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稼、孫世杰和趙虎三人,押著通緝犯來到縣公安局的時候,整個公安局轟動了,隨后,整個縣城轟動了。當天晚上,省里的記者就知道了這件大事,公安局的電話一直響個不停。第二天,全國都轟動了。縣公安局要召開新聞發布會,向外界公布疑犯落網的消息。
魯婧和楊小龍到達縣公安局會議大廳的時候,已是座無虛席。主席臺上除了王稼、孫世杰和趙虎三人外,還有縣公安局的局長等相關領導。當時的記者把該問的問題都問了,整個發布會已經趨向平淡無奇。當楊小龍到來的時候,就像一個馬蜂窩扔進了一塊石頭,一下子又轟了起來。記者們爭先恐后地問問題,楊小龍一時不知所措,不知道該先回答誰。
長得肥胖的公安局長汗流浹背,他一邊抹額頭的汗,一邊上前維持秩序:“記者朋友們,記者朋友們,大家靜一靜,靜一靜,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大家有什么問題,一個一個地問。”
秩序總算得以維持。記者們開始問楊小龍是如何發現嫌犯,又是如何說服疑犯自首的。
楊小龍把那天告訴過王稼等人的話說了一遍,他覺得像是云里霧中一樣。
當記者問起楊小龍的職業的時候,楊小龍突然覺得很尷尬,吞吐猶豫了半天,說:“其實,我也是一個牢改犯,三天前才從省監獄刑滿釋放的。”
記者們聽到這個消息,立即又沸騰起來:“那么請問你是因為什么原因而入獄的呢?”
“你入獄多少年,這些年在監獄里你的感受是什么樣的?”
“作為一個刑滿釋放的人,當你面對通緝犯的時候,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情?”
“你在監獄的時候,是不是因為通過教育,思想覺悟得到了提高,并影響了張鐵漢?”
面對一連串機關槍一樣的問題,楊小龍有些不適應,額頭竟然微微沁起了汗。
楊小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他覺得像是六月份的天氣里穿了一件大棉襖。經過兩個小時后,新聞發布會的熱潮漸漸退去。肥局長當場宣布,兌現通緝令上的承諾,對楊小龍給予一次性20萬元現金獎勵,縣公安局再在這個基礎上,追加獎勵10萬元現金。
楊小龍出盡了風頭,第二天全國各大報紙網站電臺電視,深度報道了關于一個通過勞動改造刑滿釋放的犯人智擒殺人魔王的消息,楊小龍一躍成為本縣最有名氣的風云人物。可憐的是丙妹鎮派出所的那幾位警察,他們原本以為,轟動全國的殺人犯在本地落網,肯定能撈到不少好處。誰想個人的好處都被楊小龍占了,集體的好處都讓縣公安局給領了,最后竟然連一塊牌匾都沒撈到。
幾個人從縣公安局回來,孫世杰和趙虎腸子直,生著悶氣。
這好比一群人一起圍獵,打到了大獵物,自己也興致勃勃的沉浸在豐收的喜悅中,并做著各種無比美好的猜想,就算不直接出力也應該見者有份,多少該有點。誰知道分的時候沒自己什么事。
王稼身為所長,勸他倆要想開點:“當警察怎么能總想著邀功請賞呢,緝拿兇犯,保護國家財產和人民群眾的生命安全,那是警察的天職!難道你們當警察就是為了領賞,沒賞就不抓壞人了?”
