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
黑色陰影伸出了一雙手,餓鬼一樣的蒼白色澤閃爍在無盡的黑暗中,指甲被修剪工整仔細,皮膚白皙得失去血色。它毫無預示地按放在神父的雙肩一從無處可去的黑暗中出現……在那一短暫的剎那,陽光蒙上了一層灰蒙,不真實的錯覺模糊不清。
神父只覺得脊椎仿佛要被人活生生地抽了出來,雖然雙手的主人沒做多少的動作一一但可以讓神父驚恐得不敢去看那對手的顏色,神父在背后被狠狠奪去溫度的冰涼中,那極短的幾秒鐘內,他甚至感應不到心臟的存在。
“我并不是要故意嚇你,親愛的神父。”從黑色的“霧”中探出來了一個頭,見不到所謂的五官一一在那片模糊人的眼睛的陰影下。神父能用脖頸上的皮膚觸碰到青年說話時呼出的氣體,這才讓他稍微,稍微低放下一些心來,至少背后的是人而不是上帝所言的魔鬼。
“看來,作為上帝的寵兒,你也會害怕,恐懼。”
“我沒有!”神父的臉頰抽搐著,像是被侮辱的女子一樣的表情,他試圖反駁青年的蔑視,“我只是被你嚇著而已。”
“噢一一?僅此而已。”青年的回答總是那么無懈可擊,“那為何你的手掌還在顫抖,眼睛依然迷離不清……親愛的神父,現在的你可是站在自己信仰的領地里呀……我竟然能聽到你心臟短暫的窒息,呼?僅此而已么?神父。”
歌曲一樣動聽的聲音,此時喃喃的語言如魔鬼一樣的不可抗拒,神父已經無從反駁一一僅僅是第一次的交鋒中。
“神父,現在我很想跟你談談圣經的內容,不過我快沒時間了,你也一樣,所以只能就此作罷了。”
“什么意思?”神父現在感覺脖頸快要不存在了一一在青年那一串串的呼氣,像是在被烈火所焚燒。
青年解釋自己話里的謎題,“在你所憎惡的姐姐包包里,有一顆炸彈,哦,不用來感謝我,我還需要謝謝你,因為我聽到了你怒火中燒的口幾句臟話,針對你的姐姐。”“也不用值得慶幸哦,我的神父,在你疼愛的妹妹的書包里,也有一顆一模一樣的炸彈。”“姐姐工作在城西,妹妹上學在城東……”青年劇烈地呻吟了幾聲,那雙握在神父肩上的手掌微微施加了力氣,不過無關痛癢,“我好期待你的選擇呀,神父,記得出門的時候帶上你先前的諾言。”
神父惡狠狠地吐出兩個字來形容自己的心情和評價,“瘋子!”神父還是沒有回過頭,他繼續罵,“徹頭徹尾的瘋子,蟲子!”
“神父,罵人可不是你職業的內容。”那雙蒼白如餓鬼的手輕輕地拍了拍手里的肩膀,這可把神父嚇得閉上嘴巴,“好多人也這么評價過我:魔鬼,瘋子,怪物,還是,撒旦?”白色的手指握住了脆弱的肩骨,說:“我跟你談談一些黑暗的理論吧……如果這些事情不是發生你的身上,我的神父,那么你還會憎恨我么?哦,不會的,你是不會那么‘多管閑事’,如果我把這些事情實施在那些該死的人身上呢?恐怕還會在下午茶的時光里評論我幾句,贊揚我幾句。”
“我不是黑暗的代表,黑暗早已經走進人類的心靈。”
肩膀上的骨頭憤怒地想要抖開按在上面的手,神父帶著一絲威脅地問:“我什么時候得罪過你?我甚至不認識你,你的聲音。”
“這才是我們談話的關鍵,不是么?呵呵。”最后的一句神父聽到從鼻息間吐出的笑聲,但扭曲模糊。
“看來做錯的事情是很容易被人所遺忘的。”
“記得在五年前的夜晚,你出賣了一個躲在十字架后的男孩,然后任由地把他交給警察。”
“那又如何?”
