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Part 3 Don’t you forget

　　你要知道你的頭腦，你的內心。不是酒店的廚房，可以把里面的東西像舊罐頭一樣丟掉。它更像一條河流。每時每刻都在流動和變化。你無法矯直一條河流。

　　生命中有許多吉光片羽，無從名之，難以歸類。也構不成生命重要意義。但它們就是在你心中縈繞不去。

　　S市的天氣依舊陰郁。前幾日，本晴朗的天氣也由得一股來自于西伯利亞的冷空氣，讓太陽遁了形。天空是鐵灰色的，整個城市像一架鋼鐵的機器，不停的運轉。

　　北方的天氣更是惡劣，六十年一見的暴雪阻擋了我們幾個北方人回家的腳步。盡管有父母的召喚，我們仍無法回到他們的面前。慶幸的是我們的父母在我，思涵，璇璇和子琦成為死黨的同時也結成了堅不可摧的同盟。還記得當年大團體和小組織的集團戰斗，還真是精彩無比。

　　于是經過商定，我們幾個人便都留在了S市渡過春節。而我們的父母再次相聚后，便輕松的把我們拋之腦后，任由我們在外折騰，他們幾個一起過年了。

　　昨天晚上，謝璇弄回家了一棵圣誕樹,是真的雪松裝扮的圣誕樹。上面掛滿了不同種類的GODIVA巧克力。劉子琦看到后雙眼閃爍著撲向了它，“誰都可以摘巧克力吃！但是你不行，你一定會再五分鐘之內把我的圣誕樹摘禿了的。”謝璇伸出腳對著絆倒在地的劉子琦堅決的說。“嘿，大姐，為什么過中國的春節要弄一棵‘圣誕’樹來啊？”我向她發問。顯然，她在準備這棵接近三米并且價值不菲的樹時并沒有想太多“哎呀，你問那么多干嘛……西方圣誕節可以種樹中國春節怎么就不行，現在都改革開放了你思想怎么還這么保守，我這是中西合璧的產物，和世界接軌的象征！”謝璇故作鎮定的狡辯著。顯然劉子琦并不在乎這棵樹的來源和用途，她躺在地上說“啊，要是把它放的離房子近一點就好啦，這樣我從二樓的房間伸出手就可以吃到巧克力～～～”雖然這棵樹是那么的無厘頭，但是多了這樣一棵載滿巧克力的樹，似乎節日的氣息更濃了。

　　我們的年夜是在家里過的。劉子琦自告奮勇的要準備年夜飯，但鑒于她上次賞賜我們驚悚的“燭光晚餐”我們還是委婉的拒絕了她。但我們又實在不想把那些餐廳精致卻毫無生機的餐點搬到我們這個“家”的餐桌上。于是便把準備晚餐的“重任”便交給了曾經為我做了一桌各式早餐的璇璇。

　　新年的早上我們很早就起床了，四個人穿上了一模一樣的淡紅色細羊絨裙。雖然我們嘴上都在說穿閨蜜裝很幼稚，但是我們都還是穿了出去，其實我們都知道，我們在享受，那種友誼的美好滋味～

　　換好衣服，我們就一起出門去位于靜然區的裕擎大廈大肆采購。裕擎中的人并沒有因為節日而增多，但我們的裝束還是引來了許多人的側目。在Burberry店中我愛上了一組初春新款的花語系列發卡，正好四支，每人一支。璇璇的是一朵山茶花，思涵的是一朵五瓣的梅花，我戴了一簇小雛菊，而子琦的則是一朵葵花。銀色的花開在我們的發畔。像我們每個人十六七歲時的青春。那些人終將老去，但是它們永遠是葳蕤之絮。一旦開放，終生不落。

　　在3樓超市的食品區挑好需要的食材后便回家了。謝璇圍起她可愛的kitty圍裙進入廚房施展。我們都想進去幫她，可惜全部被她殘暴的丟了出來……“你們幾個誰都別想進來給我搗亂……尤其是劉子琦！”她像一頭被侵占了地盤的雌獅，憤怒捍衛著，恨不得立刻抬起后腿尿一圈來劃分地界……