孫世杰說:“所長,你就別在那里說大道理了,我之所以上警校,當了警察,那是因為小時候看警匪片看多了,就想著拿著槍,為保護國家和人民跟匪徒斗智斗勇。但現在在我們鎮上,三年了,我們連個小偷也沒抓著,整天都在調解老百姓糾紛,槍倒是開了不少,都是鳥槍,還不是打鳥的,是表演的。所長啊,我們也就是想,有這么個機會露露臉,也不枉當了這么久的警察啊。”
趙虎也說:“是啊所長,你當了這么多年警察,連個小偷都沒抓到,你不覺得很窩囊嗎?好不容易抓了一個,好像也沒我們什么事?別說升遷了,現在看來連調動都泡湯了。”
魯婧看這哥倆那副落寞的模樣,說:“你們倆就別說了,行嗎?雖然是抓了個通緝犯,但好像也不是我們抓的,是人家來自首的。他可以來我們所自首,也可以去其他地方自首,說到底還是楊小龍的功勞,真不關我們什么事。縣里面沒有什么表彰,也是應該的。”
王稼說:“是啊,你們倆個家伙就不要鬧情緒了,好好工作,該干嘛干嘛,對了,王家寨的楊嘎子昨天來說了,別人的牛吃了他家一塊地的包谷,中午你們誰抽空去調解一下。”
孫世杰一聽,立馬表現出不情愿:“唉呀,怎么又是這種事情啊!”
王稼道:“這種事情怎么了,不是為人民服務嗎?覺悟,你們真的很需要提高覺悟。”
幾人正說著,楊小龍背著一個肩包敲了敲門。王稼見了,忙熱情招呼:“楊小龍啊,你有什么事嗎?來,先進來,請坐。”魯婧忙去倒水,遞給楊小龍:“你好,請喝水。”
孫世杰和趙虎看了,打心眼里不服氣。不就是個釋放的牢改犯嗎?瞎貓碰了只死耗子,出門踏到狗屎交了好運,有什么神氣的,換是我碰上,這種事情誰不會,撿了個便宜罷了。
楊小龍從包里取出一個黑色的塑料袋放到桌上,對王稼說:“王所長,這一次縣里面給了獎勵,我知道派出所的同志們都出了力,都很辛苦,這是五萬塊錢,是給所里的同志們的。”
楊小龍有自己的打算,首先這件事情派出所也出了力,岜沙人講究上山圍獵,見者有份;第二,自己以后會長期留在岜沙,不能和派出所把關系搞僵了,五萬塊錢算是交幫朋友,千值萬值。
王稼沒想到楊小龍會這么說,一時表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楊小龍,這獎勵是給你的,是你應該得的,所以你就不要客氣了。再說,我們是警察,會發獎金的,你這樣就沒有必要了。”
魯婧也說:“是啊,你這樣做是不對的,政府把獎金發給你,那就是你的。”
孫世杰與趙虎也被楊小龍的舉動給弄傻了,但面對這種情況,也開口說:“對啊,你這樣做是不對的,我們是人民警察,這錢不能要。你還是拿回去吧,實在不行就捐了都行。”
魯婧聽他們這么一說,想想剛才他們那沮喪勁,不覺悄悄笑了一下。
楊小龍真誠地說:“王所長,各位警察同志,我這是誠心誠意的,這五萬塊錢要捐,就算我捐給了我們派出所。這也不是什么違規的事情,我不是捐給個人,是捐給我們派出所的。還有就是我又不是把這五萬塊錢拿出來,要求派出所給什么方便,這完全是誠心誠意的。”
王稼聽楊小龍這么一說,沉思了一下。
孫世杰笑了起來,說:“所長,楊小龍同志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剛好所里需要錢把壞了的車修一下,反正都是為人民服務嘛,既然楊小龍同志有這心,我們也就不要推辭了吧。”
王稼看了孫世杰一眼,心想這小子倒機靈,自己正想找個理由笑納,傻子才會拒絕。
趙虎附和說:“是啊,所長,既然這是楊小龍的一點心意,也是為了我們派出所作貢獻,盡一個公民的責任,我們就不要推辭了,反正以后楊小龍有什么幫助,我們派出所都盡力。”
王稼似乎覺得趙虎這話有欠妥當,正想說他兩句。楊小龍忙說:“是啊,所長,您就不要再推辭了。如果這筆獎金我一個人領了,我也心里不安,這派出所的領導都有功勞。”
王稼看了一眼魯婧,問:“你有什么看法?”
