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五章    冤家路窄

　　街頭，路燈，影子孤獨，時間已過晚上十一點。

　　我不知道，今夜又將落腳何處，身安何方。

　　但我知道，今夜我不會再繼續(xù)窩在陳天浩的屋子里。

　　這是一個偉大的變化。我討厭一層不變的日子，我希望每一天都有變化，變好和變壞都沒有關(guān)系，我害怕重復(fù)的生命，尤其是低水平重復(fù)的生命，那會讓我無聊致死。

　　摸出手機，雖然已覺得和女友發(fā)短信是一件郁悶的事，但是我想她，真的很想她，想著她的好，想著她的笑，想著她的鬧，還想著她的亂七八糟。可自己苦逼的現(xiàn)狀，讓人焦躁。思念愈烈便愈是加劇了心頭的痛，日子像兩頭受力的橡皮筋，變得又長又窒息。

　　親愛的郝佳，我愛你毫無疑問，但是漸漸地，我已經(jīng)不知道該和你說些什么了，無言，并不代表不思念。我會一如既往地給你發(fā)短信，因為每天該睡覺時，不管是在火車上奔波，還是在城市的某個角落里無所事事，甚至露宿街頭，我都會按時記起，應(yīng)該對你道晚安了。

　　這樣想著，我寫好了短信：“親愛的，好困，睡了，吻你，睡覺吧，晚安。”

　　我想郝佳應(yīng)該在洗漱準(zhǔn)備休息了吧，也許還在對著電腦或書本用功呢，手機很快有回復(fù)：“嗯，親愛的，晚安。”我對著手機輕輕地吻了一下，嗯，親愛的晚安，祝你好夢。

　　發(fā)完短信，看著燈火闌珊，我決定先去學(xué)校附近的招待所湊合一晚。因為學(xué)校附近的招待所考慮照顧學(xué)生情侶，相對便宜一些。肖鐵現(xiàn)在的處境，只能消費二十塊錢一晚上的旅館。

　　提著包，走上十字街頭的天橋，看著漸漸稀落的街道，沒有任何可以值得記憶的內(nèi)容。下天橋，穿過一條小巷子，兩邊的小吃攤點依然熱火朝天，沒有半點要打烊的意思，顧客依然滿座，老板在煙熏火燎中忙得應(yīng)接不暇。兩只討厭的哈吧狗兒相互追逐，繞著我的腳轉(zhuǎn)。縱深進入一條潤濕的小巷，我知道從這里過去，再轉(zhuǎn)兩個彎，就到了N高校的招待所。

　　我走出小巷，從一家小店里透出來的燈光，讓我看清了從前面走過來的幾個人的臉，心里產(chǎn)生一種感覺：冤家路窄。其中一個，就是前幾天被陳天浩他們打的人。

　　當(dāng)時我雖然沒有動手，但是依然不會忘記被打者當(dāng)時看到了我，以及他那種有仇不報非君子的惡狠狠的眼神。我不想被他認(rèn)出來，否則將難逃一頓拳打腳踢。

　　我調(diào)頭走。走了幾步，感覺有些不對勁，回頭一看，那個被打的家伙指著我對同伴說：“他就是那個打老子的人，還以為你們跑到哪兒去了，原來在這里。”

　　一種刀光劍影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好漢不吃眼前虧，我拔腿就跑。

　　讀大學(xué)時，我是學(xué)校籃球隊主力控衛(wèi)，以快取勝。學(xué)校的一千五百米冠軍是我室友，因為他鐵定是要拿冠軍，所以就勸我不要參加了，兄弟殘殺讓別人看著不舒服。用李傻傻《紅X》中的話來說，他是那種比賽途中去上次廁所回來，就算沒能破記錄也能拿冠軍的人。

　　至于我，用句損人的話說，都是做賊的料，就算被發(fā)現(xiàn)了也跑得快不容易被逮著。所以，我雖然提著簡單的行李但并不怕被他們追上，更何況我是在逃跑，如果這都能被追上的話，博爾特大概可以退休讓賢了。因為巷子過于狹窄，實在不好大顯身手。我一點感覺也沒有，似乎在不斷偏著身子不斷地拐彎抹角，不斷地險些摔倒，跳下又爬上。

　　兩邊昏暗不明的墻都向外滑去，耳邊的風(fēng)呼呼地響。他們像獵狗一樣窮追不舍。

　　我不記得自己在一路逃跑的過程中撞翻過什么，也不記得被什么絆倒過，只覺得當(dāng)時自己處于一種磕磕碰碰，卻無可阻擋的速度之中。一路奔跑，在一個小巷子里差一點撞倒一位哼著小調(diào)大概是準(zhǔn)備上廁所的大爺，然后從他身邊閃過去，讓他老人家覺得莫名其妙。

　　當(dāng)我跳下一個臺階，拐進另一個巷子時，我看到巷子的出口處有一個喘得像狗一樣的家伙正在那里虎視眈眈守株待兔，調(diào)頭一看，后面兩個也步步緊逼地走過來，雖然那樣子一樣的累得要死要活。天時不如地利，原來他們熟悉環(huán)境，看來肖某人難逃一劫了。

　　我站在原地，盡量調(diào)勻因快速奔跑而起伏的呼吸，盡量先讓自己平靜下來，侍機以靜制動。我知道這一次不可能相安無事了，我在想是不還手讓他們打幾下就算了呢，還是反抗之后再跑。這兩個辦法都沒有經(jīng)過檢驗，所以也不知道哪一個好，哪一個不好。

　　他們像收網(wǎng)似的，慢慢朝我攏近。估計之所以放慢速度，一來是想我現(xiàn)在如甕中之鱉，腹背受敵，左右是墻，不可能再跑掉，二來也可以先緩和一下因奔跑引起的勞累。

　　他們離我只有一步之遙，我依然不敢輕舉妄動，打算先看看他們到底想怎么樣。

　　突然有人推了我一下：“你他媽的跑呀！”

　　“你不是挺能的嘛，現(xiàn)在怎么啦？”

　　“你他媽的王八蛋！”

　　這句話罵出時，我的小腹中了一腳，這一腳像刀一樣洞穿我的身體，那種刀絞一般的疼痛立刻讓我的每一根毛血管都忽然像泄氣一樣萎下去。整個人像忽然被抽去了骨頭一樣蹲到地上，汗珠從每一個毛孔里，像被擰一樣冒出來，我立刻喪失逃跑或者還手的能力。

　　“你他媽能啊！”

　　“你來啊！”

　　“有種還手啊！”

　　“跑啊，你他媽的跑啊！”

　　他們每逞一次口舌之快，就向我推一下，或踢一腳。

　　隨后，我被噼噼啪啪地一陣亂踢，就算有想跑的心，也沒有想跑的力了。

　　我抱住頭，護住下身，把自己當(dāng)成足球。我當(dāng)時只希望他們早些喪失興趣，然后離去，我只祈求沒被打成重傷就行。一下，又一下，我似乎感覺不到疼，整個身體都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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