“噢,看來你的老骨頭已經想起來了。”
“你違反了人間的法律,上帝的法律。我問心無愧。”
“嗯哼?”從鼻息里又吐出兩個扭曲的音節,緊接著,那雙手把神父轉到他的面前。
可能是一種,被陽光擰亂的錯覺,神父看到這名青年時,無時不刻地把他重疊在先前的小女孩身上,在他今天剛進入教堂時候,小女孩孤坐在長椅上的背影,慢慢地疊加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一個瑟瑟發抖地躲在十字架后的骯臟男孩上。那個男孩有一雙黑色明亮的眼睛還有一雙殷紅得像女孩子的嘴唇,但是!鼻子的部位神父總是無法想清。
當他看到青年本人的時候,神父第一眼就覺得一種氣質徘徊在青年和小女孩之間,相同的氣息,像紐帶一樣緊緊地捆綁在一起。
只是無論多么偽裝出來的震驚,神父在那片無法看清五官的陰影里,他還是感到一種莫名的心慌。
青年蹲下來,平視向坐著的神父,神父看到那對神似的殷紅色的嘴唇上在微笑,笑得讓他感到莫名的荒涼。就在那只嚇了神父許多次的手掌,它掀開了模糊不清的兜帽,僅僅只是一小部分,不過也就夠了。
呈現在灰蒙蒙陽光里的是一個應該出現的,卻沒有,從那白皙的皮膚上來看,這男子五官里的鼻子部分之前應該很好看,至少能夠般配上那對美麗的唇色……一切的一切,只是之前而言,應該出現的鼻子現在被人看見的卻是平面般的血肉,殘破暗紅的血肉,沒有生長成新的皮膚,唯一還能證明它存在的價值只有上面“粘”著的兩個小孔。
“看見了?嗯,看清楚了。”那只蒼白色的手重新拉下兜帽,可怕的傷口重新隱藏在無盡的黑暗中,無限地循環在一個下墜的噩夢里。
青年說:“我讀過法律,我曾經背熟了圣經,請問哪一條人間或者上帝的法,需要割去鼻子來作為贖償,嗯哼。”
青年站起來的時候,神父已經百口莫辯。
沒有承受過的傷,就沒有資格評論。
“我依然期待你的選擇,我的神父。”青年從懷里掏出懷表,說:“還有二十九分鐘。”
“放棄一個,存活一個。”
噩夢里或者即將成為噩夢的喃呢。
……
在這座沉默的城市西邊,一對黑色的影子緩緩挪移。
青年的打扮很是普通,特別是那件運動服,讓他披在外面的風衣變得俗氣,引來幾聲他聽不見的角落里幾聲不屑笑聲;小女孩的打扮裝飾基本都是從商城買來的東西,只不過她沉默。
像這座快要死去,快要死去的城市一樣,“躺”在病床上,無人伺候。
起先的青年站在一條斑馬路前,但一座高聳入云的大廈擋去了他的視線,他接連換了幾片地方,直到眼前的視線不再被人阻擋的時候才停下。
兩人站著,他們像雕像一樣,黑色的雕像。
雨輕輕地下,他們像雕像一樣,月的雨。
青年問:“冷么?”身旁慢跑過一個夕跑的健壯男人,裸露的結實的肌肉,皮膚汗露琳琳。
九月的雨,干澀得像參入火藥。
小女孩沒有應聲,她沉默,沉默在雨中,那對美麗的唇沒有任何回答的欲望。
“心臟停成石頭,皮膚失去溫度。”(法語)夕跑的人離開在汽車燈里的灰塵中。青年的瞳孔形形色色地走過很多人,他們不在意他,因為他不提供他們工作,錢,還有獻媚的對象,所以他們僅僅是走過,停不下一秒鐘,“只有瘋狂才能讓你懷念一點點,那么一點點的,溫暖。所以人們才會翻開報紙,打開電視,在早上七點還是晚上七點的時間段里尋找點可怕而瘋狂的事件,來暖暖即將失去感受溫度的心臟,哦,不一一”
青年咬緊的嘴唇,像是要嘲笑某個人某些人。
“為什么不去做呢?”“為什么不去做?”
“有一雙腳能走,有一雙手就能做,加點腦袋里的奇思怪想,噢!太美了!”
小女孩漂亮的瞳色里似乎應著青年的話而綻放出一朵絢麗的花朵,真實得令人窒息,但她只是微微張開那美麗的唇表示一絲驚訝。
人們開始忙碌,有節奏地忙碌,把信息一層層地傳遞,傳遞,“怎么了?怎么了?”“那邊著火了……”“是爆炸!”“哪里?在哪里呀,操你媽,我問你哪個地方……”“好像是報社……”很多人開始慶幸無事,很多人重新瘋一樣尋找自己熟悉在意的人。
小女孩想起在教堂里青年和神父的對話,一字一句她還記得,記憶此時變成可怕的靈驗,她抬著頭,對向黑色飄揚的風衣,她用眼睛和睫毛在輕輕地問:“你是怎么知道的?”
消散了喧囂。
“在他們的心里,差不多是那個部位……被他們所謂的希望,期望的陽光灑下一片陰影,拉長,拉長……”小女孩感受被握著的手,沒有任何動作的安靜,而在這談話里變得詭異,青年太平靜了,平靜地繼續說:“我長著一對黑色眼睛。”手指死一樣的安寧,手心沒有任何出汗跡象,平靜得像是彎下身子的黑色獵豹。
病態的嚷嚷自語,抖動在青年美麗的殷紅雙唇和動聽的歌手聲音中,“我能看清他們,模模糊糊。”“他們的沉寂,沉默,毫無活性的機械性生活……我只可能看到陰影一一陽光模糊了我的視線。”
青年轉著頭,黑色的眸放肆在小女孩的瞳孔尋找些什么,他說,口語靜得刻意:“如果不是這場美麗的煙火,如果是在另外幾條街外的事情,人們會恐懼或者驚慌么?”
“他們已經過于自私了。”
小女孩依然沉默,但和路人的性質不同,她死去了一部分后才沉沉淀下去,失去的是,那片代表著希望的陽光,跳動的節奏,鮮活的心臟,陌生而遙遠……從本能或是基因里作為起點折射出來的陽光,讓這些人,得到一點點的借口就能茍活下去。
青年的手心帶著令人安寧的涼意。
而她不想說話,不想說話,變相地躺在了棺材里,罷了。
埋進土里的悲傷,一貫地孤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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