魯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既然這是小龍哥的意思,那我們就收了吧。”
王稼說:“那既然大家都這樣想,我也不能違背了民意,那好吧,我們派出所謝謝你了。”
把五萬塊錢給了派出所,算是完成了這筆獎金分配的一部分。楊小龍也想好了,答應了張鐵漢拿十五萬送給他的家人,這事情是肯定要說話算數的,岜沙人從來不言而無信。雖然他楊小龍長這么大也沒見過這么多錢,但張鐵漢是個可憐人,可能這一入圇圄便與死亡無異,貪什么人的便宜都可以,不能貪死人的便宜。既然答應了就一定做到。楊小龍是個重信守諾的人。
第三天,根據張鐵漢提供的地址,他便親自去了一趟四川南充,順著張鐵漢提供的地址找到了張鐵漢的家。張鐵漢家有妻兒,還有一位上了年紀的母親。楊小龍說明來意,把十五萬親自奉上。他說:“張鐵漢他自己去自首了,托我把這十五萬塊錢送來給你們。”
一家人知道這個消息后,哭成了一團。
楊小龍看得不是滋味。憑直覺,他知道張鐵漢不是壞人,但好人卻成了殺人犯。
從南充回來,他也在想,自己稀里糊涂的九年牢獄之災,連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而出獄后竟然有這樣的奇遇,不知道是老天爺眷顧,還是陰差陽錯。接下來自己怎樣生活,怎樣工作,他一無所知。但他知道,他應該好好運用這剩下的十萬塊錢,把日子過好。
還有他和阿莎的女兒。陳家阿爹一再告訴他不能相認,但這不代表他就不能關心她,愛護她。巴虎已經變成了一個游手好閑的人,長期離家在外,他想他也應該照顧好阿德老爹。
又回到岜沙寨子上,楊小龍在村口遇到一男一女兩個外國人正和魯婧說話。但楊小龍不知道他們說的是什么,嘰里呱啦的。楊小龍上前問魯婧,魯婧說她從村里表演回來,就遇到了這兩位從美國來的客人,他們看上了她身上穿著的苗裝,問她要多少錢,他們買了。
這讓魯婧哭笑不得,苗族人的盛裝大多是手工刺繡,就算是那火樹爭花的銀飾,也為手工打制,產量相當低。在過去,一個苗族女孩,有一套這樣漂亮的衣服,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往往還不是自己一個人的,而是母親傳給女兒的,盛裝雖美,便在苗疆,也很難得。
魯婧這套衣服還不是她自己的,是政府為了開發旅游配發的。那兩個外國人看上了,任她怎么說他們都不愿意放棄。魯婧無奈地看著楊小龍,她覺得自己實在沒轍了。
魯婧說:“你救救我吧,我實在沒辦法了,怎么說他們都不聽。”
楊小龍也無奈地看著魯婧,說:“我不會說英語,我說了他們也聽不懂啊?”
沒想到那位男的美國人說:“我聽懂漢語的,只是水平不是很高。”
楊小龍說:“你聽得懂漢語啊,那怎么不用漢語說話呢?”
美國人說:“我太太不懂漢語,這位小姐又懂英語,所以就用英語說了。”
楊小龍說:“美國來的朋友,你好!你們是看上了這位小姐身上穿的衣服了,是嗎?”
美國人說:“是的,我太太非常喜歡,下個月就是她生日,我想買下來作為生日禮物。”
楊小龍說:“可是,這衣服是這位小姐的,我們中國人有句話,叫君子不奪人所愛。”
美國人說:“我知道,我知道,我在北京工作了七年了,我很清楚你們中國的很多文化,但是我太太實在太喜歡了,你們中國人也有句話,叫君子有成人之美。”
楊小龍沒想到這老外竟然還是個中國通,連這樣的話都可以信手拈來,便只能說:“你說得沒錯,可是,這衣服是這位小姐的母親送給她的,是她最珍貴的禮物。”
美國人說:“哦,是這樣啊。那實在是對不起了。”
然后美國人用英語給他太太交流了一下,他對楊小龍說:“那么,你能不能幫我弄到一件,要多少錢都可以。我太太說,這是她看到的最有特色的,最喜歡的中國衣服了。”
楊小龍沉默了一下,說:“那么,你們什么時候離開岜沙?”
