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他鄉遇故人，是不是此生最幸運的事？

　　青琪微微笑著，一雙好看的眼睛瞇的彎彎的，“你不用跟我客氣。我那天幫你也是舉手之勞，又沒費多大的勁。而且你這性格我也喜歡，當時那么可憐，我可不忍心你一個小姑娘受到那樣大的委屈。要是換做那個小黃楊，就是怎么我也不會管的。”

　　聽見小黃楊的名字，蘋果像是吞了蒼蠅，若不是因為她，自己當時也不會受那樣大的委屈。想想自己現在的境地，心里又是一陣的失落。她仔細打量著青琪，愈發覺得她好看的不像話，纖細的腰肢襯著合身的套裙，一眼望去就像個城里人一般高貴大方，白凈凈的皮膚和細致的眉眼，就算用腳趾頭想，她也不可能在那個小山村里委屈一輩子。她本就對青琪為何會流落到陳老爺的鄉土大院兒里萬分好奇，這會兒正是沒話找話，便試探著問道，“青琪，你那時為啥會嫁給陳老爺？后來你是真的不想跟他過了吧？”

　　看來青琪并不想回答蘋果的問題，她垂下了眼瞼，沉吟了片刻，又抬起頭笑吟吟地說，“今天高興，不談這個。你真是要回家嗎？”

　　蘋果臉又紅了，她明白青琪已經一眼看穿了自己的窘迫，想了想，自己也沒什么好隱瞞的，當年的自己連哭帶鬧一派瘋癲的情境也都讓她盡收眼底了，便直接說，“我是混不下去了，才想回家的。來保定半年了，錢沒掙著，就不打算在這兒繼續丟人了。”說完以后，還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自嘲地笑了笑。

　　青琪看了蘋果一眼，認真地說，“我倒是需要人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也是做餐飲，苦是苦一點，但我看你應該不怕吃苦。你要是愿意，就跟著我一起干，肯定比在老家強不少。”

　　青琪誠懇的一番話讓蘋果的心砰然一動，這簡直就是老天給即將溺死的人一根救命的稻草，她先前的懊惱和沮喪頓時煙消云散。在青琪面前，她也用不著偽裝和矜持，蘋果連連點頭，不住聲地說，“好啊！這當然太好了！”，一邊看著青琪傻乎乎地直笑。

　　青琪也笑了，又說，“如果你真適應不來，過幾天再回去也行。你要不先跟我把東西放下，先安頓好了再說。”

　　蘋果立刻連連點頭，剛要起身，忽然想到自己飯錢還沒給，失聲叫道，“對了，我吃飯還沒給錢……”

　　青琪呵呵地笑著，“不用了，來自己的地界兒了，還用得著給錢？走吧！”

　　蘋果從來沒想到過有朝一日會享受到吃飯不給錢的待遇，而且還是這么高級的酒店，當下幸福的云里霧里，腳踩棉花一般樂不可支地跟著青琪走了。

　　青琪先是跟前臺的服務員打了個招呼，拿了串鑰匙，就領著蘋果走出了飯店大門，拐進了旁邊的一條胡同，沒走兩步，就看到了一座二層小樓。青琪對蘋果說，“喏，暫時就住這里吧，條件差一點，你就先將就著！”

　　這二層小樓看來是一品樓專門的員工宿舍，全都是整整齊齊門對門的小隔間，房門都統一的漆成了淺黃色，上面還用紅色油漆標著房間號。青琪拿著鑰匙打開了一樓的一間屋子，說道，“就先住這間吧，一樓好，省得爬樓梯，怪累人。進來先把東西放下！”

　　蘋果走進去四處打量著，雖說這小屋面積不大，但采光極好，正午的陽光把屋里照的通通透透，細小的灰塵在光束下飛舞著，屋里洋溢著黃澄澄的溫暖。屋里雖說只有簡單的幾樣家具，但立柜上有個電視，屋頂上還有吊扇，墻上也圍了一圈雅致的木制圍墻，地上也鋪的花紋瓷磚而不是洋灰，這條件，比蘋果在東水牛村租的房子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蘋果一邊摸著床鋪上現成的灰藍色被褥，一邊興奮地對著青琪說，“你還說條件差一點，我看這條件簡直就是太好了！”

