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早上剛過一半,整個小鎮基本上都知道是阿四救了那個女人,還背去了老秦的門診,還在王七奶的小餐館里打了一碗粉。那天早上,我,陳老三,烏鴉我們幾個去包洪哥的房子的裝修,在調涂料抹墻。此外還有其他幾個人也在給洪哥做活路,像年紀大一點的有吳八叔等。我們一邊干活一邊吹牛,反正我們是包下來的,干快干慢得由自己高興。烏鴉爬在梯子上,一邊刷墻,一邊歪著腦袋告訴在下面調拌涂料的我和陳老三,他聽街上的王三嫂講,王三嫂一大早起來,見阿四從街上雙手捧著個冒著白氣的大瓷碗往住處走。她很好奇,就跟在后面看阿四到底在干什么。阿四只一進門,就又出來了,四處張望著像在尋找著什么。阿四走到烤棚后面,那里有一個一絲不掛的女人,正翹著潔白的大屁股蹲著。阿四忙把碗放在地上然后走過去。那女人見了他,臉上嬉笑著。阿四把碗放在地上,也笑著。
阿四說:“回去,進、進家去,穿、穿衣服。”
女人的笑意突然凍住了,變成了疑懼、驚恐的顏色。當阿四試著要遞手過去拉她的時候,她就像一只怕被人捉住的小獸物一樣無助地往后退去。
阿四停住。
阿四笑著,笑著。
她看了阿四一會兒,又笑起來。
阿四說:“回、回家家去,進、進去,你餓、餓了,吃、吃東西。”
阿四做了一個往嘴里塞東西的動作,同時阿四下意識地向自己放碗的地方望去,一只肥嘟嘟的花蘆母雞正試圖要飽餐一頓。因為太燙的緣固,它只是啄了一下,就不斷地甩嘴殼子。
阿四奔過去揚手趕雞。
他把粉捧過來走到女人的面前,說:“你、你餓了,要、吃,回家去,是、是我們的家家,不、不怕,要穿、穿衣服才、才出來,別、別人才不笑,不笑。”并把碗拿給她看。
女人有些餓了,她半信半疑地把手朝阿四伸過來,眼睛生生地望著阿四,阿四把碗托到左手上,大拇指都伸進湯里去了。阿四拉著女人進烤棚里去。當阿四放下碗時,十個手指頭只有一根白。阿四舉目四顧,竟然沒有找到一件合適的衣服給她穿。最后他只好找一些爛衣服讓她遮住身體。
阿四指著放在木桌子上的粉,叫她吃。
女人不動,只是呆呆地看著阿四。
阿是指著碗對她說:“吃、吃啊。”
女人還是不動,只是看著阿四。
“你不、不餓?”
“不、不好吃?”
“你、你不想、想吃?”
女人依然不動。
阿四想起他見過大人哄小孩子吃飯都是要喂的。他說是不是女人也會希望這樣,他說:“要、要我喂、喂你吃、吃?”他看見女人露出了笑,這笑他知道是女人對他的說法的認同。他也笑了,并且露出幾顆殘缺的牙齒。他左手端起碗,右手笨拙地拿著筷子。他挑起一筷粉給女人遞過去。阿四張著嘴巴:“啊——”女人也學著阿四張著嘴巴,接過阿四遞過去的粉。阿四下巴往里勾,脖子往前伸,喉嚨“咕”的響了一聲,意思是咽下去了。女人也學著阿四的樣子,把粉咽下去,然后她又笑了,花著的臉笑得像清風拂水面。阿四見女人笑,自己也笑了。笑過之后阿四又重新夾起粉,女人又吃了一口。阿四第三次再夾起粉時,女人指指自己又指指阿四,阿四說:“我、我也、也要吃?”