　　三小時后，雌獅用她那雙纖纖玉手送給我們一桌子的藝術品……

　　“新年快樂！”“快樂！”每個人都舉著酒杯歡樂的跳著喊著，客廳變成了我們的舞池，群魔亂舞的場景重現。

　　我們都懂，這個時候，新年快樂已經不是一句祝福，而是四個人對新生活的許諾。城市冰冷，陌生充斥，每個人都不得不面對現實，不得不每天戴著面具示人。

　　但一旦回到這里，一旦四個人在一起，就可以肆無忌憚的卸下厚重的偽裝，做本源的自己，這是一種有別于親情和愛情的情感，人類錯綜復雜的思維產物，原始社會的人靠它協作生存，而生活在現代科技發達物欲橫流的社會中的我們，則靠他支撐信念，獲取安慰，修復治愈。我們不信仰上帝，信仰友誼。

　　“當當。。。”新年鐘聲響起。十二聲，我們一起默念。

　　“啊。。謝璇！新年了～～我要摘巧克力吃～～～”子琦興奮的喊著……向外奔去。她已微醺，臉紅紅的像舊時年畫上的小孩兒。璇璇這個時候似乎也不那么清醒了，舌頭打著卷威武著“今天本宮高興～～就賞你幾塊～～快點謝恩！小宜子～扶本宮出去～～”我狗腿的上去擁著謝璇出去了……思涵剛要出去，突然手機響了，她接起，是一個磁性的男聲，“涵涵，新年快樂。”“你是誰？”思涵的頭腦已被酒精澆灌的不能思考，“我們很快就會再見的。”對方掛了電話。思涵顯然沒有反應過來什么。“張思涵！！！快出來！怎么那么慢啊……你再不出來樹就要被劉子琦吃塌啦……”我在外面喊著。思涵扔下電話笑著跑了出去，加入了激烈的糖果大戰………………

　　初春的午后，溫潤的陽光透進來，被淡藍的玻璃窗分解成七色的六邊形碎片，層層疊疊的散落下來。掛在每個人發梢上，些微的融化了粗劣的妝容。覆蓋上整座城市，柔和了冰冷的金屬外殼。

　　“謝總，您好，我是您的助理，我叫李然。由于您是第一天來公司，蓋總為了讓您盡快熟悉工作讓我來協助您完成交接。您主要負責公司投行部，直投部，研究所和資產管理部等幾個核心部分的宏觀規劃和調控，以及對上市公司的評估指導、對市場及行業研究...”

　　“好了”謝璇打斷了李然的話“我當然知道我的工作范圍，來公司之前我和蓋總在視頻會議上談過了，對公司狀況也已經有所了解。嗯。。現在你可以做自己的事了。”“哦，對了。蓋總的辦公室在哪?”

　　“好的，謝總。蓋總的辦公室在27層。我的辦公室在您隔壁。您有什么需要可以叫我。”

　　“嗯。謝謝。”

　　謝璇推開自己辦公室的沉重的木門走向電梯。上到27層看到正中的門上的名牌“中信證券公司總經理蓋霖伯”推開門走了進去，到了蓋霖伯面前。利落的伸手“蓋總幸會了，希望在以后的工作中合作愉快。”

　　蓋霖伯伸出手與之相握：“呵呵，謝璇，你定要與我這么生疏么?”

　　謝璇的眼中瞬間逝過一絲慌亂：“嗯...蓋總如果沒有事情我就先走了，還有很多文件要看。再見。”說罷，轉身出去。蓋霖伯坐下，翻出手機上的照片，聽著漸遠的高跟鞋與地面碰撞的聲音，暗笑“固執的小女人，既然你已經走近我了，無論你多么會偽裝會躲藏，都不會讓你再逃掉的。”

　　照片上是一個穿白裙子的女孩，提著裙子在油菜花田中走著。青澀，純真。照片的右下角有一行小字“2015年春，濟州島”。

　　每個人都有天真燦漫的時期。不是每個人自生下來就明白怎樣偽裝自己從而不受傷害。曾經我們也會肆無忌憚的瘋。心扉全開的哭。那時候的我們無比簡單，因為簡單所以灑脫。因為我們還不全然了解這個世界，我們的皮膚還未發育到可以敏感的感知身后冰冷的目光。那時候，我們還不知道，嫉妒有一顆人的心，殘酷有一張人的臉。

　　并不是每對戀人都是因為不愛了而分手。而是因為習慣了互相傷害，最后雙方都難以承受，一拍兩散。因為誤會太多了，心結太緊了。但卻都執拗不去解開。再見面的你一定還想去抱他，吻他。可是你發現已經不允許了，離開時，你一定還去想他。可是你卻一遍一遍的騙自己，我只是習慣了，我已經不愛了。

