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哪怕從服務員做起，也沒有什么！

　　對于青琪，蘋果心里一直感激涕零。但她心里也明白，青琪對自己，是同情心作祟，至于交情，基本可以忽略不計。大概對于自己和青琪來講，相識容易，相知太難，就算自己借著青琪的這一份同情心，在她旁邊打雜跑腿兒混口飯吃，可是這種這種沒有技術含量的搖尾乞憐，有意思嗎？

　　眼瞅著后廚基本各就各位，過了沒兩天，被青琪相中的那位大姐終于認清了事實，不情不愿地過來上班了。要說青琪真是調教人的一把好手，她當著老大姐的面兒，把她的不可或缺添油加醋地渲染了一遍，又順帶譴責了一遍老東家的不知珍惜，愣是把老大姐的心湖攪起了陣陣漣漪，老大姐感動的眼淚汪汪，前嫌盡棄，當即就表態一定要跟著青琪好好干，為餐館奉獻自己殘余的青春和一腔革命熱血。

　　有句話說的好，上帝為你關上了一扇門，必定會為你打開一扇窗。老大姐雖被造物主賦予了與年齡不符的單純懵懂的性格，但工作能力卻讓人刮目相看，她用了一天時間把老東家的條條框框加以變通，現成的財務制度就熱乎乎的出鍋了。青琪看了以后連聲贊嘆，蘋果雖然看不懂賬本，也知道密密麻麻寫的甚為翔實，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便跟著沒心沒肺的一起夸贊。

　　老大姐黑紅的臉羞的飛上了兩酡紅霞，蘋果見狀笑的更歡，卻忽然聽見青琪說，“那蘋果就把你手上的賬目都交給蔡姐吧，她是這方面的行家，從此以后賬目就都交給她管了。”

　　蘋果一個激靈猛醒過來，笑容就僵在了臉上，她木木地沖青琪點了點頭，悲戚地意識到一個殘酷的現實，自己這就被剝奪了財政大權，剛到手沒幾天的權力已經被架空了，深重的憂患意識立刻把她牢牢束縛。

　　青琪似乎并沒有意識到蘋果心中的風云突變。她這幾天忙著跑上跑下地打點執照和審批的事情。因為是店面的轉讓，只需在原有的執照上稍加變動即可，相對來說便省心不少。另外，褚云廣提供的幫助也不可小覷，工商衛生消防各個足以跑斷腿的部門手續，經他稍稍關照，也被青琪輕松拿下。

　　一品樓的供貨渠道也直接拿給青琪來用，這讓青琪少走了不少彎路，周圍的條件簡直可以說是天時地利人和齊聚，很快，青琪就開始盤算“樓外樓”開業的事情了。

　　在青琪招兵買馬完畢之后的這幾天，其實蘋果并沒有什么事情可做。外面需要打點的事情都是青琪親自出馬，店里要操持的種種都由蔡姐坐鎮，由于青琪對菜品要求極高，幾個廚師這幾天一直在試菜，也忙的不亦樂乎。幾個服務員被蔡姐安排著配合廚師試菜，外加來回來去的收拾店面，再加上各種演練，個個被支使的四處奔忙，唯獨蘋果成了個惹眼的大閑人。

　　若按照蘋果先前的性子，肯定早就急的像沒頭蒼蠅一樣團團轉，但跟了青琪這么一陣子，她從心性到處事方法都長進了不少。她前前后后仔細考量了一遍，找到了癥結所在。人人都顧忌著她和青琪的這層關系，自然沒人敢支使她，而她現在也是一坨漿糊，啥事情都提不起來，就算她不愿意承認也不想面對，事實就是，她把自己給擱到了既扶不上墻也沒人敢碰的境地。

　　反反復復思量過后，蘋果決定主動去找蔡姐談談，讓她大可不必顧忌自己和青琪的關系，就當自己是一顆銅豌豆，隨意地摔打和蹂躪。她沒去找青琪，正是最忙亂的時刻，怎么能因為自己這點兒破事去麻煩她呢？而且，她心里也憋著一股勁兒，一定要擺正自己的位置，真正的做出些事情，才不枉費了青琪栽培她的一片苦心。

　　當蘋果找到蔡姐的時候，她正如第一次所見，坐在收賬臺后面認認真真地算賬。她對蘋果的來意表示十分的惶恐，這個勤勤懇懇工作了大半輩子的老大姐，對于各種不公平現象早已司空見慣，內心也早已認同了關系戶躺著吃肉，打工仔站著喝湯的事實，而蘋果這個她眼里的關系戶居然主動攬活兒，這讓她萬分驚訝的同時，心里居然生出了絲絲感動。

　　蘋果誠懇地說，“我是真的想腳踏實地學點事情。我也不指望能一口吃個胖子，您做的這一攤兒，我現在學起來肯定吃力，就想先找點兒難度小一些的，從頭學著做。多苦多累無所謂，只要能讓我學到東西，能給咱們飯店起點兒作用，多苦多累我都不怕。”