女人肯定地點著頭。
阿四嘿嘿地笑:“好,我、我也吃。”說著骨碌地把一口粉吞下去。女人笑了,阿四一邊嚼著粉一邊笑,笑得心滿意足。一碗粉就這樣完了,阿四喝了一口湯,女人也喝了一口湯。最后阿四把碗底朝上對女人說:“沒、沒了,一會拿、拿來,再、再吃。”
女人很贊同地點著頭。
烏鴉說,王三嫂逢人就說,一說就笑,兩個傻子趕一堆去了,倒是天生一對。
五
那天早上快十點鐘了,阿四才來工地。一到這里,烏鴉逮著他就問,說阿四,聽說你這回真找了個女人了,不在家守著不怕她跑了。阿四笑著說:“不、不是我女、女人。”
“在、在你、你家里,和、和你睡、睡覺覺不是你、你女人是哪個的女、女人?”陳老三學著阿四的結巴說。
“是、是病、病人,不、不是我、我女人。洪、洪哥呢?”
洪哥剛剛還來看我們粉刷,這會兒應該在樓上看其他人安地板磚。烏鴉我們幾個都意猶未盡想逗阿四一點什么,但是吳老頭告訴阿四洪哥可能在樓上,并不解地問:“阿四,今天我們都是在搞裝修,這活你干不了,明天要搬些磚,你可以干,今天你可以不用來的。”
阿四不說話,要走上樓去,烏鴉對阿四說:“阿四,你昨晚睡了沒有?”阿四沒理他。阿四將要走上樓梯的時候,洪哥便走了下來,戴著黃色的安全帽,腆著個大肚子,四平八穩地走下來。
阿四忙退回來:“洪、洪哥。”
洪哥輕描淡寫地看了一下阿四,然后說:“阿四,你今天可以休息嘛,不用干活啊。”
阿四兩只手往下垂,洪哥抬眼看著我們粉刷過的墻面,眼睛掃過去又掃過來,像在尋找什么蛛絲馬跡,我們幾人都叫了聲:“洪哥”。阿四跟隨著洪哥的屁股轉,當洪哥站在烏鴉的屁股下面停住的時候,阿四又叫了聲:“洪、洪哥。”洪哥嘴上“嗯”了一下,他似乎這才發現阿四在后面跟著他,他忙低下頭來正式地問阿四到底有什么事。阿四結結巴巴吞吞吐吐地問洪哥今天可不可以給他些活干。洪哥問為什么,明明今天叫你休息的。
阿四說:“我、我想、想要點、點錢,要、要吃飯,多一、一個人要、要吃飯。”
洪哥不解。
不解也是正常的,阿四會用錢嗎?洪哥曾經給過阿四錢,發工資的時候,每個人都領了錢,阿四一天天干活像一頭牛一樣,不給他點錢卻也于心不忍,可給了他錢,打個晃眼就不知道被他弄到哪兒去了,對阿四沒有什么用處,倒是便宜了那些走路喜歡低頭看地面的人。后來洪哥再也沒有給過阿四錢,但是他說:“我老洪也不是那種只顧錢不顧良心的人,阿四,今后有活你就干,沒活干你就休息,你每天三頓飯,隨便你吃,到王七奶那里,叫她記著,都算我的。”
所以現在阿四一直都在王七奶的小餐館里吃飯。洪哥不僅給阿四招呼三百六十五天的吃飯問題,在冬天冷的時候,洪哥還會給阿四買些厚實的衣服,買些被子,只是阿四今天才穿明天就像鉆煤窯里出來一樣,早已不知道原來是什么顏色,面目全非了。
