石頭悄貓貓地閃到門背后,把門給關上,然后轉過身來,壓在門上,拿起打火機在手里,說:“對不起,阿叔,我今天來找你家李茍子,是找他算帳的。”
李茍子和他阿爸都沒反應過來,他爹問:“你們這是?”
王石頭說:“李茍子昨天當眾羞辱我,我今天是來報仇的!”
李茍子他阿爸問:“茍子,這是怎么回事?”
李茍子吞吐道:“這,其實是個誤會。”
王石頭嘿嘿地冷笑:“誤會,你把老子壓在地上抽耳瓜子,也叫誤會?”
李茍子他阿爸怒道:“茍子,這是怎么回事?”
李茍子說:“王石頭,你他媽的就不是個男人,有本事不要跑到家里來告狀。”
王石頭說:“我他媽的就是沒種,但你他媽的逞著自己力氣大,今天欺負這個,明天揍那個,你以為你就有種了?這算哪樣JB本事!牛力氣比你大,你要有種你跟牛斗去。”
李茍子說:“那你想怎么樣?”
王石頭說:“我要你今天當著你阿爸的面,給老子當面跪下,賠理道歉!”
李茍子說:“你做夢,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王石頭解下衣服,露出牛皮紙,上面扎著五六根柱形的東西,大概七八寸長,捆成一排,但沒看清里面捆的是什么,很扎眼的是,半截二三寸長的引線,耀武揚威地扎在上面。
王石頭的舉動讓李茍子和他爹同時驚出一身冷汗,李茍子問:“這是哪樣?”
王石頭打起火起,陶醉地看著火苗子,說:“炸藥!”
李茍子阿爸見狀有些慌了,忙說:“王同學,有話好好說,這東西可不能亂來!”
王石頭說:“這要看你家李茍子的表現了。”
李茍子說:“我就不相信你敢點!”
李茍子他爹吼道:“給老子閉嘴,王同學,有事好好說,不動沖動。”
王石頭說:“誰不知道我王石頭,生平不欺人,人不欺我。但誰要想欺我,便是不要這條小命,也會跟他死磕到底。阿叔,你知道人活著為了哪樣,就兩個字:尊嚴!”
李茍子他爹說:“茍子,道歉!”
李茍子說:“是他打不過我,憑哪樣道歉!”
李茍子他爹說:“打不過你就不用道歉,你有多能打,能打跟我打!”
李茍子不說話,他爹又說:“道歉!”
李茍子說:“我不道歉!”
王石頭說:“不道歉也行,那我們三個就一起完蛋!”
李茍子他爹依然在說:“道歉!”
李茍子十分委屈,說:“阿爸,我不怕,有種他就點!”
李茍子他爹說:“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是你有沒有欺負王同學,你有沒有錯?”
李茍子說:“是他打不過我!”
王石頭說:“能打就有道理是不是,我是打不過你,但我不怕你!”
李茍子阿爸說:“誰教你這個爛道理的,能打就有道理,那你打得過我嗎?你就算打得過我,那你打得過槍嗎,你打得過王同學肚子上的那包炸藥嗎,人要講道理,不能動不動就說自己能打,想要人死,一槍就夠了。老虎再狠,還不一樣被打死。能打!能打就能解決問題嗎?人要用腦子,沒有腦子的人,再能打,也就是一頭蠻牛,你這個混小子,真不曉事!”
李茍子被說得一句話也說不過來。
李茍子阿爸說:“這件事分明是你有錯,態度就不對,道謙!”
李茍子囁嚅:“我——”
李茍子他爹說:“就是你!快道謙。”
李茍子無可奈何,又很不情愿地說:“對不起。”
王石頭說:“你打我壓在地上,我要你跪在地上。”
李茍子說:“王石頭,你別得寸進尺!”
王石頭說:“得寸近尺的人是你!”
李茍子阿爸吼道:“跪下!”
李茍子說:“我不跪。給他跪下了,我還能抬起頭來嗎?”
李茍子他阿爸說:“知錯就改,能屈能伸才是男子漢,下跪算哪樣,做錯了事就要承擔責任,就是吃屎,你也不能說個不字。這就是你逞能的代價!下次也知道學著乖點。”
李茍子迫于他爹壓力,咚地跪到地上,大聲喊道:“對不起!”
喊完這句話,李茍子已是淚流滿面。
王石頭說:“李茍子,你記住了,我從不惹人,并不是怕誰,包括你!”
說完,慢條斯理地解下肚子上的炸藥包,扔在桌上。大獲全勝地打開門,走了出去。
王石頭他爹撿起炸藥包,撕開一看,里面居然是幾個玉米棒子。
李茍子憤怒不已:“他媽的,又被這雜種騙了!”
這句話剛說完,就被他阿爸硬生生地扇了一把掌。
李茍子阿爸說:“還不省悟是不是,要是你有這王同學一半的腦子,我就心滿意足了。”
他爹把炸藥包放在桌上,坐下來,添好飯,好:“快吃飯,吃了飯有力氣了,抱著這個炸藥包好好想一想,把事情都給老子想明白了,以后再遇到這種事情,看不扒了你的皮。”
這件事情之后,王石頭依然是那個獨行俠式的優秀學生,李茍子還是那個精力旺盛,喜好惹事生非的少年。但是李茍子沒有再惹王石頭,雖然這件事情讓他覺得很憋屈,也想找機會報下跪之仇,但王石頭的脾氣他已經領教,他唯一擔心的事情是,王石頭會把這件事情說出去,如果這樣的話,他肯定會丟面子,被其他同學笑話。但王石頭還是夠意氣,一句話也沒有漏出去,前幾天他還憂心忡忡,但什么事情也沒發生之后,他也有意放過王石頭。
大概相安無事過了半個多學期,兩人又開始摩擦了。
王石頭他們班文藝委員肖小小,是男生暗地里評的校花。
公認的漂亮女生,自然愛慕者不在少數。時不時,肖小小總會在書包里,抽屜里,甚至書本里,發現那些令她不快的小紙條,或小情書。大部分沒有署名,偶爾有幾次署名的,放眼看去,都是些調皮搗蛋,很不安分的壞學生。十四五歲,正是情竇初開,面對眾多的追求者,難免也會有所心動。但肖小小自視甚高,她不想在那些學習成績差的男同學身上浪費時間。她知道自己會上好的大學,只有學習好的男生,才配得上和她肖小小交往。
女孩子們在一起,也會像男孩子們在一起一樣,都會討論到帥氣或有個性的男生。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王石頭成為女生們反復提到的名字。
肖小小突然發現,自己也開始注意王石頭了。但是王石頭總是不修邊副,一副很難接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他越冷漠,越激起了肖小小的好奇心,甚至肖小小發現自己竟然開始有些喜歡王石頭了。她主動走近王石頭,常常是探討學習問題,面對她冥思苦想的問題,王石頭似乎每次都不怎么當回事,三下五除二就說清楚了,她在心里對王石頭更是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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