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假作真時真亦假

　　有雙喜的陪伴，又有王太后的口諭，沒費任何周折，二人便從王宮的西側門――麗正門出來了，侍衛又向他們指點了回去的方向。

　　謝過那幾名侍衛，寧致遠沉著臉，走出一大段路，仍不吭氣。晏蓮影惴惴地在后陪著小心：“寧公子，你生氣了？”寧致遠頭也不回：“我怎敢生姑娘的氣？我不過是生我自己的氣罷了。”

　　“生你自己的氣？”

　　“我早該清楚姑娘的性子，從來都是不聽人招呼的，今晚是撞上好人了，以后只怕不會再有這種運氣，到時候姑娘要有個什么閃失意外，那我可真是現拿頭去撞墻，都嫌太晚了。”

　　話雖是責備，卻充滿關切，晏蓮影聽了，愧疚不已，忙急行幾步：“寧公子，今晚是我的不是，在這我先給你賠禮了。”說著襝裾躬身，深深地福了下去。

　　她著男裝，卻做女子萬福。幸喜二人身周無人，否則的話，任誰見了，都要詫異萬分。寧致遠忍俊不禁：“罷了，罷了，唉！真正不是冤家不聚頭。”話方出口，便察覺說漏了嘴，忙岔開話頭：“今晚折騰半宵，卻是白忙了一場。”

　　“倒也不算毫無斬獲，方才我聽宮女告訴王太后，燕長安現在洛陽的函谷關。”

　　“哦？”寧致遠精神一振。

　　“要不，寧公子，我們就去一趟洛陽？說不定那個姓尹的就跟著燕長安？”

　　也不知為何，她一提到尹延年，心中便是一陣刺痛。寧致遠正在沉吟，并未瞧見她眼中那絲一閃而逝的痛楚，點頭：“現在看來，我們也只能做一趟洛陽之行了。

　　第八章假作真時真亦假

　　次日午后，眾人辭別張涵，離長安東去，經潼關古道進入洛陽。在四海會洛陽分會住下，寧致遠隨即吩咐分會堂主章有光及會中眾兄弟，四處打聽燕長安的行蹤，但一連數日，毫無所獲。

　　這天用罷午飯，眾人正在花廳內商議：究竟是該繼續枯守，還是另做打算時。守門弟子送進來一箋書信，道是才將門外來了個老仆，煩該弟子轉交此信，這名老仆言明了，信須由晏天良親啟。

　　“那這個老仆呢？”

　　“呃，他把信放下，就轉身走了。”

　　晏天良接過，只看了一眼信封，一怔，面露喜色，忙忙拆開來一瞧，面綻笑容，看完信，仔細折好，放入懷中，告訴諸人投信的是他一個多年的好友，二十年前封劍歸隱，接著就失了音訊，原來是在離這六十多里的龍門隱居，現得知他在這，特修書來邀他前去盤桓數日。

　　晏云孝：“爹，您說的是歸明林歸老爺子么？”

　　“就是這老東西！”

　　寧致遠自見晏天良以來，他一直是大家巨族當家人沉穩凝重的樣子，現卻出語隨便，且還笑謔。顯然，這個自己從沒聽說過的歸明林，與他的交情非同一般。

　　他詢問晏天良打算幾時赴約，晏天良道是越快越好，反正現在燕長安也沒訊息，在這也是空耗時日，他擬帶著晏云孝去龍門呆上個三、五天再回來。

　　寧致遠要找幾個會中弟子陪他一道去，晏天良婉謝了，道只要請一位熟識路途的人帶路就行了。

　　不過片刻工夫，章有光已領著一英氣勃勃、濃眉大眼的壯實后生進來：“少掌門，這是小吉兄弟，龍門人，晏老前輩要尋人帶路，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了。”

　　小吉操一口中原土語，對眾人團團一揖，嗓門洪亮：“晏老前輩要去龍門？中！只要車好，頂多三天，就可打個來回。”

　　這后生有人緣，一時眾人都打心眼里喜歡他。

　　晏云孝問：“小吉兄弟，去龍門的路好走么？”

　　“不好走，要一天的工夫才到得了。”

　　寧致遠一聽，道：“晏伯伯，不如明天一早再走吧，現已過未時正刻，今天是趕不到龍門了。”

　　“趕不到怕甚？離龍門二十里處有個平頂坡，平頂坡鎮上，義來客店的束老板是俺的拜把子兄弟，今晚吃飯打尖就在他那，明早再接著走，準定吃午飯前就能到龍門。少掌門、晏老前輩，你們看俺恁樣辦，可中？”

　　眾人一聽，都道：“這樣走好，不用急慌慌的趕路，時辰上也趕趟。”

　　晏天良笑道：“小吉兄弟，我們到了龍門，恐怕要呆上個三、兩天的。”

　　“中！莫說才是個三、兩天，就是兩、三年，也沒妨礙，晏老前輩，爽性俺們就在龍門呆足五天，再回來，可中？”

　　晏云孝笑了：“中！這樣時辰上就很寬裕了，老美！”

　　笑聲中，三人與眾人作揖道別，登上四海會一輛寬敞舒適的馬車出洛陽城南門而去。

　　寧致遠和晏家兄妹則留在城里，一邊靜候晏天良父子訪友歸來，一邊繼續打聽燕長安的蹤跡。

　　晏天良走后的次日一早，底下弟子報上來一條訊息，說是距洛陽城西約一百五十里的繩池，來了一群達官貴人――長安口音，鮮衣怒馬、儀從煊赫，派場十足。那些仆從、侍衛簇擁著的那個人，白袍金冠，自稱本宮。有繩池縣衙的衙役，聽那些隨侍的下人喚他殿下，且這位殿下美貌無比，讓所有見到他的人，無不當即目瞪口呆、魂飛天外。

　　寧致遠等人聽了，不勝之喜：看來，燕長安現正在澠池！

　　于是寧致遠帶了二十幾個會中的得力好手，又備了健馬輕車，載上晏蓮影，馳馬趕往繩池。

　　時近正午，眾人到了個小鎮，鎮中小飯館生意清淡，沒有預備，一下來了這么多客人，老板、伙計均忙得腳不沾地。酒菜才上桌，還沒動筷，就聽來路上一陣急驟的馬蹄聲響，還有個嘶啞的聲音喊：“少掌門、章堂主，是你們嗎……你們在里面嗎？”

　　眾人回頭，見一匹黃膘健馬，裹著一團黃塵，疾風般卷了過來。

　　馬到飯館前，不待勒停，已從鞍上滾下一個人來，踉踉蹌蹌，直往里沖：“少……少掌門，章堂主……不好了！”章有光皺眉，一步迎上前去，抓住來人雙臂，沉聲道：“老何，莫慌，啥事？慢慢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