值得一說的是,阿四來洪哥的工地干活,讓阿四的叔看了很不樂意,阿四這么幫著洪哥做事,只吃飯不拿一分錢,洪哥就等于白白用了一個工人,如果要發工資,想想這確實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他到鎮政府里去反映,然后洪哥被叫去了,阿四也被叫去了。阿四叔的意思是,阿四怎么也算個人,現在年輕有力氣是能做活路填飽肚子一天是一天,但是人總會病吧,總會老吧,總會有不能干活的那一天吧,那到那個時候誰管阿四呢,還不是他這個當叔的。意思再明白不過,讓洪哥把阿四應得的工資給他這個當叔的。洪哥直接對鎮長講,阿四叔講的不是沒有道理,這個工錢我也是應該給阿四的,我老洪就算再怎么的精打細算也不去算一個傻子,但是我把這個錢給誰,誰能保證這個錢能是阿四用并且保證阿四的生活起居,甚至養老送終?洪哥不客氣地說:“都是街坊,就算我老洪不叫阿四干活,你老也是應該供著阿四吃喝的,他父母的田地可全都是你在占著。”阿四的叔自知理虧,沒有再多說。洪哥當面表態,說鎮長,阿四也在,阿四的叔也在,那好,從今天起,我每個月給阿四交一百塊錢給鎮上的養老院,等阿四真有老的那么一天,鎮上就收留他。這事就相安無事地過去了,阿四的叔沒再找麻煩,洪哥也履行了自己的承諾。
洪哥問阿四這是為什么。
烏鴉代著答道:“洪哥,人家阿四現在可不是一個人了,阿四有了媳婦,要養家糊口。”
阿四的臉漲紅了,像塊豬肝。洪哥聽這么烏鴉這么一說也來了興致,忙問阿四是怎么一回事。阿四憋了半天,吞吐總算把事情透露出來,洪哥連蒙帶猜也知道了個大概。烏鴉一直在為阿四補充,說阿四啊,以后可能不是兩個人要吃飯了,可能是三個呢,搞不好要生個小阿四出來。
烏鴉的話一點都不幽默,我們都沒有笑。我們看到洪哥的臉變得嚴肅,他盯著阿四看了一會兒,似乎要想從阿四的臉上尋找出什么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東西。阿四似乎感到很不適,心里發虛,忙說:“算、算了,洪、洪哥,沒、沒活就、就算了。”他往外走去。
洪哥忙大叫一聲:“阿四。”
阿四一怔,然后慢慢地轉身,仿佛踩著了地雷一樣小心翼翼,他煙土色的臉上篏著一雙發亮的眼睛,期待地看著洪哥。
洪哥說:“阿四,你還像以前那樣,有活你就來干,沒有活你照樣去王七奶那里吃飯,兩個人的。”
阿四呆呆地看著洪哥,一句話也沒有說。
洪哥忽然醒悟,說:“阿四,你說你要錢,要多少?”
阿四嚅囁著說不出來。在場者面面相覷,也都不知道阿四到底要多少,興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我們都看著阿四,看他到底要多少。
阿四想了半天,伸出一個手指頭,說:“一、一張,綠、綠的,有、有一個人、人。”他那樣子像在盡力回憶一樣。
洪哥摸出皮夾,抽出一張五十元的遞給阿四,阿四看了一會兒,沒有接,他搖搖頭說:“不、不是這種。”洪哥把夾子里所有面值的錢都各抽出一張來,伸到阿四的面前讓他挑。他歪著腦袋看了半天,最后他伸出那粗大的手指,捏住一張十塊錢的,說:“是、是這種。”洪哥笑著說,那你就拿去吧。阿四的睛睛彎起來,看得出來,他很開心。他走出去的時候回過頭來說:“洪、洪哥,有、有活路,你、你就叫、叫我。”
洪哥說:“好。”
我們看著阿四出去的時候,大家都產生一種很無奈的情緒。陳老三說:“還真不知道阿四現在和那女人生活在一起,會有些什么事出來?”
