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在楚國,屈巫和夏姬聯系都是“使道焉”。就是書信來往,連善于演義的《東周列國志》都說“使傳語于夏姬”,可見兩個人并沒有緊密接觸,然后這個男人就要娶她,然后她為這個男人一等就是七年,在她的歲月里,幾乎是干凈得難以相信的七年!
可能連夏姬自己都說不清,在那充滿玩樂的一生里,她突然發現自己不再年輕,為了純潔的愛情,最后的時刻必須干凈。
四十八歲的瀟灑姐開始收斂了,這也許是年齡的增長,經驗的積累,智慧占了上風,更主要的是她青春缺少了活力,開始做穩重的女人。
就在這饑渴萬分的等待中,一代霸主楚莊王去世了,楚國翻開了新的篇章,屈巫距離自己的最終目標也漸趨漸近。公元前589年初,楚共王羋審欲舉兵伐衛、魯,先遣使臣赴齊聘問,并告以出師的日期。任務落到了屈巫的頭上。
此乃天賜良機。
屈巫帶上全部家室財產出發了。行未及遠,遇見申叔時和他的兒子申叔跪往郢都去。屈巫的車隊引起了申叔跪的懷疑,他望著屈巫一行遠去的背影,對父親說:奇怪,此人奉命出使,為何臉上不見戒懼之色?不會是要帶著老婆逃跑吧?
若申叔跪果真能從屈巫臉上看出“桑中之喜”,那屈巫未免表現得過于饑渴了,這與其個性不符。屈巫是一個老謀深算的人,他為了得到夏姬,處心積慮,費盡心機,隱忍近十年,其內心之幽深可想而知。此番終于等到夢想即將成真的時刻,縱然再興奮,也絕不至于被人一眼望穿。
屈巫完成出使的任務之后,讓副使帶著車馬以及齊國回贈的禮物回郢都,自己則繞道跑到鄭國,接上夏姬,逃亡到了晉國,又靠了郤至(郤克同族之侄)的引薦,成為晉國邢邑(在今河南省溫縣東)大夫。
七年以后,那個男人來了,名義上是出使齊國,其實是轉道到鄭國來娶她。一夜歡娛之后,她問他怎么辦。她知道,他回不去了,當初他信誓旦旦不肯讓楚君納了她,不肯讓別的大臣納了她,現在自己卻娶了她,后果可想而知,所以他回不去了。
他說不要緊,我們去晉國,晉國實力強大,足可以保護我們,他說“我們不怕”的時候,臉上帶著決然和滄桑,夏姬習慣了自私與自我,所以并沒有看懂,這其實是一場賭注了整個家族的私奔,很多人會因為他們而流血。但這一切都不足以去顧慮的,單單可以因為愛,亦是滿足和欣慰。
屈巫叛逃的消息傳回郢都,司馬子反如夢初醒,終于明白當年屈巫屢言夏姬“不祥”的用心所在。子反感覺自己乃至整個楚國都被屈巫耍了,不由怒火攻心。他想用盡一切辦法懲罰屈巫,讓屈巫在這個世界上走投無路。若屈巫所逃之地是個小國,去打就是了,但晉是大國,足可與楚抗衡,子反只能轉而求其次,請求以重金賄賂晉國,以使晉國永不起用屈巫。
楚共王羋審沒有同意,他說:屈巫謀娶夏姬之事雖然有過錯,但他對先王還是很忠誠的,功勞不少;況且,如果晉國覺得他有用,想用他,你送再多重禮又有什么用處?如果晉國覺得他沒用,即便你不送禮,晉國也不會用他的。
羋審這番話聽起來頗為通達有理,又有君子之風,從戰略上來講,卻多有縱容之嫌。對于屈巫這樣的重臣,逃亡之后,必須想方設法捉回,或者向晉國施加壓力,最起碼也要做個樣子出來,讓晉國和屈巫有所顧忌。他沒這么做,晉國便放心大膽地起用了屈巫。
一個從敵國逃亡而來的重要人物,晉國怎么可能不用呢?
歷來列國多有逃亡之臣,雖在異國他鄉也很受禮遇,真正得到重用的卻不多。屈巫成為邢邑大夫,也算不得什么顯要職位。但是幾年之后發生的一件事,卻讓屈巫在晉國乃至春秋歷史上扮演了一個極重要的角色。
公元前585年,恨怒未消的楚司馬子反與令尹子重聯手,盡殺屈巫之族,分其田土。連尹襄老之子黑要也于此時被殺。
不久之后,子反與子重收到了一封來自晉國的書信,上面說:你們邪惡貪婪,濫殺無辜,我必定讓你們疲于奔命而死。落款者,屈巫。
她的傳說從此戛然而止,歷史上再也見不到那個放蕩的身影和妖媚的身姿。如果說還有后來,也只是旁說她的丈夫終生要與自己的故國為敵,楚國大亂從此開始——而這些都與她無關了。
也許很多年以后,已經成為賢妻良母的她,坐在晉國臣府的花園里,瞇起眼睛,看著徐徐落幕的夕陽,興許還能記起一點從前的荒唐……。
夏姬的美麗長久不衰,似乎每一個見到她的男人都無不為之傾倒,無關年齡,楚莊王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四十出頭,而巫臣娶她的時候,她應該已經五十左右了;也無關賢愚,她的裙下之臣,既有荒淫無恥的陳國三君臣,也有一代賢君楚莊王,巫臣更是足智多謀,深沉多情。這不能不引起后人的無數猜測和遐想。
本站所收錄所有玄幻小說、言情小說、都市小說及其它各類小說作品、小說評論均屬其個人行為,不代表本站立場
Copyright © 2011-2021 云文學網 All Rights Reserved 上海市作家協會 版權所有 上海作家俱樂部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