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月光下手牽手

　　 上了黑老大的船

　　 生活著像大海上的一艘帆船，有時是輕松一帆風順的；有時是負載遠航，迎著暴風雨的洗禮！

　　 在香港十里長街，高樓大廈遍地林立，像森林馬路縱橫交錯。我一位弱女子往哪里去呢？我像無娘的孩子，在大樓群里亂竄亂跑，當我來到灣景聳立的樓群里，簡直像一隻小綿羊，走進原始大森林，好不容易走出樓群，來到灣景海邊，我獨自一人坐在海邊石磴上，眼前是蔚藍的天空，碧綠的海水，海鷗與水上游艇竟飛比翼，這就是新的生活，我再也不能像在黃浦江邊那樣儍了，黃浦江水養育了我，香港海水與我無緣無故，我要自立更生活下去！眼前先要找份工作，賺錢，有飯吃才能活命，我已兩天沒有吃東西了，饑餓，使我雙眼直冒金花！饑餓，使我怨恨過去！饑餓，使我窮兇極惡！饑餓，改變我的信仰！人，要么在饑餓中升天、要么在饑餓中登上賊船。

　　 “先生，你家里要打工仔嗎？”我站在海邊人行道上，向來往行人乞求工作。香港人只朝我望一眼，丟下一個硬幣就走了。

　　 “先生，你們公司要打工仔嗎？我什么都會做，我是從內地來的，你可先試用一星期，我向行人推薦自己，一位過路人對我有意思了，又因為我剛才吃過一只面包，說話也有精神了，才引起這位行人的注意。

　　 “好吧，你跟我走！”這位行人先是用奇異目光注視我后，才對我說的。

　　 我跟著這個陌生男人乘上地鐵，開了好長時間，才上地面，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叫什么名字。在一遍高低不平的小坵地帶，周圍仍布滿高樓大廈，來到一幢樓前，陌生男子對我說：“到了，等一會見到老大，你要客氣一點，他問你什么就回答什么，不要多說話。”這位陌生男子又像教我又像在訓我。俗話說：生在人眼下，不得不低頭，我點點頭表示順從他的話。

　　 到了黑老大陰森可怕的大廳里，陌生男子先到老大身邊，把嘴貼近老大耳朵邊，說些什么話，然后獨自走了。

　　 “你叫什么名字，從哪里來的？”老大問我還用一雙賊眼瞅著我。

　　 “我叫朱惠風，從內地上海來。”我有點膽怯的回答。

　　 “你今后在我這里做事，就得聽我的話，守我的規矩！”老大用教訓的口吻對我說。

　　 從此，我就跟在老大身邊，游江湖，闖社會了。

　　 有一次，老大交給我一個差使，要我跟蹤一個女人，我跟蹤這個女人來到黑天鵝夜總會，我坐在那個女人對面包箱里，一面抽煙喝酒，一面斜視對面那個女人，一會兒過來一位男士，這位男士英俊瀟灑，很有老板派頭。

　　 “對不起，小姐，我可以坐下嗎？”那位男士很有禮貌的問。

　　 “請吧，先生！”我一面說同時朝酒吧打了手勢，酒吧拿來一打啤酒。

　　 “先生，陪我喝一杯吧！”

　　 在與這位男士交談中，我知道這位男士是從新加坡來的，是開黃金珠寶首飾店老板，他除了在香港有一盤分店外，在臺灣地區，在菲律賓、曼谷還有幾盤分店，總公司在新加坡，他這次來香港是盤整業務的。在交談中我還知道這位男士是單身。

　　 在外國，大凡走天下，創業的男人多數很晚才結婚。在金錢第一的社會里，什么終身大事，統統退居從屬地位；只有一切都聽從命運安排的人，才把結婚當成頭等大事來對待。

　　 婚姻生活是所有文化的起源，也是頂峰。它使粗暴的人變得溫和順從。對于有教養的人則是證明其溫情的最好機會。婚姻是要聯合兩個完整的獨立個體，不是一個附和，不是一個退路也不是一種逃避或者一項彌補；而婚姻的持久靠的是兩顆心，而不是雙方的肉體，婚姻人人都要尊重。人類因為有愛在，他的眼睛看到哪里，那里便是天堂。