吳老頭說:“也只有阿四這種人才會去救人了。”
據說,阿四拿到那十塊錢后,徑直去了老秦的門診,把錢還給老秦。當老秦拿著那張汗涔涔的十塊錢時,無奈得直苦笑。
六
我們都以為,那女人是病了,醒來之后就會離開,即使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人,露宿街頭也斷不會再呆在阿四的窩里。除非她和阿四一樣,是個傻子。一連幾天過去了,女人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阿四每天一早到工地來干活,該吃飯的時間就會到王七奶的小餐館里拿著兩份飯回去。女人長時間呆在阿四的烤煙棚里,引起了整個清風鎮的人們的好奇心。婦女們三五成群地遠遠站著,打量那個醒目而破舊的烤棚。有的一邊磕著瓜子,有的一邊打著毛線;小孩子們聽說阿四娶了媳婦都跑著來要看稀奇,一個個伸長著脖子又想看又害怕地往黑洞洞的門洞里探望;男人們不太好意思明目張膽地去看個究竟,一般都要一邊抽根煙,一邊漫不經心地打旁邊經過,不小心瞧上幾眼。但大家都一無所獲。因為女人從來就只躲在屋里不曾出來過。作為阿四鄰居的陳三嫂說她見過那個女人出來過幾次,都是一大早,一絲不掛地翹著兩片白花花的屁股在地上方便。我們都斷定,那個女人肯定也是一個傻子,不過那時我們都沒有親眼看見,聽說長得挺標致的,如果換個場合就是個美人兒,與電影明星差不多。但她畢竟是個傻子。過了一段時候,清風鎮給了她重新的定義,她根本不是一個傻子,而是一個瘋子,瘋子和傻子是有區別的。時間長了我們知道陳七嫂所言非虛,女人確實是喜歡一大早一絲不掛地在外面方便。這讓清風鎮慈悲的女人們以為,女人是因為沒有衣服穿所以才至于如此。她們收拾出自己的舊衣服,有一天阿四從街這頭走到那頭的時候,就已經抱有一大堆五顏六色的衣服了。不過事情并沒有相安無事,后來女人的舉動驚動了清風鎮,讓派出所的人員也不得不出面干涉。居民們極端不滿,要求將她驅逐出清風鎮。結果在阿四的苦苦相求下,誰也不想出頭來當惡人,才留了下來。我也是在那一天清清楚楚地看見了那個女人,她的美麗讓我驚嘆,是的,我們清風鎮是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出色的女子的容貌的。
七
很快就是冬天了,還下了雪,清風鎮上下一片白。
那天十點過鐘的樣子,我和烏鴉、阿四等人在拆一堵圍墻。我們穿著灰褐色的衣服,戴著安全帽。我掄起大錘,用盡力氣向墻砸去,墻面轟地一下倒了過去。我左手柱著錘子休息,右手抹著額頭上的汗。阿四在清理可能還完好還可以再利用的磚頭。王三嫂像一只老母雞一樣風風火火地跑來,說:“阿四,阿四,你快回去看看,你家里的女人出事了。”阿四愣愣,扔下手中的磚塊,像一只笨鵝一樣啪噠啪噠地跑了出去。我問:“王三嫂,出了什么事情,看你急得像是你老公掉進了茅廁里嗆了幾口糞水似的,要出人命了?”
王三嫂說:“你才掉茅廁喝糞水呢,阿四的那個女人,脫光了露著個大屁股,在大街的雪地上拿著根棍子當槍在軍訓呢。”
“真的?”烏鴉一臉興奮的樣子,“走看熱鬧去。”
我們都往大街上跑去,遠遠的就看到那里早圍著一團黑洞洞的人群。
我把自己篏進人堆里,發現一個妙曼女人的裸體,她長發及肩,雖然有些亂,但仍不失風韻。花著的臉龐依然無法掩蓋她的絕代芳華,完美得讓人覺得是幻覺。我發現很多人都目瞪口呆了,身邊的烏鴉失控地咽著唾沫。烏鴉在幾天后依然失望地對我說,那女人就算是個瘋子,讓我睡上一次我也干的。我們雖然沒他那么坦白,但我估計每個人心里都在說,他媽的誰不干啊。我聽到女人們說太丑了,太丑了。有幾個小孩子要看,被他們的大人又拉又擋地阻止著,他們左拱右鉆,猶如狡滑的小獸物一般頑皮。裸體的女人一會兒比劃著刺刀,一會兒行著軍禮,一會兒踢著正步,我懷疑她是一個舞蹈演員出身。口中還喊著口號:“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那樣的目中無人肆無忌憚。這是我看過的最完美的舞蹈,白雪為她鋪成地毯,遠山成為背景,就這樣毫無嬌羞地釋放著生命的萬丈光芒。后來她扔下了棍子,跳起了舞蹈,知道的有人說,那是芭蕾,有的說是探戈,當然我是舞盲不知道那么多名堂,我只知道女人的美早已將我征服。沒有水袖,但是女人的肢體完全可以飄動起來;沒有音樂,但是女人的每一個姿勢都像有音韻徐徐;沒有燈光,但是,白雪的世界里一個絕世的美人那已經是最為驚嘆的配合,這一出舞,在清風鎮來說可以說是空前絕后的。直到很多年后,當我們聽說某個人要跳舞,有意無意都還會提起那天的風景。