美國人說:“我們還會在岜沙呆兩天,然后去西江苗寨,貴州好玩的地方實在太多了。”
楊小龍想了一會,說:“這樣吧,你們把你們住的地方告訴我,兩天之內,如果運氣夠好的話,我希望能夠給你們弄到一套,但是我不敢保證,你們看這樣怎么樣?”
美國人想了一下,又對他太太說了幾句:“那這樣就好,謝謝你了,我們等你的好消息。”
他拿出一張紙,在上面寫下他的電話號碼和住的酒店。
楊小龍接過來,說:“好的,我會為你們想辦法,祝你們好運。”
兩位美國人總算被打發走了,魯婧說:“你真厲害,我好說歹說半天都沒有效果,沒想到你幾下子就搞掂了。對了,你答應他們想辦法,那你有主意了嗎?”
楊小龍說:“沒有。”
魯婧說:“沒有你還敢答應別人,你不知道老外都比較認真么?”
楊小龍說:“我答應想辦法,但沒答應一定做到啊。”
魯婧說:“嗯,說的也是,謝謝你啊,要沒有你,真不知道被他們糾纏到什么時候。”
當天,楊小龍回寨上去看阿德爹,主要也是為了去看他的女兒阿依。雖然回到岜沙,與她已有一面之晤,但他還沒有好好地看看她。在鎮上的時候,楊小龍一直想到底該不該給女兒買些禮物,思來想去,他只給阿德爹帶了壺酒和一些下酒菜。給孩子帶東西,怕阿德爹多心。
楊小龍到阿德爹家時,阿德爹正陪著小阿依在門口的壩子上玩耍。小阿依正在纏著阿德爹給她扎毽子。阿德爹一邊扎著毽子,小阿依在一邊看,口中念著大人們教的順口溜:“月光明慌慌,賊子偷醬缸,瞎子看見了,啞巴喊出來,癱子追出去,一把抓住頭發,原來是個和尚。”念完了,她若有所思,歪著頭問阿德爹:“阿公,毽子要扎好了沒有啊?”
阿德老爹呵呵笑道:“快要扎好了。”
阿德爹見楊小龍來了,忙站起來招呼。
他指著楊小龍對阿依說:“阿依,快叫,這是你阿龍叔叔。”
小阿依歪著個腦袋,奶聲奶氣地說:“阿龍叔叔好,我見過你。”
楊小龍有些機械地說:“你好。”楊小龍有些走神,他突然恍惚看到阿莎。
阿德爹叫了他兩聲,他才回過神來。
阿德爹把手里的毽子遞給阿依,說:“阿依啊,毽子扎好了,你拿去玩吧,我跟你阿龍叔叔要說說話。大人說話,小孩就自己去玩去。”
小阿依懂事地說:“好的,阿公,我去玩去了。”
小阿依繞過門前的一塊水田,往遠處的田壩子跑去。
遠處的田壩子上,孩子們有的在推鐵環,有的在打毽子。
那個叫小芬的姑娘在向她招手:“阿依,快來呀!”
阿依跑向田埂,像一只自由的蝴蝶。
阿德爹挪過來一把藤椅,對楊小龍說:“阿龍,你先坐下吧。”
楊小龍接過藤椅,坐下。
阿德爹說:“前幾天見著你,也沒能說上話;這幾天你又抓了壞人,立了大功都在縣里邊開會,想和你多說些話也沒這功夫,今天你總算來了。這些年來,辛苦你了,孩子。”
楊小龍說:“阿爹,事情都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只要大家好就好。”
阿德爹語重心腸地說:“我有錯,我一直想向你道個歉,但是一直都沒有機會。”
楊小龍說:“阿爹,你這什么話,你哪里來的錯,這事不能怪你。”
阿德爹說:“你去坐牢是一個原因,還有就是我不該讓巴虎娶了阿莎姑娘。”
楊小龍說:“阿爹,你這話怎么講?”