　　 那種只顧事業不顧婚姻生活的人；那種只顧婚姻生活而不顧事業的人，都不是完整的人生，都沒有完整的幸福可言。我與耿溫順的婚姻都是有所偏頗的，不是完整幸福的婚姻，要維持這樣的婚姻要化大力氣，用大功夫彌補才能整合。我倆都沒有足夠的信心。

　　 這位新加坡男士名字叫何惠雄。當他知道我是從上海來的，就增加幾分愛慕的心情，給我酙酒，又遞上香煙，點上火，表現的非常熱情。接著他就談起上海人，善于雄辯的口才，英姿瀟灑的風度，在東南亞華文辯論會上，口如懸河，滔滔不絕，上至天文地理，下至唐詩宋詞，背誦的滾瓜爛熟，簡直把李白、杜甫都說活了，直贏得整個東南亞華人和新加坡華人的齊聲喝彩！

　　 這位何惠雄祖籍福建石獅。從此，我倆常在黑天鵝夜總會見面談心喝酒，他對我動心了，我也對他有好感！為了能與我多多交談，他在香港多待了一周，并許愿，把香港的黃金珠寶首飾店交我經營管理。后來，盡管他到其他國家，似乎每晚都給我發短信或者打國際長途電話，我倆越談越投機，越談越有感情！可是他哪里知道我是黑老大的人，是沒有自由的，要想脫離黑老大是很難很難的！在香港一旦進入黑老大的閆王店，再想脫離出來，十有八九是要賠命的！怎么辦，怎么辦？怎樣才能成為出水芙蓉呢？我陷入苦惱之中，不可自拔了。

　　 當初，在上海我與耿溫順的婚姻是命運的結合，相互是為了救命，是為了脫離苦海，互相拉一把，是為了早日脫離苦海，能做個真正的自我，做一個真正獨立的人。我倆只有婚姻沒有戀愛；今天，我與何惠雄是從戀愛開始的先有感情之后再相愛的。愛情是美好的，婚姻才能幸福。

　　 友誼和愛情是一對孿生姐妹，是最神圣的命運安排，是終生的寄托，這種感情感受值得保留并且永遠記念！友誼和愛情是慷慨和榮譽的最賢慧的母親，是感情和仁慈的妹妹，是憎恨和貪婪的死敵，它時時刻刻都舍己為人，而且完全出于自愿，不用乞求。愛情的心靈是美麗的，愛情是幸福的！人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

　　 這一天夜里，我得到老大的歡喜之后，就哭了起來，而且越哭越傷心！哭得老大束手無策，哭得老大的鐵石心腸終于軟了下來。老大終于發話了：小七妹，有什么事情說出來，我好為你撐腰，我不敢說真意實情，只有用哭來表達傷心感情，我哭出來的感情不是給老大的，是為新加坡何惠雄而哭，為真正的愛情而哭，我一面哭一面訴說我在當年的不辛遭遇，直哭得老大動了同情心，真是鐵石心腸遇到軟磨豆腐，老大發話了，叫我說出心里話，就是天大的事情他頂住，只要我不哭說出來，什么事情都答應我！

　　 香港老大和內地江湖義士都有兩脅插刀，說一不二的秉性，一言九鼎，駟馬難追！為了何惠雄我斗膽說出真心話：“我要出海！”老大一聽蒙住了，癟了好久才說出一句話：我真舍不得你走！原來老大也有感情，可是他說出的話，駟馬難追！不能反悔，再加上我軟磨真哭，還訴說我不辛的人生，我豁出去了！這次出不了海，就是死也是第二次了，這次活也是第二回了。哭哭啼啼，傷心至極，真叫人心碎如焚！連鐵石心腸的黑老大也軟下來了，他舍不得我離開他，對我也動真情了，可是說出去的話，等于潑出去的，不能收回來了，否則不叫老大了。老大并住氣不說話，這時我哭的更凄涼，他大手往臺子上一拍，前半句大聲，后半句把聲調降低一些說：