當時,包括派出所的人在內都沒有誰上前去把她阻止,不知是忘記了還是不知道用怎樣的方式才恰當。當阿四四平八穩地來到最前面的時候,女人笑著向他伸出手來,然后她拉著阿四的手,旋轉著身體,阿四也跟著女人動了起來。動了十幾下之后阿四身體不平衡就跌了。但在跌之前讓我驚嘆的是阿四竟然也會跳舞。女人在阿四跌倒的時候,看著阿四,然后她像忽然醒悟過來了一樣,眼神變得很奇怪。然后雙手抱著胸,很害怕的樣子。阿四站起來,上前去對女人說:“回、回家、家去,穿、穿好衣服,人家、家才不、不笑,才、才乖。”阿四拉著女人的手,女人猶豫了一下,溫順地跟著阿四進烤煙棚里去。
大家議論紛紛,一傻子攤著了一瘋子,作孽啊。人們并沒有散去,一大伙人等著阿四出來。一會兒阿四出來了,是一個人。阿四走向人群,站在人群中間,他似乎感到大家有話要對他說。他站在那里一言不發,大家也都一言不發。最后派出所的那位上了年紀的老人首先開了口:“阿四。”
阿四看著他。
“阿四。”老人繼續說,“這個女人是個瘋子,這點,”他指著自己的頭表示那女人的頭有問題,“不好了,你也看見了,她,當著大街不穿衣服,不好看,影響了我們鎮上不好,大家想把她送到別的地方去,你看好不好?”
阿四沉默了一會兒,說:“你、你們要、要趕她、她走?”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一個小民警說。
“不行!”這兩個字是我,估計也是整個清風鎮的人們聽到的阿四第一次說得那么鏗鏘堅決,并且不結巴的話。大家吃驚而又期待地看著阿四,原來以為阿四要大說一通,沒想他的語氣又軟了下來,他喃喃地說:“她、她會、會死掉的。”
“可是阿四,你也看見了——”
民警的話音剛落,四周又竊竊議論開來:
“她總是當街不穿衣服,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看見,成什么話?”
“一個傻子照顧一個瘋子,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送她走,對阿四也好,對那女人也好。”
在人們七嘴八舌中,阿四環視著四周的人群,我估計阿四想在找一個幫他說話的人,可是似乎他沒有找到。我看見當他的目光轉到派出所老所長的身上的時候,他像一塊石頭一樣咚地一聲跪了下去。阿四的這一舉動,仿佛一記驚雷后的大地,把人們都震得鴉雀無聲。大家驚愕地看著阿四。阿四開口說話了,因為他說的話總是那樣的結結巴巴拖泥帶水,請允許我把意思簡明扼要地總結出來。阿四說,女人有病,腦筋也不好了,一個人會死的,不穿衣服,不好看,可是她也不想這樣。你們不要趕他,如果有人來找她了,或者你們幫她找到她家,再讓她走。我以后會看著她,不讓她再到大街上脫衣服了,阿四求你們了。
阿四說得情真意切,傻子阿四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大家也都聽明白了,還有什么話可說呢。事情也只能這樣。
阿四說話算話,女人再也沒有到街上脫衣服過。當天,阿四就找來幾塊木板和釘子,橫七豎八地把門釘得嚴嚴實實的,外面還扣了根大鐵絲,阿四出門時,就把門關上,鐵絲扣著,沒有人打開女人是無法出來的。有時女人想方便了,或是餓了,在里面又叫又鬧,沖撞著猶如困獸。阿四自己聽到或是聽別人講,他就跑回去打開門。女人對阿四很依賴,不管怎樣鬧,只要她一見到阿四就乖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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