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2-3 平流霧漂浮

　　他今天有更重要的事占據著自己的心思。他們來到一家茶館，進了門還不見別的客人。挑這個時間來，正是蘇泰達細心的安排。這里有中國文化的氛圍，而且此時人又少，便于會談。他們先要了兩杯白開水，正式的茶藝表演要等客人來了再開始。史密斯是杜志銘開車去接的，他們倆進到房間里來時，蘇泰達和丁婕都站了起來，迎上去。史密斯今天也是穿戴整齊，這老外也懂禮節，正式談判著裝不能隨便。兩位**進來，開始了泡鐵觀音的一套程序，史密斯看得兩眼發直，嘴唇微張。直到接過聞香杯才如夢初醒。他仿效著蘇泰達的動作，聞著杯子，一股蘭花清香直沁他的肺腑。他只喝慣咖啡，這茶的香氣是另一種類型的香，他覺得只有東方才有的清純茶香，連忙恭維一番。直至端起小杯啜了一口，頓覺口中生津，為東方的茶韻所傾倒。也許這有利于接著的談判，其實并非如此。史密斯的目光掃過蘇泰達的臉，落在丁婕臉上，又旋即轉回蘇泰達的臉，清了清嗓子說，我們是實力雄厚的投資公司，第一次來中國投資，一切都要按我們的游戲規則辦。蘇泰達心中不解，哪有不按游戲規則的投資行為，平靜地道：中美的文化沖突不會影響我們按國際通行的游戲規則，來規范我們彼此的行為，這是毋庸置疑的。他是盯著史密斯的眼睛說此番話的。史密斯提出蘇泰達必須放棄中國品牌，才能考慮投資。盡管作為一種可能性，蘇泰達早有思想準備，現在親耳聽見了，幾乎剜了他的心。蘇泰達把新生產線的贏利前景又簡要做了介紹，史密斯似聽非聽。他手中的天長地久牌有了今天的知名度、美譽度，創業至今吃了多少辛苦。美國佬給點錢，就想對它一筆勾銷，就像讓他親手殺自己的兒子，這是決不可能發生的事。他力圖同史密斯磨合，但磨而不合，聽下來史密斯要的是他手中的營銷網絡，在中國有十萬人在做天長地久牌產品的銷售，接管了這個營銷網絡，就占領了中國市場。出點資金哪怕只有幾千萬元，有了這個網絡，就可以控制中國市場，實在是一本萬利的事。蘇泰達已經看出史密斯心中的計謀，仍然死守品牌這個防線。

　　沖過幾次水，茶味已經淡了，蘇泰達讓**再泡一壺。史密斯端起杯子一口飲盡后說，蘇先生，你放棄品牌，并不吃虧。我們投資以后，這個產品不但要占領中國市場，而且便于通過美國FDA認證，將來可以行銷美國歐洲。蘇泰達知道這是一個畫在紙上的餅，通過FDA認證談何容易，美國佬會輕易放過中國產品嗎？再說干企業，不就是想開百年老店嗎？沒有品牌，中國民族工業又何以自處。這些話，蘇泰達只在心里對自己說。看來今天就只能到此為止了。沒想到史密斯一邊看著小姐斟茶一邊說，蘇先生，可否在你們的品牌前面加兩個英文字母，這樣體現出美中合璧。他以為這個好主意一定能得到蘇泰達的認可，沒想到蘇泰達說，我要培育的是純粹的中國品牌，不要說加兩個英文字母，就是加一個，我也認為不合適。史密斯聳了聳雙肩，攤開雙手。丁婕在旁邊一直沒說什么話，她聽得明明白白，雙方是品牌之爭。她想放棄品牌沒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品牌嗎，用什么名字不是一樣嘛，她沒有說出口，她知道她只是陪客，不宜隨便插嘴，就說史密斯先生請喝茶。她的眼神使史密斯心為之一動，其實她只是習慣性的表情別無他意。史密斯的一動，只是他的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