阿德爹嘆了口氣,說:“他們兩個都不喜歡,是我硬把他們拉在一起。結果呢,算了,事情都不說了。總之,是我對不起你們,害了你,也害了阿莎,害了巴虎。我這把老骨頭也就希望把阿依拉扯大,希望你能寬恕我這個做錯事的老人吧,這都是沒辦法挽回的錯事。”
楊小龍本想問些什么,突然阿德爹家的馬圈里有一匹馬伸出頭來沖了沖鼻子。他想起十年前自己的那匹大紅馬,那匹馬絕對是一等一的良駒。腳力強勁,通人性。楊小龍曾經騎著它,奪得大小賽馬冠軍十余個。但因為偷馬賊被打死,他坐牢去了,也不知道這馬后來怎么樣。
他問阿德爹:“對了阿爹,我想問一下,我走后我那匹大紅馬到哪里去了?”
阿德爹突然滿面愧色,說:“我正要跟你說呢,你那馬是被巴虎那個不爭氣的東西偷偷賣掉了。”
想起他心愛的馬匹,楊小龍不免黯然傷神。
他突然想阿莎,又問道:“阿爹,那阿莎呢,她怎么會那么年輕就去了?”
阿德爹臉沉下來,說:“這個你就不要問了,問了讓人傷心,年紀輕輕的,就病倒了。”
看著老人情緒低沉,楊小龍說:“好了阿爹,我們都不說這些了,過去的就過去了。哦,我想起有件事情,順便再問一下阿爹,你有沒有曉得哪家有銀裝要賣的,或者哪個地方有賣?”
阿德爹被這轉移的話題拉了一下思緒,想了一下:“銀裝?從來沒聽說哪家要賣的,那東西不好做,有的人一輩子就掙得一套。對了阿龍,你要那銀裝做哪樣用?”
楊小龍說:“不是我要,是兩個美國人愿意花高價買。”
阿德爹說:“哦,我倒是有一件,是你阿媽生前留下來的,我們沒有女兒,這衣服就一直留著,不過我想把它留給阿依,如果你要就拿去,估計以后這些孩子都不穿這個東西了。”
楊小龍說:“倒不是我需要,是代人購買,想問一下誰家要賣。”
阿德爹突然想起來似的,說:“我想起來了,王二丫頭家,有一套,幾年前說是要賣,不知道賣掉了沒有,走,我們去看看去。那衣服好多年了,他家沒有女兒,只是可能丟舊了。”
楊小龍說:“舊不怕,只要是真銀子就成。”
阿德老爹說:“岜沙人的東西,那肯定假不了。”
八千塊錢就買下了這件全套銀裝,楊小龍一點也沒有討價還價。這種純手工的銀裝現在太少了,銀子也多羼著假,楊小龍拿著這套衣服,左看右看都喜歡。他心里隱隱有留著己用的念頭,他的女兒阿依,將來作為送給她的禮物,也不失為一個好的想法。
但是他記得答應過美國人,這套衣服也是因為美國人自己才去找的,擅自留用,不像岜沙人的風格,更不像楊小龍的風格。楊小龍是那種膽子大,但心腸不會拐彎的人。
猶豫再三后,他想:“答應了美國人,總應該拿過去。但是價錢不妨喊高一點,要不要是人家的事情。”他料想,把價錢喊離譜點,美國人肯定知難而退,這樣也不至于失了信。
楊小龍提著衣服,到美國人下榻的酒店,那位男性的美國人一見楊小龍,便歡喜不已:“你好,你好!我想,你肯定帶來了好消息對嗎?中國朋友。”并回頭用英語向在房間里的女人轉告。
楊小龍說:“是的,你們想要的衣服,我倒是找到了一套。”
美國人迫不急待,說:“在哪里,在哪里,拿來我看看。”
美國人從楊小龍的手里接過衣服,忙轉身到房間里。美國女人急忙走過來接住,然后把衣服打開后,鋪在床上。燈光下的銀裝散發出淺淺的光茫,顯得華貴而神秘。
美國女人摟住美國男人,狂親了幾下。
然后又跳過來,摟住楊小龍的脖子親了一下。
岜沙人是很開放的,但這樣親熱的舉動,僅限于自己的愛人。楊小龍覺得有些窘迫,不由自主地臉紅了起來。看著這兩口子如此興奮,楊小龍想:“這衣服肯定兇多吉少了。”
楊小龍下定決心,開口說:“先生,還有夫人,這件衣服是當地一個姑娘的,她因為缺錢,所以我才有機會把它拿到這里來。不過,因為這是她心愛的東西,價格似乎有點高。我把它帶來,也是看看兩位的意思,如果嫌貴了,我會再為兩位尋找,等找到了適合的再給你們。”
美國男人說:“哦,那么她要多少錢?”