　　 “好吧，明天你向邦兄邦弟告個會！

　　 斷指噴血

　　 我們永遠不會像自己所想像的那樣幸福，也不會像自己所想像的那樣不幸福。人世間只有兩個悲劇。一個悲劇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另一個悲劇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有了老大這句話，我不哭了，向老大行了個告別禮，退出老大房間，去準備明天的告別會了。

　　 按照黑老大規矩，我得準備一萬港幣紅包十只，還要準備那天喝十碗酒。

　　 我把這個消息告訴何惠雄，他向我表示祝賀，為我準備十只紅包，每只紅包里一萬港幣，關于十碗酒，他沒有辦法為我擔當了，只能由我自己承擔了。我也作好思想準備，反正這一次是豁出去了，不成功便成仁。說到底，愛情就是一個人的自我價值在別人身上的反映。

　　 沒有愛情的人生，不是真正的人生。真正的愛情不會因為在懸崖上而退卻，相反，將仰首面對，為自己所愛的人獻出一切，連同自己心靈中的美和道德責任也一并貢獻給所愛的人，只要能同心同德再度創造一個新生活。愛情是人生整個感情世界中欲望最為強烈的一種情感。希望和恐懼是不可分割的。不存在沒有希望的恐懼，也不存在沒有恐懼的希望。

　　 第二天，我先到老大房間，跪在老大面前，雙手呈上十萬紅包，再酙上兩碗酒，我先喝為敬。老大也喝下一碗酒后說：告別酒我喝了，十萬塊錢，就免收了，你拿回去自己用吧！隨后他攙著我的手來到閆王大廳。

　　 閆王廳，陰森肅穆，十位二老大早就站立在長方臺兩邊，還有眾兄弟一百多人，分別站在二老大的身后，每個人臉上表情嚴肅緊張，他們知道，這樣的儀式是又要殺雞給猴看了！臺子上擺上十碗酒，我把紅包分別放在每碗酒的旁邊，然后我跪在地上，等候老大發話了。

　　 并了幾分鐘，老大發話了：七妹要出海，我答應她了。今后，她保證不告袐，我們也不碰她，井水不犯河水，再遇到她也不認識了。現在執行規矩，我從地上站起來，捧了一大碗酒，跪在老大面前當場喝下去，然后再端起臺子上一碗酒，拿著紅包向二老大敬酒遞上紅包，挨個做完后，我仍跪在地上，等候處制。又該老大發話了，今天他不講話了，只見他把手向空中一揮，兩個執行大漢過來把我拉到執行臺前，一個大漢按住我的右手，另一大漢按住我的左手，這兩個人又看著老大，只見老大把手往臺子上一拍！兩個執行大漢把我右手按在斬臺上，嘎碴一刀！我的手指掉在地上，手上鮮血像水龍頭一樣噴出來……我拾起手指，捂住斷指就往外邊跑！當我跑出閆王店大廳后，我回頭看看一路都是滴血，我頓時昏倒在地，何惠雄過來把我抱上車直開醫院……醫生給我接上斷指，一星期后，我出院了。

　　 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災難就像刀子，握住刀柄就可以為我們服務，拿著刀刃則會割破手。肯去尋覓的人才能有所發現。在邁步之前千萬不要只試腳下的地面，只有注視遠處地平線的人才能找到正確的道路。

