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教堂里的小女孩

　　陽光在今日的清晨中顯得格外的明媚和誘惑，處處用她那可愛的媚眼拋向忙著上班或空閑晨跑的行人。

　　在這座有著五十多年歷史的教堂，神父早早地就享受著這片“日光浴”趕到了自己工作的地方。

　　最中央的耶穌石像額頭上，從屋頂故意設計的玻璃里灑下一片燦爛的陽光。“今天真是一個美好的開始。”神父說，昨夜的白色蠟燭已經燈滅。

　　在一排排整齊的褐色長椅上，他看到了一個小女孩的身影。

　　神父的眼睛迷糊地那么一瞬，他很奇異地以為自己看過同樣的一個場景，可能是昨天太過晚睡的原因吧，神父搖了搖頭，并不在意這些，他走到耶穌頭像前，禱告了一聲就走進該去工作的地方。

　　小女孩轉過身，她披著一件連著兜帽的小型運動服，黑色，和此時教堂里的陽光格格不入的顏色，她走到格子窗前，爬上椅子，神父只見一個小腦袋出現格子窗外。

　　“神父。”聲音暖暖的，如此刻灑滿世間的陽光。

　　神父聽到這樣迷人的聲音時，心情一好，笑著說：“可愛的小天使，你是否是來禱告？”神父看見窗外的小腦袋點了點頭，他想仔細地瞧清小女孩的模樣，但在兜帽下只露出一張可愛的櫻色小嘴還有蔥白色的小鼻子。

　　“可愛的人兒。”神父想。

　　“我有罪。”

　　“我可愛的小天使，你既然來到了神的領地，上帝自然會寬恕，你這樣美麗的天使的所有罪過。”神父職業性地回答，心想可能是小女孩偷了東西或者打碎了別人家的花瓶才來這里的吧，那也不是大不了的事情。

　　“我不相信上帝了。”

　　格子窗外筆直的陽光似乎有那么一刻的，不協調的彎曲起來。神父略有驚訝，但他還是來得及回答問題的：“為什么不信仰那全知全能仁慈的上帝呢？”

　　“神父，您有親人么？兄弟姐妹或者孩子？”小女孩問了一個超過她年齡的問題，而那暖和的聲音也讓陽光重新筆直了起來。

　　“我有個可愛的妹妹還有一個姐姐。”神父如實回答，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卻摸到幾條粗露的經脈。

　　“如果，如果……”小女孩的聲音有所猶豫，緊緊地咬著嘴唇，問出自己最想問的問題，“如果讓你從她們之中選擇一個呢？”

　　“啊……”神父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他微張的嘴合上時，回答：“我不會拋棄我的親人，她們如我的信仰一樣重要。”

　　如果呢……

　　……

　　“看，看，看那個地方，對。”潔白的食指筆直而不顫抖地指向一個地方一一一片寧靜黑夜，被他另外一只手握住肩膀的男人，已經失去了都市的優雅，他被綁在鐵椅上，椅子釘在地面，沒有任何掙扎的可能。

　　都市男人剝去用謊言偽裝的外表后，順從地隨著那根可怕的食指望去，那里是被鑿開一大塊的墻壁，墻外是一片夜色的呼吸，目測當中，男人依稀可以辨認出自己所處的高度，至少是十層，那墻外已經空蕩蕩如野。正當他疑惑之時，閃爍出一道極度刺眼的光線從一片巨大的鏡面里開始咆哮，似乎要刺瞎男人緊閉起來的眼。

　　光線的背影，呈現出一個少年一個小女孩一一這對可憐的兄妹被吊綁在十層高樓的懸崖上。等恢復過些許的視覺來看清事物后，男人開始怒吼，迎著那片刺眼的光亮，他吼出了男孩和女孩的名字，緊接地就把這腔怒火轉移到始作俑者上。

　　“我要求你放了他們，我命令你！”

　　青年“哧哧”地笑了兩聲，說：“這形容詞表達的……”他拿出一把剪刀，刀尖指了指頭頂的兩根繩子，“確定要我‘放’了他們？”

　　“不，不要，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么？”青年的目光被一道折射的反光所吸引過去，他伸手拔出了男人脖頸間的十字架。

　　男人找到了一個突破口，他把諷刺和污蔑帶到語氣當中，狠狠地嘲笑，“你這樣的罪人，上帝遲早會懲罰你的，該死的罪人。”

　　“上帝今天在這里么？”

　　男人先前的得意忽然在這個回答中愣了神，不過青年馬上幫他回答了，“他不在。”青年搖了搖頭，“上帝不在，至少在今天，他不在這里！”十字架被他從手里狠狠地拋向外面一一男孩女孩的中間，那片極亮的光線之中，仿佛化身成了一片小小的天使羽翼，不過被黑夜迅速地拉扯進黑色深淵之中。

