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啐道:“登徒子!”伸手便朝他肩上的肩井穴擊去,云在不意青林突然發(fā)難,差點沒閃過。青林一擊不成,順勢把住云在的手腕,將他的胳膊肘狠狠撞向身側的山石。
“啊——”云在一聲悶哼,幾乎半身瞬間便麻痹了,痛楚難堪,手中的玉梳“啪”地掉到地上,摔成了兩半。
青林仍未解氣,還欲再教訓一番云在的輕薄之罪,卻聽得不遠處隱隱傳來了門扉開闔,竊竊人語,怕一會兒這家伙招來熟識同伴,自己勢單力薄,勢必要落下風,于是,只是稍一遲疑,扭頭便走。云在那里肯依,只是自己一時也無可奈何,眼看著青林幾步竄進了樓閣之間后,身子才堪堪回復知覺,他齜牙咧嘴道:“這丫頭,下手可還真狠。”下意識便要追上去,走了幾步又頓住了腳步,回頭拾起地上的斷梳,收掇進了衣襟內。
青林光想著要躲開云在,莽莽撞撞地進了樓閣處,此時才懊惱起來:“晏然此刻也不在,我到底該去何處找人……”
正想著,臨近一個廂房內傳出了幽然的琴音,琴音方歇,卻聽那屋內窸窸窣窣響起了交談的話語聲。
“西洲曲本是柔情意境,也難為你能用一把七弦古琴配地天衣無縫,妙曲天成。”
“公子過譽了,蓮子不過是風塵中人,吹拉彈唱原是賴以生存的基本手段,倒也說不上難的。”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可遠觀而不可褻玩。我只是不忍看你皓皓之白,蒙世俗風塵……”
“蒙公子厚愛,蓮子愧不敢當。只是脫籍一事,望公子往后勿提,蓮子蒲柳賤質,淪落風塵已久,縱出的狼坑,終不過再入虎穴。”
“蓮姑娘,如若莫某懇求姑娘暫住莫府呢……”
青林本不欲窺人隱秘,然屋內那人的聲音一出,她的腳步便再挪不動半步,生生怔在了門口,待聽到“莫某”二字,不由地抽了口氣。
“誰在外面!”蓮子眉間一蹙,輕喝道。
青林聞言趕緊退離幾步,只是神智尚有幾分怔忪,還似沒有回過神來。
蓮子在屋內候了片刻,不見有人回應,但分明方才——她稍稍推開了古琴,起身去開門。
青林聽著屋內之人的腳步聲緩緩靠近,一時避也不是,不避也不是,甚是尷尬。此時若逃,必然會被發(fā)現(xiàn),倒叫人生疑。這女子倒還無所謂,若是里面被里面那人知曉——
青林四下略一張望,正瞅見云在搖著折扇沖著自己走來,嘴角掛著一抹戲謔的笑紋。她心思陡轉,急急幾步向著云在撲過去,一把揪住他的領口,將自己的臉埋在他的衣襟前。
云在本是一路覓著青林的蹤跡來的,正瞅見她呆了一般站在廂房前,這便悠悠然地過來,意欲再捉弄她一番。卻不想她竟主動撲到自己懷里,拉著自己的前襟便靠上來,前后態(tài)度轉變之大,足以令云在也瞠目結舌了。
云在驚乍了一瞬,緩過神來,將折扇一收,輕笑道:“然然果然是熱情似火啊,只是,這地兒未免太過開闊,再有情趣的事兒被眾人當了猴戲兒觀看,多少掃了興致——”他話尚未落音,那廂門便是一聲輕響,有人推門而出。
“你們……”蓮子乍一出門便看見兩個男子緊緊相擁在一處,一時要說的話也噎了下去,倒是自己面上露出幾分尷尬。
青林聽得個女子的聲音,本是背對著她的,卻忍不住偷眼回顧。
俗話說,要想俏一身孝,眼前這位蓮姑娘,渾身分外素凈,連眉目神情都是淡淡的,衣裙是白凈的底料,只在上面用淡到?jīng)]有的墨色繡著云紋,似有若無之間越發(fā)讓人覺得衣袂上水汽氤氳,便果真如同一支出水清蓮。只是左眼角極細的一粒朱砂痣,殷紅欲滴,方知淡極花更艷之語,委實所言非虛,如此驚鴻一瞥,更覺風情撩人。
“蓮姑娘,外面是何人?”房內男子輕聲問道,一面就跟著出來了。
青林渾身猛地一個戰(zhàn)栗,不自居地將云在的衣襟狠狠一揪,迫地二人愈發(fā)貼得緊,將自己的臉面全部埋進他的懷里。
云在自然察覺到了青林的異樣,不由地抬頭望向站在女子身后之人——竟是莫大將軍的獨子莫盧。
莫盧顯然也很是詫異,不意竟在銅雀臺這等煙花之地恰恰碰見左相家的公子,不過聯(lián)想到此人一向放蕩不羈,頗有風流名聲,卻也見怪不怪了,當下便微微頷首,以示見面之禮。
顧云非不動聲色將青林護地更嚴實些,似真似假地打趣道:“竟能在銅雀臺碰見莫兄,真是幸會幸會啊。”又稍稍瞥了莫盧身前的女子一眼,笑道:“這位姑娘倒是生的極盡清絕雅致,怪道入得了莫兄的法眼。不過,看起來倒是眼生得緊,敢問芳名?”