　　蔡姐被眼前這個真誠懇切的姑娘感動的一塌糊涂，她眨巴眨巴眼睛，認真地把眼下要人的活計排查了一遍，又充分考慮了蘋果不怕苦不怕累的特性，還像模像樣地問了蘋果幾個問題，最終熱心地給蘋果提供了幾個虛位以待的選擇，一是配菜員，二是傳菜員，再就是服務員。

　　所謂配菜員，顧名思義，就是給大廚打下手，按要求把生鮮蔬菜洗凈切成丁條塊絲片不同扮相，整整齊齊碼在一邊，就等大廚翻牌子點名排隊下鍋；傳菜員也如字面上的意思，把菜從廚房端到餐廳，等著服務員端上桌供客人享用，完事后手腳麻利地打掃桌子；服務員則更為簡單明了，就是為客人提供服務，迎賓上菜倒茶送紙巾收銀送客，讓客人吃的開心舒服滿意為止，總之就是最大限度地提升菜品的附加值，讓客人享受到除了吃喝以外的貼心關懷。

　　蘋果考慮了好大一會兒。她原本以為只有服裝廠才有嚴絲合縫的流水線，每個人就像生產線上的一道工序，一環扣一環地緊密相連；沒想到飯店也是如此，每個人都如一顆螺絲釘，緊密團結在以青琪為中心的中央領導下，按部就班，各司其職，只要戴上面具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便可，除此以外別無其他。或許，只有到了青琪那樣的層次，才能輕松自如地本色出演，而她們底層的員工，永遠都只是一塊石材，一個符號，只要把自己的這道工序做好，不影響整個體系的運營，就算個人價值的最大發揮。

　　蘋果最終決定，從服務員做起。盡管這是她先前棄之如敝屣的職業，但與和菜打交道相比，她更傾向于和人打交道，加之最近青琪一直在強調服務至上，她明白直接服務于客人更有助于自己的成長。她知道自己的最終目標不是要做一個好的大廚，而是要做一個管理者，哪怕做不到青琪那樣駕輕就熟，但哪怕能做到蔡姐這樣統觀全局，也比做一個專注于一道工序，任人指揮的陀螺要好。她的內心，終究是有一番野心的。

　　蘋果毅然決然地加入了服務員大軍。正好這天下午，店里為員工定制的服務套裝剛剛到，蘋果便隨著嘰嘰喳喳的姑娘們一道去試穿。青琪特意找了服裝店定制了青草綠的工作套裙，看上去極為雅致，讓人神清氣爽。蔡姐見姑娘們紛紛化作一棵棵的小綠柳，高興的眉開眼笑，像老鴇子一樣揮舞著手中的賬本，大聲喊道，“姑娘們，先別脫，我給老板打個電話讓她來瞧瞧！”說完興高采烈地給青琪報信兒去了。

　　正趕上青琪下午事情不多，沒過一會兒就笑吟吟地來餐館審閱部隊了。青琪的眼光不錯，草綠色看上去既水靈，又不失莊重，小姑娘穿上嬌俏，老大姐穿上也不顯突兀，她看著眼前一排朝氣蓬勃的新丁，笑的合不攏嘴。

　　忽然她看到蘋果穿著工作服站在隊列里，心底十分驚訝，表面上不動聲色地繼續點評了一番，便匆匆解散了服務員，拉著蘋果問道，“你怎么這就穿上服務員的衣服了？”

　　蘋果認真地說，“青琪，我想好了，我要從服務員做起，一點一滴把飯店的業務撿起來。”

　　青琪猶豫地說，“可是我之前并不是想讓你做底層的服務員。我是想讓你和我一起操持這個店……”

　　蘋果決然地打斷青琪，“可是我到底能干什么，你也沒想清楚，對不對？我明白你的好心，可我自己沒這個能力呢！你看之前你做了那么多事，我都沒能幫上你，不是我沒這個心，而確實是有心無力！你先前不還告訴我，如果不想一輩子讓人趕著訓著，就不能馬虎嗎？我想通了，現在我從底層開始做起，既能幫助我，也讓我將來能更好地幫襯你！”

　　蘋果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臉都有些憋紅了，她拍著胸口，目光期待地看著青琪。

　　青琪欣慰又難過地看著蘋果，“也都怪我這段時間太忙了，都沒空帶你。你說的有道理，那就先從底層開始做吧，等你積累了一些經驗，我們再考慮別的。不過，做服務員確實很累，這些你要有心理準備。”

　　蘋果豪爽地拍了拍胸脯，“苦和累我都不怕，只要有奔頭就行！你放心吧！等我覺得自己能勝任了，我再去干別的！”

　　見蘋果一副信心滿滿拉不回頭的架勢，青琪便笑著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