　　青年故意地安靜了一小會，微微張開的嘴唇好像是在等待著什么，正如他所意一樣，那片寂靜的夜色中傳來一聲沉悶的響聲，細微但存在，“聽到了么？”青年看向男人的眼睛，他相信他聽到了，“上帝已經摔得粉碎了。”

　　“那就來談談我們之間的事情。”青年屈下身，抓起男人的頭發，在如此近的距離，都市男人試圖想記下青年的全貌，但他很失敗地得不到那片陰影里的五官。青年還是以如此近的距離靠著他，男人能看清他的嘴唇，仿佛女性的殷紅色。

　　“我看不見上帝，所以它就是不存在的，我看得見自己，所以我知道我自己才是唯一存在的。”青年粗暴地抓起男人的頭，讓他眼睛死死地對向那片亮色的光，那里的男孩女孩，他的子女，“看見了吧，看見了吧，你可愛的子女。”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在男人的身上，血液里，不斷地循環，他的手腕使勁力氣的掙扎，但也僅僅只是掙扎，牛皮筋的繩子并不是想象中那般脆弱。

　　“看到男孩左眼眶的疤了么？哦對，對，你看不到的，我給你說說，容我給你說，那是你三天前留給他的杰作。”青年沉靜的聲音暗藏著無處發泄的歇斯底里，“看到女孩了么？你這次能看見的，她真的，像天使，你知道么？插上一對翅膀就能撲騰撲騰地上天了……可是插在她身體里怎么是一根*棒子？嗯哼？她早就失去貞潔了你很清楚。”

　　青年每說出一句話就會按捺不下地搖一次頭，他說：“當你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你的上帝在哪里？”他很不禮貌地指了指男人的頭，還有胸部，“這里還是那里？”“那現在呢？現在呢？他在不在？”青年深深地吸進一口空氣，變粗的脖頸放肆地傾瀉出一個完全不似人類的聲音：“到底誰才是罪人！”

　　“是，是我，是我。”男人在那聲可怕的怒吼嚇怕了，服軟了，恐怕今后的黑夜里這恐怖的聲音會徘徊在他最可怕的噩夢里，“上帝他，他不在，他不在，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回去以后一定會好好地愛戴他們，求你，放過我吧。”

　　青年挑出了語言里的毛病，他問：“看來是‘我’，而不是‘我們’？”他放開男人的頭發，退后了幾部，微微地欠了欠身，說：“容許我介紹下游戲規則。”他指著光亮的地方，嘴角浮現出一抹微笑，“男孩，還是女孩，人頭沙包還是免費妓女？放棄一個，才能存活一個。”

　　“放棄一個，才能存活一個。”這個聲音并不只是在男人的耳朵里盤旋，在青年的腦海里，記憶的最深處，那對沾滿肉的油膩還有酒的臭味的嘴唇不斷地蠕動在他的身旁，他似乎還能看見，聽見，一個可怕的惡魔在要求，“放棄一個，才能存活一個。”

　　不詳的預感已經散去，緊貼而至的是恐懼的藤蔓。

　　“放棄一個，才能存活一個。”青年的嘴唇跟上了他記憶里的節拍，他再次重復了一句后才回過神，繼續說，“一分鐘的時間，選擇吧。”他放開男人的右手，掏出了一個懷表，“五十九……五十二……四十三……”可怕的倒計時跟著男人顫抖的節奏，忽然一個很不和諧的聲音插入其中，“哦，對不起，忘了給你介紹另外一個規則，如果不選，那兩個都得死，呵呵呵呵哈哈。”青年潔白的食指此刻正調整著時針，“為了原諒我的過失，重新計時。”“五十九……五十二……四十三……三十七……”

　　“三，二……”

　　恐懼緊緊束縛在男人即將停止的心跳上，他果斷伸出的手指指向了女孩嬌小的身影，他唯一不知道的是，在那朦朧的光線里，他們都能看得見自己的父親，自己父親的抉擇，他們看的一清二楚。絕望像是卡在喉嚨里無法取出的嘔吐物，在女孩黯然失色的目光中。

　　青年取出剪刀，問：“她活么？”見男人點了點頭。青年惡作劇地一笑，把刀鋒停在女孩的繩線上，“既然這樣，那我就‘放’了她。”懸掛的繩子輕輕一斷，女孩仿若天使的身影美麗的隕落，還有她哥哥欣慰的目光，但她已經毫不在意了，在自己父親指出的一瞬間。

　　“哦不一一”“為什么？為什么？”

　　“相對于免費妓女，我覺得人肉沙包會更適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