　　 我的手指接上了，又經一個星期護理，我出院后住在何惠雄的賓館里，他特意請一位護理人員來照顧我的生活，我們每天吃飯店，上午和下午還增加兩回點薪，我開始發胖了，晚上，我躺在何惠雄懷里盡情的享受著的溫情幸福！我深深體會到：愛情是本能和思想，是瘋狂和理想，是自發性和自覺性，是一時的激情和道德修養，是感受的充實和想像的奔放，是殘酷和仁慈，是饜足和饑渴，是淡泊和欲望，是煩惱和歡樂，是痛苦和快感，是光明和黑暗。愛情把我的種種體驗熔于一爐，我的本性在幸福中瘋狂大暴發！

　　 一個長期受到壓抑、沒有自由，不能任意發揮的人，一旦獲得自由，她的野性就像脫羈絆的野馬，溜江逛奔，喉嚨發出怒吼，是勢不可擋的！

　　 愛情的成功使人心情舒暢，使人的意識擺脫生活中的痛苦，愁悶、惆悵和孤寂。愛情真正可以使我們變成眾神的平輩。愛情是作為偉大的因素滲入我們的生活的，但是它不把其中因素都呑噬吮吸掉，而反過來，這些世界的廣闊與宏偉也滲透到了愛情里。正如露珠附著于花冠那樣，愛寓于清純的靈魂深處。真摯的愛情是一種陶醉，它來源于主觀上的滿足及共鳴。生命因為付出了的愛情而更為富足。

　　 在愛情的彌補和滋養下，我的創傷很快就恢復了。何惠雄把我帶到他的黃金珠寶首飾店，先讓我熟悉店里的經營狀況，下星期原來幫他管理這盤店的小姐就要走了，我就是這盤店正式管理人了。何惠雄把店里情況向我介紹之后，就叫服務生為我挑選一只鑲嵌寶石的戒指，又挑選富麗項鏈，還由他親自給我戴上，在落地鏡子前橫看豎看，值到滿意后，才帶我去吃日本歺。愛情是各種熱情的混合物，包括對肉體的崇拜和精神的崇拜。

　　 愛神是萬物的第二個太陽；他照到哪里，哪里就會春意盎然。愛情，你是主宰萬物之神。

　　 何惠雄又去菲律賓馬尼拉分店去巡視經營情況了，我正式上班管理這盤名為“雄風黃金珠寶首飾店”了。在深圳建設發展的帶動下，大陸內地人也開始有錢了，紛紛前來香港購置黃金珠寶首飾，我管理的這盤店生意特別好，我向客人介紹我也是從內地上海來的，我同情家鄉人對黃金首飾的企盼，凡是在我店里購買黃金首飾的同鄉，都贈送一副金耳環。于是從內地來的客人把我這盤店擠的水泄不通，營業額成倍的增長。就連香港本地人也前來我店購買黃金珠寶首飾，耿溫順媽媽也帶著一位小姐來買金戒指，我過去的婆婆一看到我，先是一驚又平靜下來告訴我：“耿溫順要結婚了，這是他的女朋友，特意來桃選結婚首飾的”接下來又問我結婚了沒有？我回答她暫時還沒有結婚。她桃好一只帶鉆的鉆戒后，我告訴她，請轉達我對耿溫順的祝福！這只鉆戒就算我送給耿溫順的結婚禮物！耿溫順的媽媽歡歡喜喜地帶著即將結婚的兒媳婦走了。