　　晚上，我們都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吃完晚餐，只有劉子琦還沒有回來，她說有一個樓盤要舉行奠基儀式要去現場采訪，真不知道那個活動的企劃者是怎么想的，又不是在建墓地。

　　“璇璇，你今天真的看到蓋霖伯了？你確定以后要和他一起工作么？”我和思涵圍著謝璇坐在沙發上問。謝璇一臉不在意的說：“那又怎么了，只是工作而已。”

　　“可是你真的沒關系么？”我們有一點好奇，又有一點擔心。“哎呀，你倆能不能別什么事情都大驚小怪的？你倆擋我看電視了，要么滾，要么坐旁邊，和你倆在一起總像在動物園似的，還圍觀上了，用不用我給你倆翻個跟頭什么的？”謝璇半開著玩笑，伸出手，用不耐煩的口氣將我們從面前撥開，但就算她不說，我們也可以感覺到，她呼吸里的輕微顫抖，和嘴角的一絲慌亂。

　　既然已經靠近，既然已經交手，裝作若無其事就可以避開勾連么？

　　所有的事情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淡化么？

　　不會的，既然還有曾經的刻骨銘心，就不會全然忘卻。

　　情感像是水么，不斷？但水可以凝結成冰，變得脆弱，分離。

　　感情像是菌類，它一直在生長，菌絲間相互纏繞，疊加，密密交織。你以為你清除干凈了么？

　　不，你錯了，你忘記了隱藏在縫中的那顆孢子，只要一顆，他就可以恢復原樣。

　　“今天上午張鑫東給我打過電話，他說他也要到S市工作，暫時還沒有住的地方。要和我們住在一起。”張思涵一邊喝水，一邊對我們說。“他不是在澳大利亞養羊駝么？怎么回來了？再說，他一個大男人怎么和我們一起住！”謝璇反對的說。

　　“我也是這樣想的啊，他說他是被他媽媽逼回來接手公司，為了積累人脈和經驗，要在裕擎大廈先工作一段時間，而且他說為了不讓我們感覺尷尬，會帶來一個我們都熟悉的男人同住。然后就把電話掛了，周一早晨的航班。”

　　周一的早晨，我們都在吃早餐，門鈴響了，劉子琦跑去開門，“嗨，我來啦~~~快歡迎我吧~~~”

　　謝璇沒有停下手中的叉子，說“你們的房間在三樓。都是空的自己隨便選。”“好滴好滴~~~你們看我帶來了誰啊~~”說完，他一側身，一個頎長優雅的男人走了進來，我和思涵子琦都張著嘴驚訝的看著他，謝璇側過頭輕瞥了一眼，不過很快，她的目光又轉回門口那個男人的身上，手里的叉子掉在了地上，她緩緩站起身，在金屬與地面碰撞出來的嗡聲中，張開嘴：“為什么是你？”

　　致老婆，

　　我知道當你打開信紙，看到這個稱呼后又一定會蹩起眉頭。請容許我最后這樣叫你吧。我怕你會說我可笑，但我現在還不明白你為什么要走。我想發問，但卻必定沒有人回應。

　　原諒我并沒有在你走后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找，因為我了解你，一旦下定了決心。即使被我僥幸找到也不會回來的，對么?

　　這幾日我去了許多我們走過的地方，還記得塞納河上的那座PasserelleSolferino嗎?我們的鎖還在那，沒有變。

　　我們一定會再相遇的，希望你可以解開的心中的疑惑。告訴我，為什么。

　　2015年3.15日

　　蓋霖伯

　　“謝總，您已經來到公司一周了。按例，我們會在這周日為您舉辦就職舞會，這里是賓客名單，請您過目。”李然把名單遞給謝璇。

　　“李然，昨天我做的那個企劃案你整理完了么?如果做好了就拿去給蓋總簽字。”

　　二十分鐘后，李然敲門進來“謝總，蓋總說雖然您的方案收益會很高，但是風險大，可行性小。希望您能重做一份。另外。。”“另外什么？”“蓋總把您前幾日批過的文件全部駁回了，要您重新審核。”謝璇并沒有生氣質疑，只是微笑的說“好的，我會重做一份，把駁回的文件傳給我。”

　　27層，蓋霖伯站在落地窗前微笑著“我會讓你先來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