楊小龍說:“她要,八萬塊錢。”
美國女人用英語問:“喬,要多少錢?”
美國男人用英語回答:“八萬塊錢。”
美國女人問:“是人民幣,還是美元?”
美國男人回答:“應該是人民幣。”
美國女人回答:“這還是一個比較公道的價格。”
美國男人聳聳肩,說:“是的,但在中國有些高了。”
然后他問楊小龍:“她真的需要那么多錢,沒有商量的原地嗎?”
楊小龍聽美國人這么說,心里暗想:“看來他們是打算不買了。”
楊小龍說:“是的,這是她的阿媽傳下來的,是一件貨真價實的衣服。”
美國男人說:“但是,這明顯有些貴了。”
楊小龍說:“我也是這么認為的,但這種衣服的數量比較少,尤其是質量保證的。”
美國男人說:“那么,你能不能問她,再少一點?”
楊小龍說:“我想,應該是不可能少的,來之前我就跟她說了。她說如果有人真愿意出這個價,她就賣了,如果沒有,她就留著。你知道,這種東西是獨一無二的,很難找。”
美國男人和女人交流了幾句,然后雙手一攤:“好吧,我們要了。”
楊小龍想也想不到,提高了十倍的價錢,還是沒把衣服留住。
楊小龍覺得,這樣賣給別人獲得十倍的暴利,是不是太離譜了,覺得心里似乎有些過意不去,他試探地說道:“先生,這衣服是不是有些貴了,要不你們再好好考慮考慮?”
美國人說:“不用考慮了,我太太喜歡,這就是無價的。”
楊小龍無語了。
美國人從包里直接取出八萬塊錢的現金,遞給楊小龍。
之后,又拿出五百塊錢,說:“謝謝你,你辛苦了,這是給你的。”
楊小龍直接傻了。
提著八萬塊錢走出旅館,看著遠處來來往往的盛裝少女,他想:“到底是我傻了,還是這美國佬傻了?這樣的衣服,賣萬把塊錢是一定的,但八萬塊錢似乎太高了。或許在美國人看來,已經把這衣服當成古董藏品了,那么八萬塊錢也就算不得高,相反還很便宜。”
從他面前,一個推著手推車的孩子在喊:“旅游紀念品咧,岜沙的旅游紀念品。”
楊小龍想,我為什么不開一家旅游紀念品商店。但是,開一家普通的旅游紀念品商店,又似乎太過于簡單了。現在到處都是各種旅游紀念品商店,真假難辨,劣質充斥,價格過低。他想,應該開一家專門收購和出售各種苗族工藝品的商店,走高端路線。旅游的人,哪怕并不是很有錢的人,都是不怕多花錢的,怕的是花了錢,買回的東西品質差,沒有任何價值。
一個月后,楊小龍的“岜沙槍手部落藏品交易中心”隆重開業。
本站所收錄所有玄幻小說、言情小說、都市小說及其它各類小說作品、小說評論均屬其個人行為,不代表本站立場
Copyright © 2011-2021 云文學網 All Rights Reserved 上海市作家協會 版權所有 上海作家俱樂部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