　　青琪被蘋果這幅沒見過世面的樣子逗得開懷大笑，她高興地說，“你覺得好就行，這屋里兩張床，但只你一個人住，要是嫌床不夠大，就把這兩張床并一起。”

　　蘋果詫異地問道，“哎呀，就我一個人住？那不是浪費嗎？”

　　青琪說道，“那有什么浪費的，反正這里房間又不緊缺，有人問，就說你是我妹妹，看有誰敢管？”

　　蘋果高興地點點頭，心里痛快的不行，她覺得青琪說話這語氣實在是霸道極了，一時間又好奇鬼上身，趕忙問道，“青琪，我看你的工作服是藏藍的，別人的都是深紅的，是不是你比他們級別高，官兒大？”

　　青琪笑了笑，“還是你這丫頭眼尖，這都注意到了。我是領班，比普通的服務員高一級。這是不是就算官兒大？”

　　蘋果興奮地點點頭，心想果然是官大一級壓死人啊，說起話來就是硬氣，辦起事來就是方便！自己以后也省得挨欺負！她暢想著自己今后在一品樓狐假虎威的瀟灑生活，不禁嘿嘿嘿地笑了起來。

　　青琪見蘋果莫名其妙地傻笑，雖不知道為什么，但也覺得好笑，跟著蘋果呵呵呵地笑了起來。

　　兩人各自笑了半天，青琪先止住了笑，說道，“你先在這兒歇著，我得去店里看看。等到六七點鐘的時候，我再回來叫你吃飯。”

　　蘋果也不管自己赤手空拳，本能地張嘴推辭道，“不用，你去忙你的，飯我自己解決就行。”

　　青琪笑了笑，“你就別跟我客氣了，自家守著飯店不去吃，你看我這領班還能算大官兒么？”

　　蘋果嘿嘿一笑，覺得自己這幅客套也確實有點假模假式，便樂滋滋地目送青琪離去，自己開始安置東西。等拾掇的差不多了，她卻興奮的睡不著，像只猴子一樣四處張望。原本想鎖上門出去遛遛，又怕自己迷了路找不回來，便一趟一趟地在走廊里亂逛。

　　估摸到了四五點鐘，上躥下跳了一下午的蘋果終于困意襲來，疲倦地倒在了床上。她還是無法接受這個夢幻般的事實，自己上午還如喪家犬一樣夾著尾巴準備逃回家，到了下午，居然從天上掉下來一份看著還不錯的工作，能躺在舒舒服服的床上，披著傍晚輕柔的陽光，等著有人叫她來吃飯！這真是天上掉下來一個大餡餅，又不偏不倚地掉在了自己的嘴巴里！她快樂地一遍遍回顧著下午的夢幻經歷，終于沉沉地睡了過去。

　　等蘋果醒來的時候，周圍已經烏黑一片。她睜開眼四處張望了一遍，恍惚間以為自己還在東水牛村的那間小屋里，剛才的一切美好都是自作多情的黃粱美夢，現在自己已被打回原形了，心里便涌上一陣巨大的傷悲，她不自覺地抽動著嘴角，幾乎要哭出聲來。好在這時燈一下子亮了，蘋果看見青琪站在床邊，一臉關切地問道，“怎么才剛醒就要哭，是做惡夢了？”

　　看見青琪，蘋果的一顆心才踏實下來，還好還好，這一切都是真的，天上掉的那個大餡餅已經被自己吃進了肚子里，沒有人再能搶走。她不好意思地說，“我還以為今天遇見你是一場夢呢，心里難受的不行。”

　　青琪好氣又好笑地嘆了口氣，“我可是個大活人，怎么還能變成個夢飛走了？我回來叫你吃飯，發現你睡著了，也沒敢開燈，就坐在這兒等你。現在咱們去吃飯吧，這都九點了。”

　　蘋果趕忙坐起來，“哎呀，你看我，真是的，怎么一覺睡到這個時候！真是對不起，還讓你坐在這兒等我！咱們這點兒去了，還有飯嗎？”

　　青琪溫柔地笑了笑，“不要緊。我也難得這么安靜地想一會兒事情。咱倆去讓廚房現做，想吃什么就點什么，快起來。”

　　蘋果趕緊穿鞋，不知道為什么，她剛才看著青琪的臉，忽然覺得她的表情里帶著一股子說不出的淡淡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