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上書張有為

　　到報社兩個月后，我花了三個晚上寫了一個方案，決定上書張有為。這個狗屎的《生活法制報》如果繼續這樣辦下去，是一定肯定絕對沒有任何前途的，它沒有前途并不要緊，問題是這樣的話會大大拖累我們這些兢兢業業對明天還有點信心的有志青年啊。

　　方案是這樣寫的，分為經營和采編兩大版塊，個人覺得才華橫溢，字字千金。

　　一份報紙，要想在行業的競爭中脫穎而出，就要做好經營工作。讓更多的人知道，了解，和更多的人合作。關門辦報是永遠沒有前途的。我們報社根本就沒有專門的經營人才，因此，我建議張有為成立一個經營部，專門到社會上去拉廣告，找贊助，必要的情況下和第三方甚至第四方聯合開展各種活動。雖然報社很窮，但“生活法制報”這個名稱絕對值錢。

　　采編方面，經營上去了，報紙的水平也應該跟得上才能守住客戶。報紙就是拿來賣錢的，讀者憑什么掏錢買《生活法制報》而不是其他都市報，晚報，一個原因是它有特色，辦得好，有閱讀的價值。就像我經常說方一北一樣，憑什么雜志用你的稿子給你稿費，就是你的稿子和別人的不一樣，有價值，你說你丫要是寫的跟郭敬明韓寒一樣，人家要你的干什么？

　　你要寫出來的文字，要像方一北的，而不是像某某某偉大作家一樣的。

　　贗品再像也是贗品，臨摹《蘭亭集序》的書法家多了去了，有的甚至能夠以假亂真，但那又怎么樣，沒有多少意義。只有不可替代的東西，獨特的東西，才是最貴的。東西不怕貴，不怕難找，就怕獨一無二。天下第一的意思可以有兩解，一是雖然有千千萬萬，但你是最牛逼的；二是你獨一無二，天下你是唯一，就是第一，沒有第二。后者往往比前者，更難能可貴。

　　畢竟，沒有千千萬萬中的第一了，第二也可以成為第一。而獨一無二，卻是沒有什么可以替代的。長期以來，我就想，一個人想成功，未必要和別人比，只要跟自己比就足夠。

　　結合現代社會，獵奇是人們最喜歡干的事情。因此，那些寫得像狗屎一樣不知所云的盜墓小說，那些寫得不倫不類的探險小說，才會被如此熱捧暢銷，我們也可以進行借鑒。

　　我都想好了，生活法制報就從報名做文章，既然有生活，有法制，那我們就可以投機取巧，內容上進行開天辟地，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報道各種基層單位的狗屎一樣的東西了。用一個恰當的比喻的話，那都是廁所里的石頭，又臭又沒有營養。當然為了妥協，我建議把這些東西，搞成很短的短訊，或者一句話消息，每個星期拿出一兩個版面來照顧，敷衍過去就行。

　　報紙的真正內容，應該是讓人愛不釋手欲罷不能的。我想好了，可以把流行小說中的秘案、大案、奇案納入進來，必要的時候，還可以搞些秘境探險，采訪盜墓者，面對死刑犯，記者臥底各種社會黑暗團伙，如果以這樣的內容辦報，一定會吸引更多的讀者。

　　一旦有了讀者，就有市場，有市場就能夠吸引到更多的贊助，報社必然起死回生。

　　這個我思慮周全精心打磨萬無一失的方案送給張有為時，他表現出一點點詫異，說：“那你就先放在我這里，我看過之后再和你談。”我想，這個上書雖然有些理直氣壯大有把之前的《生活法制報》全盤推倒的意思，但我相信如果張有為真是有識有為之人，一定會因此重用我。如果他是小氣鬼不識英雄，那么這個方案就算是讓我明白了一個沒用的老板。

　　于我并無損失。

　　把這個送上去之后，方一北說：“要是老張真按你的想法做了，我以后叫北一方。”

　　方一北說，改革的想法報社其他人又不是沒想過，老高就想過。以前，老高就向張有為提出來了，但是張有為怎么都不同意。苦口婆心地勸老高，這個報紙說白了是國家的報紙，不是他張有為說了算，如果改革了，下面的工檢法基層單位肯定不高興，下面不高興了工作還怎么做下去？其實大家心里明白，張有為就想這樣相安無事地做下去，一直到退休。

　　據說，這家伙年輕時是個憤青，曾經還拿著詩歌到天安門前去朗誦了三天，后來漸漸變乖了，還光榮地加入中國共產黨。沒有人擔心會死在年輕的路上，卻都害怕晚節不保。

　　雖然從這個層面上講，張有為早就晚節不保了，但再聲名狼藉的人，也想維持最后的遮羞布。他不想在快退休時，還被上級領導叫去背書，這是一件比失身還讓人難受的事。

　　上書的結果如方一北所料，三天后張有為把我叫到辦公室，首先表揚我年輕人就應該有想法，敢于創新，然后又語重心長地說明了報社目前的處境和他的身不由己。他肯定，如果按我的思路進行改革，報紙肯定比現在受歡迎得多，但是就不符合上級領導的要求了。

　　好吧，不行就不行，反正我把我的想法已經告訴你了。張有為把方案還給我。

　　從張有為的辦公室走出來，方一北料事如神似的說：“怎么樣，我早就對你說過了。”

　　旁邊的老高和李豆不明就里，問：“你們兩個說什么？”

　　方一北說：“老鐵上書老張，想改革報社，不過沒用。”

　　李豆來了興趣，說：“你想怎么改，他怎么說？”

　　我把方案扔給李豆，說：“自己看吧。”

　　對于這個結果，我還是比較沮喪，不管怎么說，每一個努力過的人，誰不希望自己的想法能夠實現。就算已經有了最壞的心理準備，一時的心情沮喪也在所難免。我只能這樣想，至少我知道了在張有為這里我是毫無作為的，我現在要做的，就是臥槽恃機，另謀他路。

　　讓我沒想到的是，李豆看了方案后，十分興奮，還拿給老高看，后來又拿給竇小敏看，似乎都覺得這個思路真的不錯，面對這個困厄的報社，大家都覺得確確實實需要改革了。

　　李豆、老高他們又拿著方案去找張有為。張有為先擺出領導的架子，說：“我不是不想改，但這報社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上面還有領導，領導的領導，那還有領導嘛。”

　　李豆說：“社長，你不改我們就都辭職不干了，干下去會被活活餓死的。”

　　老高他們也附和，說：“對，你不改我們就不干了，沒前途的工作，沒前途的報社。”

　　竇小敏說：“真的，社長，我們的報社，真的應該改改了。”

　　張有為無可奈何，只有安撫大家：“我也是真的想改啊，但是拿什么改，就算真要改，我也要去請示領導，這樣好不好，你們給我點時間，三個月行不行，三個月給你們答復。”

　　“不行！”大家異口同聲。

　　“那兩個月？”

　　“不行。”

　　“一個月，不許討價還價了。”

　　大家勉強同意。沒見過這么窩囊的社長，經濟不景氣，老板不好當。

　　張有為為了安撫大家，決定給我發工資，每個月跟方一北一樣，九百塊錢。我總算在北京有一份可以領工資的工作了，也總算和李豆、老高這些同事融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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