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一中的墻外,隔著一條馬路就是一中教師宿舍,吳天富帶著老驢找到“國大之花”家,“國大之花”正好在家中,頭上還戴著一個用來遮羞的毛巾,看到吳天富和老驢嚇得一哆嗦,結結巴巴的問:“你們來干什么?”吳天富知道這定會把她嚇得不輕,忙和善的說:“我們想借你的《魯迅全集》看看。”國大之花”的臉色才變得自然一點。
她伸出手:“吶!家里坐!”“不坐!借了書我們就走。”吳天富和老驢走進屋去,那時很多人家中都沒有書櫥,“國大之花”家中居然有一個鑲有玻璃的很大的兩個書櫥,不用說里面放滿了書,最上一格就是《魯迅全集》,一套金裝《魯迅全集》讓老驢看的目瞪口呆,半天說不出話來。你們要借幾本,三本,吳天富趕緊回答,“國大之花”從書櫥里掏出三本。“你們要寫個借條。”“國大之花”口氣軟中帶硬,拿出老師的身份來,是!是!老驢回答,我來寫借條!還有,“國大之花”又補上一句:“你們不能給任何人講,不管什么時候。”“那當然!”老驢回答。
果然,借書這事兩人嘴都封的很緊,后來,吳天富和老驢有一次談到借書這事,還保證他們誰對任何人都沒有談起,嚴酷的政治把人的嘴巴封的緊緊的,變成了人的習慣。
以后在一個多月內,老驢上“國大之花”家去了五次,他從阿Q正傳,集外集拾遺,二心集等中抄錄了大量的段落,編成了一本《魯迅論文化革命》,這本小冊子立刻由學校里的才子們用鋼板蠟紙刻寫出來,讓老驢喜出望外,洋洋得意。
吳天富第一次去老驢家,才發現這個心目中非常尊重的才子住在一個很大的茅草蓋成的平房里,他姊妹七個,靠他父母拉扳車度日,老驢連自己的一張象樣的書桌都沒有。
老驢本人到很達觀,他自嘲一個南腔北調人,一所七歪八倒屋,老驢是正宗徐州本地人,可母親來自南方。所以老驢口音里有時帶點南方口音。
通過老驢,吳天富又認識了幾個高三,高二的學生,沒有事大家到云龍湖聚聚,其中一個綽號叫“大憨”的,自認自己有經天緯地之才,經常在家讀三國,看李白,杜甫,白居易的詩,也不管別人聽懂聽不懂,滿嘴里要么頌的是大江東去,浪花掏盡千古風流人物…。要么就是我本楚狂人,風歌笑孔丘…。人人笑他憨,可惜此人一生坎坷,到底沒有實現他的抱負。
一次吳天富和老驢,大憨幾個冒雨游云龍湖,暴風雨來了,別人都去躲雨,唯有大憨站在云龍湖大堤上直著脖子朗誦岳飛的《滿江紅》。
沒有想到駱駝家也出事了,有一天吳天富到駱駝家去,駱駝的父親是省電信局的總工,他家門口貼的都是大標語,什么“砸爛某某的狗頭”,下面落款是徐州電校,原來是一群學生前來揪斗他爸。這一下羅溪月的狀況更讓吳天富擔心了,每次吳天富回家都要繞到徐州醫學院門口看看,可是醫學院門口總有紅衛兵站崗,吳天富進不去。
學校里不斷傳出各種消息,北京的紅衛兵在校內開始清除“狗崽子”,就是目標對準了自己的同學,這時只要父母或祖上和地主、資本家、國民黨有點關系的只要被紅衛兵知道就要被揪斗,或挨打。
徐州的紅衛兵這時也跟著北京的形勢,各個學校紅衛兵把家庭出身有“問題”的學生集中起來學習,這些學生被紅衛兵無端用皮帶抽打或打耳光,沒有人敢哭,因為要流淚就要再次被打。
就在這時,吳天富在學校看到了羅溪月,羅溪月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看到羅溪月,吳天富一愣,他想上去打招呼,可是紅衛兵糾察隊一個叫“猴子”的喊住了他,他對吳天富說:“看到羅溪月了吧,醫學院的紅衛兵通知我們羅溪月老子是反動學術權威,是國民黨少將,黃浦軍校畢業的反動軍官,歷史反革命,已經命令羅溪月不能在家中呆著,必須到學校接受紅衛兵的教育,校紅衛兵決定給你一個任務,就是找羅溪月談話,要她和她反動老子劃清界限。”
吳天富沒有想到猴子給自己下了這個任務,羅溪月與自己有十年的校友,無論如何吳天富下不了這個手,何況吳天富一直以為羅溪月的優雅和美是他那個階層的女孩所沒有的,感情上他也接受不了。
教室里,耗子正在繪聲繪色的給胖妞講他剛剛看到的一張來自北京的傳單的內容,胖妞聽得眼都直了。
據耗子講,那張傳單說北京現在流行一個口號: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兒打地洞,北京一所軍干子弟學校,里面的學生大都來自軍隊系統,文革開始后。這些學生把老子當年實行“軍銜制”的軍裝,領章都穿出來,自封為“坦克兵大元帥”,“空軍司令”,“海軍大將”,在這所學校里那些父母是團長,營長的只能給那些高干子弟當勤務兵,耗子講到這兒說,就我們學校的高干子弟到了那所學校也顯不著了。胖妞一聽不高興,她爸爸是工廠一個科級干部,聽到耗子話音里嫌她爸官小,不睬他了。
耗子來找吳天福,說帶他去學校倉庫里看看最近抄家抄來的東西,吳天福很忙,有時不到學校來,不知道學校最近發生了什么變化。
耗子詭譎的告訴他,昨天晚上他參加了大中學校紅衛兵成立以來最大的一次行動,對全市的資本家連夜抄家。
現在抄來的東西還放在學校。學校過去的文檔室成了堆放抄家的物品倉庫,耗子和吳天福走到倉庫外邊,門居然是虛掩的,連看門的都沒有,只見地上堆放了尺把高的黑色的唱片,耗子翻起來一張,一看是梅蘭芳的“宇宙峰”,再下面還是梅蘭芳的“貴妃醉酒”,再下面是周信芳的“四進士”.這些戲劇耗子和吳天福聽說都沒聽說過,旁邊一個大紙箱里堆滿了一大堆書,有古書也有現代書,最精致的一套線裝本的史記,耗子摸了摸覺得紙張很細軟,做大便紙不錯,于是決定帶走。
耗子又看到桌子上有幾個大盒子,揭開一看,竟是金磚,金條,袁大頭,兩人都沒見過金磚,金條是什么樣的,今天可開了眼了,不過這黃澄澄的東西可不能拿,再說兩人都覺得這金磚以后都沒啥用了,誰這年頭還要金子。沉甸甸的,像石頭塊子一樣。
耗子又打開一個盒子,這里面的東西更讓兩人目瞪口呆,只見盒子打開,里面無數的星星般的東西閃爍著光芒,耗子拿起一串珍珠,珍珠柔潤晶亮,又拿起一顆戒子,這上面是什么,藍寶石,這讓兩人嚇壞了,趕緊扣上盒子。把門掩好,兩人坐在門前的臺階上,此時已經夕陽西照,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兩人還是感到不安,像做盜墓賊一樣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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