　　 這天夜里我給何惠雄發去短信，要他趕快回到香港來，理由是這里，生意太繁忙了，我應籌不及，要求增加人員，其實是我也想結婚。等何惠雄來香港后，正式向他提出結婚要求。

　　 我想結婚的愿望像一杯青春美酒，這杯青春的醇酒、愛情的醇酒，將使我的心兒燃燒！

　　 美夢受挫

　　 自耿溫順的媽媽來店里購置耿溫順結婚首飾后，我的想法就開始了，我給何惠雄發短信、打電話，除了說黃金珠寶首飾店生意興隆要增加人外，我的心里很是想他，說心里話我是多么希望何惠雄回來，把我想與他結婚的心思傳遞給他，耿溫順結婚對我的觸動很大，實際上我也想結婚。過去在上海與耿溫順的那段婚姻不倫不類，不僅沒有辦理任何手續，就連結婚飯也沒有吃過，名為結婚實為感恩，因為是他救了我，當年我也走頭無路，就奏合著過吧，走一步算一步。到了香港后，我才發現我倆的婚姻是一場沒有感情、錯誤的結合，來到世上一回是多么的不容易啊，不能自已對不起自己！從頭再來，我竟究有多大的能耐，多高的價值，是騾是馬要出來溜溜才能知道，于是我毅然離開耿溫順在香港的家。過去我想有個家，到了香港又離開家都是逼出來的，一個長期受共產主義教育的人，突然出現在資本主義的市場上，真是寸步難行啊！就這樣不知不覺的走上黑老大的船上。

　　 何惠雄回到香港看到生意興隆非常高興，他打了個電話，就招來兩位待應生，在店里他親眼目睹顧客對我的滿意樣子，久經曲折崁岢，我已成為合格的香港人了。不僅學會了一口流利的香港話，還交了不少香港朋友。

　　 晚上，我把賬薄拿給何惠雄看，他眼睛一亮，賬薄上凈賺到的錢是過去的幾倍，這就使他更有信心去歐洲和美國發展了。我把上海來的朋友要在香港結婚的事情講給他聽，沒有能引起他的興趣，我抱著他的頭頸又親又吻，終于說出：我想結婚的話！他卻不在意的回答：好啊！我祝福你，要什么婚禮，你盡管說！我心里一涼還是說出：我什么禮金都不要，只要你！何惠雄卻直接回答我說：現在我還不想結婚！我要在歐洲的法國、荷蘭開兩盤黃金珠寶首飾店，然后再去美國開兩盤黃金珠寶首飾店。

　　 他的話像一盆涼水澆在我頭上，從頭涼到腳后跟。一個男人已經三十六歲了，還不想結婚，真叫人捉摸不透，我把雙手從他頭頸上縮回來，抱頭痛哭起來！

　　 他看到我哭的傷心的樣子，就對我說：我的這盤黃金珠寶首飾店贈送給你作為你的婚禮，你可以跟任何人結婚，明天我通知我的律師辦理過戶所有手續。

　　 第二天他辦理過戶手續后，就直飛歐洲了。

　　 如果你希望成功，當以恒心為良友，以經驗為參謀，以毅力為后盾。

　　 何惠雄走后，我隨后也跟著去了巴黎，我打聽幾家黃金珠寶首飾公司后，知道他又去了荷蘭，我心中暗暗高興，因為我在荷蘭也有一筆大生意要做。

　　 這樣我在香港賺的錢越來越多，就開一家“惠風箱包公司”。我這次來上海又投資兩家箱包工廠，生產的箱包出口去歐洲。我公司還研究發明一種手機遙控自動跟隨箱子，不用手拉只要手機控制，箱子就自動跟著你走，這種自動化箱包很受荷蘭人歡喜，該國一家公司訂貨五百只，我親自去荷蘭與這家公司簽訂合同之后，在荷蘭華僑飯店又與何惠雄相遇。我主動上前與他相認識，真是天下有情人竟能成倦屬，我倆的擁抱在飯店里受到熱烈掌聲！我再次提出結婚要求，他欣然同意了。

　　 我倆在荷蘭華僑日報上刋登結婚啟示，又去大風車塔下拍了結婚照。

　　 好了，我成功的道路講完了，再過幾分鐘飛機就要到達目的地了。歡迎記者先生光臨我公司采訪！

　　 在春天太陽的光輝照耀下，種子不得不開裂萌芽，只要有了真正的愛情，即使在冷酷的人世間也能開出艷麗的花朵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