蓮子微斂眉眼,唇瓣輕抿:“公子可喚我蓮子。”
“蓮子清如水,”顧云非似有所指地念了句,又笑道:“果真是名如其人,清雅無雙。”
蓮子清如水之句,原本就諧音“憐子”,暗含愛慕眷戀之意,此刻被顧云非刻意挑出來說,面上幾分羞惱。
莫盧此刻的目光落到了顧云非懷里的少年身上,直覺這人背影甚是眼熟,不禁脫口而出:“這是……”
青林聽得莫盧開口相詢,周身又是輕輕一顫。
顧云林只是略略低頭一瞥懷中的青林,盯著莫盧笑道:“怎么,莫兄也對我懷里這個孩子有了興趣?”
莫盧聽顧云非話說的露骨放肆,卻也強忍了心中的不適,溫聲道:“只是看著這小兄弟的背面倒是有幾分眼熟,是以有此一問。”
顧云非聞言挑眉一笑,道:“果真?那倒真說不準便是個相熟之人。不過,我懷里這小家伙怕生羞怯的緊,我得問問他愿不愿意。”說罷,變裝模作樣地附在青林耳畔私語。青林自然是不可能露面的,于是顧云非便抬頭望著莫盧,遺憾道:“哎,小家伙面皮薄,那莫兄,顧某就只有抱歉了——”
青林聽著顧云非胡謅,卻又無可奈何,便狠狠地向他的手臂上掐去。顧云非倒似長了十只八只眼睛一般,一把便握住了青林作怪的手,面上卻仍是從容不迫沖莫盧道:“方才不小心打擾了莫兄與蓮姑娘的雅興,是在罪過,我這便帶著這孩子離去,你們繼續(xù),繼續(xù)!”說完,也不再看莫盧與蓮子二人的臉色,徑自拉著青林大步離開。
莫盧若有所思地望著二人離去的身影,沉思了片刻,眼眸陡然一亮,輕呼道:“那塊玉佩……”那少年離去之時,一枚碧色玉佩晃蕩在腰間,雖然只是一瞥,現(xiàn)來回想,似與莫府進獻給公主府的生誕壽禮十分相似。公主自與自己出使了一趟寧楚原后,便再沒見她帶過那塊玉玦,是以自己當是特意精選了玉料,命人雕刻了這塊青玉鏤空松下仙女飾。
蓮子道:“公子認識那少年?”
“那人……”莫盧皺著眉,猶疑不決中愈加心亂,:“蓮姑娘,莫某下次再來,現(xiàn)下有些急事。”
蓮子倒也不加勸阻,淡淡道:“只要公子愿意,蓮子時刻恭候。”
莫盧歉然一笑,便大步循著方才二人離開的方向跟去。
青林被顧云非一路拉著,踉踉蹌蹌,終于等在一個轉角停了下來,她還有些沒回過神來。
“怎么,軟玉溫香抱滿懷,都不舍得松手了?”顧云非半瞇著他的桃花眼戲謔道。
青林驟然反應過來,忙不迭地甩開顧云林正與自己交握的手,面色淡淡,轉身便走。
顧云非攔住道:“好歹我也算為你解了圍,你這抱也抱了,摸也摸了,把我的便宜都占盡了——”
青林見自己勢單力薄,根本不是顧云非的對手,若他存心不放手,自己根本走不了,便皺著眉,不耐道:“怎么,還準備讓我對你負責么?”
顧云非將折扇一抖,“刷”地打開,掩唇笑道:“難不成你一早就打定吃白食?”
青林斂眉垂目輕嘆了一聲,方道:“方才多謝你替我掩護。”
“果真感謝我?”顧云非面色仍是一派調笑不正經(jīng),眼眸卻在不動聲色地觀察青林細微的神情變化。
青林情緒低落,神色也怔忪,抬頭迅速地看了顧云非一眼,鄭重地點了點頭。
“不過口頭言說,終究是誠意不足啊,不若你以身相許吧!”顧云非似是不懂什么叫見好就收,步步緊逼。
青林突然詫異地盯著顧云非,似是在算計著什么,只是一眼不發(fā),倒叫顧云非心底暗暗發(fā)毛,不禁脫口道:“你要做什么?”
青林眼珠一轉,眸中倏地閃過一抹狡黠神采:“不干什么,只是覺得恩公說的甚是有理,既是如此,晏然便以身相許吧!”說罷,她抬手稍稍扯松了裹得嚴實的衣領,向著顧云非靠近半步,眼眸似是嬌羞,怯怯地抬眸瞥他一眼,又急急收回,仿佛有什么羞赧難言的話語。顧云非一時好似被她下了蠱一般,隨著她的神態(tài)舉動,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去。青林扯著衣袖,輕掩了鼻息,低垂的湛亮眼眸中浮漾微動的情緒。
好像睡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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