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日頭從西邊斜斜地射進窗戶，宇文夢這才發現她已睡過了午后。模糊的視線穿過窗欞望向碧色的天空，她低低地喚著幽雪的名字，來的卻是新的丫頭。

那丫頭一身淺綠色的裙子，低著頭走近屋子，眼眸里閃耀著怯懦的光。

她是從前在屋外灑掃的丫頭，叫做流荇，不大的年紀，矮小的個頭，甚臉上還有些許的嬰兒肥，挺可愛的樣子。不過她平日里總是不起眼也不愛吭聲，也常被其他丫頭欺負。

初初睡醒，混亂的思想還沒整理過來，宇文夢側躺在床上，左手撐住腦袋，淡淡地問，“幽雪呢，把她叫來吧。”

流荇嚇得啪地一聲跪在地上，還未等宇文夢問些什么，眼淚已先落下，她慌忙叩首，一言不發。

“你這是作甚，幽雪呢？”宇文夢不解。

“幽雪姐……幽雪姐……”流荇只吐出這幾個字，再泣不成聲。

幽雪。宇文夢混沌的大腦開始運作，昨夜的場景重又浮現。

哦，是這樣啊。

宇文夢起身，再未過問什么，只是淡淡地吩咐，“幫我更衣吧。”

流荇不可思議地抬頭，望著宇文夢淡然的神色，明明是有什么想說，卻極力忍耐著一言不發。她取來宇文夢平日里穿的衣服，低著頭幫她更衣。

洗漱過后，宇文夢來到梳妝鏡前，默默地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姣好的面龐，都變得陌生起來。“便挽著個馬髻吧。”

流荇低低地應了一聲，聲音中帶著哽咽。宇文夢從銅鏡中看到了她的手，還算白皙的手指因經常做活骨節變得粗大，但它依舊柔然而溫暖，仔細地撥弄著宇文夢長而濃密的秀發。

可是流荇太過沉默，整個屋里靜得有些駭人。宇文夢耐不住這樣的沉默，便想著隨便找個話題打發，“流荇，你今年多大了？”

等了許久，都不見流荇的回答。宇文夢好奇地回頭，卻看見流荇緊咬下唇，拼命忍耐著，依舊滿臉淚痕。

流荇見宇文夢忽然回頭，她慌張地看向宇文夢，一時間驚慌失措，一個沒忍住，涕泗以更加驚人的速度糊了滿臉。

未等宇文夢說話，她慌忙跪地，“奴婢……”剩下的“該死”還沒說出口，便又被自己的哽咽逼了回去，她只好不說話，膽怯地趴在地上，任眼淚肆無忌憚地滾落在地上，很快就形成了一汪淺淺的水洼。

“怎……么了，我嚇到你了嗎？”宇文夢被她這樣的反應弄得莫名其妙，她蹲下身子，長長的頭發撒了一地，如同盛開的黑色蓮花。她從懷中掏出手絹，輕輕地幫流荇擦去淚痕。

流荇搖頭退后，躲避著宇文夢的手，“小姐別這樣，奴婢，奴婢……”慌忙中，把眼淚鼻涕一股腦地抹上自己的袖子，憨憨地看著宇文夢，“小姐，別，別管奴婢了。”也許是明明自己如今的樣子太過狼狽，流荇逃避著宇文夢的目光，可是淚水卻不爭氣地在下一個瞬間重新涌上來。

“流荇，誰欺負你了嗎？”

流荇拼命搖頭，卻一言不發。

宇文夢追問了好久，流荇愣是未說出一個字。心中有些氣惱，宇文夢扔下手絹站起身，“你再這樣，我要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