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信少了,電話也少了。即便生活處處不如意,郝佳依然是我心中最柔軟的溫暖,在奔波于各個城市的路上,我總會在路過的小網吧里,時不時給她發一封兩封電子郵件,講述著那些在路上遇到的人和事,有時也可能是編的,這并不說我要胡編亂造騙她,我只是想找一些話題來給她說,不至于無話可說,僅此而已。我們之間郵件你來我往,打發著虛無的日子。
在廣州,我僅僅上了十五天的課,就離開了,在寫給郝佳的信中,我說道:
“我決定從這所學校離開,這完全是一次荒唐之旅。再差的生活條件,再低的待遇我都可以忍受可以接受,但是一種精神上的壓抑與郁悶,一種郁郁寡歡的精神狀態,一種無安全感的歸依,不想真心付出的,所有人都在將就的生活環境,得過且過的人生處事方式,實在不適合我。之所以找個工作,只是怕自己長時間無所事事會變得混帳,變得松懈,變得不是我自己。我不在乎那幾百塊錢,但是我在乎我的工作有意義,能被人理解被人認可,能有一點點效果并且自己有好的習慣,能夠進步。但是我感到可笑。剛來時,校長的女人還和我道貌岸然,冠冕堂皇,大言不慚的說什么教書育人,什么不誤孩子,什么師德責任,為人師表,任重道遠,而我也像個小學生似的認認真真,傻里巴嘰的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卻不曾想完全是一通屁話,屁話一通。校長基本上是一個混帳,半天打不出一個響屁,暗地里卻臭哄哄的,心里的小九九多得像阿Q身上的虱子一樣。能力與命運,有時真的不能相提并論,不知是上帝的黑色幽默,還是人世間本來就要如此,給這種人做事,我感到恥辱。
“校長女人的一句話是:這些人都是奴才命,天生的賤,學習不用管,只要管住學生就行了。我恨不能給她兩耳光。沒有誰是被注定的,對于一個孩子來說,他們具備所有的無限可能性,哪怕他現在不學無術,混帳不聽話不講理犯錯誤。人生而自由生而平等,只有某些人比較幸運,某些人比較悖一點,僅此而已。沒有誰是高貴命,誰是賤命,我始終懷著一顆敬畏之心去看待每一個孩子,去支持每一個孩子,去期待每一個孩子。我當然無權也無力去改變去決定他們的命運,但是我希望他們能明白自己巨大的可能性并去嘗試,我應該告訴他們這些。于是我感到我的想法在這所主要是為了賺錢的學校里,是多么的不合時宜,格格不入。這里基本上是招收一些學習無望的農民工子弟,讓他們來這里“履行”義務教育罷了,校長這樣的人來辦教育,我感到天大的諷刺,我不知道他是否感到罪惡深重。賺錢的方式多樣,既然沒有一顆仁義之心,赤子之心,又何必去選擇教育這一行?一個連自知之明都沒有的人,是教育的悲哀也是學生的悲哀,更是自已的悲哀。學校里所有的人都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混過去。校長想混過去就拿到收的學費,老師混過去就得到應得的工資,學生混過去年紀大了畢業了就可以打工。“將就”是他們用老師的最常用的一個標準,我本來不想將就才來到這所學校,現在卻進了一個本身就是將就的學校。生活荒誕,讓我捉摸不透。再說這所學校對老師極盡苛刻之能事,看到你班的學生抽煙的,教室衛生有點瑕疵的,作業有錯字沒改出來的,教案沒寫好的,等等,都要扣工資,我擔心最后扣成負的了我還要倒給校長。
“再說上課,我一人上了語文,政治,歷史,美術,音樂,還帶班主任,時時看著學生,一天下來,累得半死。但這也不算什么,最主要的是我講的學生聽起來莫名其妙,能稍微聽明白者實在像大熊貓一樣珍稀得很。我說余秋雨,說易中天,說韓寒,說王小平,徐志摩,基本上沒有人知道,更不用說莫言余華二月河賈平凹王立群了,要是講古代的納蘭詞、山閣體,或者講外國梅里美、卡夫卡估計就是天書了。我講清史,言及乾隆,順便給他們提到金庸的小說,竟然沒有一個知道金庸是誰,說出電視劇名來,他們才恍然大悟。初二的學生啊!后來我談到理想問題,說了一句“在座諸位”,一學生倒反應快,說你才豬位。我哭笑不得,只得給他們解釋,又講到風騷,于是男生放肆的笑,女生偷偷的笑,我又得解釋。身體的累可以休息一個晚上就好,但心理的疲憊我才感到是無法靠休息可以得到恢復的,我感覺我到了一個長期不換水的魚缸里,有種缺氧的無力,沒有明晰的概念。所以我只得走。當然還是有幾個想學習的學生,星期五一放學,有的學生不走,給我寫紙條的,當面說的,但是我只能對他們說,如果你們不想重復父輩的生活,你們下學期轉學吧。因為我也是一個學習者,一個要進步并沒時間去耗的人,只能請他們理解。良禽擇木,英才挑主。我也許都不是,但我想有這一份豪情,這一份豪氣,我不想被一個為我所瞧不起的人所用,并且領他的工資,我還不到山窮水盡的時候,我還不到我不干就得死的時候。所以我只有驕傲地受苦著,自豪地奔波著,倔強地尋找著,不合時宜地自以為是著。也許我的這種情況會讓你不放心,讓你擔心,讓你牽掛。可是我只想說,我并沒有喪失過信心,從來沒有絕望過,沒有消沉過,我對未來有強烈的自信,并且有足夠的耐心熬至雨過天晴,撥云見日時。因為我知道,有你,有理想。兩樣有其一已足夠自己堅強支撐,更何況我都具備,我無理由放棄追求。相信我吧,肖鐵一定會熬來活得自在的一天。
“我要的不是一時的痛快,而是一生的浪漫。‘雖千萬人吾往矣’也許不是一個人最好的選擇,但它是一個戰士的姿態。我需要。郝佳,我會在這條路上,一直到喪失所有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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