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我被一位來公園打太極拳的老人家叫醒。睜開眼,太陽已經紅彤彤的在兩棵樹梢之間掛著,一只不知名的鳥叫得讓人心煩意亂。抽出張紙巾擦一下臉,算是起床了。
六塊錢買了四個大包子,一塊五一個,填飽胃,按照招聘公司提供的地址去面試。
來參加面試的人不少,公司要求統一拿身份證、畢業證、學位證等有效證件先到前臺登記。我傻眼了,此時此刻,我什么證都沒有,怎么登記?我把我的情況告訴了前臺那位負責接待的女孩。女孩很年輕,看樣子二十出頭,她有些為難,說:“那我幫你問問?!?/p>
大廳里看到人頭攢動,沒想到一個廣告公司招人,竟然這么火爆。幾分鐘后,女孩引著一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出來,女孩介紹說:“主任,就是他,他的東西全丟了。”
中年男人看了我一眼,問:“聽說你的證件全部丟了?”
我把我昨天晚上所有的遭遇一五一十告訴他,也希望能得到他的同情網開一面。
中年男人顯得愛莫能助,說:“雖然是這樣,但是你知道,我們這是公司,招的每一個人都要信得過,你現在連身份證都沒有,按規定,確實不能參加面試。如果你確實想要參加這次面試,可以到派出所報個案,開個證明,這樣的話,我們大家都好交待?!?/p>
我再三爭辯,先讓我面試,如果錄用了,我保證在最快的時間內,把所有的證件都補齊。他們還是拒絕了我,這嚴重地傷害了我的自尊,我頭也不回地選擇離開。當時,我像一個賭徒一樣發了一個狂妄的誓言,有一天,我一定會讓你們知道拒絕我肖某人是什么后果!
走出廣告公司大樓,仗著手機里還有些話費,看到墻上的招聘啟示我照單全收一一打過去,后來干脆花錢買了份招聘報。一共有三個電話叫我去公司當面談。去了,什么證件也沒有,無一例外都被拒絕。我不甘心,拉住其中一位主管問:“我并沒有說謊,是不是真有水平你們試一試不就知道了么,考一下,我行你們就用我;不行,我自己馬上走人。”
主管說:“就算你真有水平,可是你沒有任何證件,我們也不敢用你,這是公司的規定,就算我信得過你,公司的其他領導也不一定信得過你?!辟绕煜⒐牡刈叱瞿翘熳詈笠患覍懽謽菚r,我對在公司里工作的希望完全破滅了,活生生的我,根本不能證明我就是我。
游逛于大街,開始把目光轉向街邊小店??晌易哌M去時,店主總誤認為是顧客,臉上的笑多得要滴出來,當知道我的意思后,他們就變得很客氣,店太小,請不起你啊!
傍晚,我站在天橋上,看著整個生龍活虎的城市,天上飛的,地上走的,水中游的,無一不在詮釋著在這個飛速發展的城市里,無處不是金錢與機會,而我面對的,卻是一種將會在糧倉里餓死的恐慌。很快又到晚上,我啃了一個面包后坐在路邊的臺階上,無可奈何。
八點鐘左右,手起響了,是父親打來的。他問我工作落實了沒有,有沒有遇到什么困難,母親說她感覺總是不好,無緣無故心慌慌的,怕我出事。那一刻,我多么想告訴父親,肖鐵如今正面臨山窮水盡的痛苦,無可奈何的窘迫。但是老父鞭長莫及,就算他知道了,不僅幫不了我,只會讓他老人家產生不必要的擔憂。更何況,我也不想被趾高氣昂的他,抓住機會數落。
“都好的,沒什么事,會有什么事呢?”
“那就好,工作的事情,著落了沒有?”
“快了,參加了幾次考試,成績都還不錯?!?/p>
“那就好,要是真不行,就回來,在家鄉工作,也沒什么不好。”
“好的,放心吧,我知道。”
最討厭父親這樣說話,就算混得像坨屎,我也不會在他面前承認。
有飯吃的日子,總想著減肥;現在沒錢了,看什么都想吃。雖然口袋里真的沒有幾個錢了,還是下定決心,在路邊的小粉攤吃了碗素粉。我知道,身無分文時,很多人會想辦法去乞討,去行騙,但我真的沒有這樣的勇氣和信心,或者還真的沒有被逼到那一步。
一碗素粉,我連湯都喝得光光的,胃暖了,心里也隨著仿佛有了底氣。我相信自己一定會闖出名堂來。原來一個再牛的人,也要有溫暖的胃作為前提。我拍了拍一家打烊后的店面前的臺階,把包放在上面坐著,漫無目的地想著明天將何去何從,何作何為。
郝佳說得對,很多時候,我肖某人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哪怕山窮水盡,都相信會有奇跡發生。摸著手里一千多塊錢買來的手機,那是最后一次拿到國家獎學金時買的。
在我前面不遠處,有一個人擺著一張矮桌子在回收舊手機。我想要不要把它賣掉,如果不賣明天想吃一碗素粉都困難;但如果賣了,連個通訊工具都沒有了,這是無法想象的。權衡之后,還是決定賣,然后換個便宜一點的,中間獲些差價救濟,也算兩全其美。
我走過去,在那位三十出頭的猥瑣男人面前站了一會,把手機遞給他。他反復看了又看,開機,關機,拆電池,又重新裝好,放在手中估量了一會兒。
“老板,你看我這手機值多少錢?”
“你這個手機還行,”他上下對我打量一番,大概猜出了我此時的窘迫,“給你一百塊錢怎么樣,現在手機都便宜得很,只要買出店來了,怎么說也要打上三五折的?!?/p>
“能不能再加點,我這可是正牌子,不是山寨機,才買沒幾個月?!?/p>
“我知道,如果是山寨機也就幾十塊錢的事情,就這個價已經很高了,就是剛從店里買出來的手機,也至少掉價一半,現在手機多的是,更新換代又快,就算是昨天你才買的,可能今天就已經過時了?!彼f得頭頭是道,似乎我那手機真的一文不值。
看著那家伙一副物欲難填的樣子,我把手機要回來,說:“我不賣了。”
都說無商不奸,這也太黑了,我當時想告訴他你那么狠怎么不去搶銀行。
“再加二十吧,一百二,已經是天價了,兄弟,考慮一下吧。”
“一千萬我也不賣了?!蔽腋械揭还蔁o名火在心頭燒著。
又坐回到自己的包上,看看時間已經十一點了,該是給郝佳發短信的時候了:“親愛的,我睡了,你也早點休息吧,吻你,晚安?!边@十幾個字我感覺打了很長很長的時間,當看到屏幕上一只鴿子拍動著翅膀時,那是正在發送的標志,我的心里流過一絲暖意。
我突然慶幸沒有把手機賣掉。我想起送郝佳回去時,在火車站里,我們旁若無人地和她接吻,擁抱,難舍難分,列車就要關門了,郝佳說:“肖鐵,以后每天我睡覺之前你都給我發一條短信吧,我希望不管你在什么地方,得意或者沮喪,都會因為想著我而心里溫暖。”
就是這句話,一直像一團柔軟的棉花,揣在我的心窩子里。不管得意還是失意,睡賓館還是大街上,我都會想,至少我不是一無所有,到少我還有一份溫暖的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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