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街三友
福明,義旭,劉全是北街三友。
福明開旅店,生意還行。南來北往住宿的,打過站的不斷。房頂上的高音喇叭動不動就有歌聲,“新欣”旅店的大牌子五顏六色的燈泡閃耀。
劉全是寫美術字的,專門過人寫牌匾,畫裝飾畫,在鎮里是個有名氣的人物,雖然收入不多,找他做畫的人挺多,他要的價錢在這兒很低,自然找他的人多劉全這人講義氣,寫牌匾,只收十塊錢,做一幅裝飾畫,要看大小和你要怎么糊裱,高檔的有高檔的價格,抵擋的有抵擋的價格。他自己會做木工活,做個畫框,畫架用不多少木料,他只收成本價,他做的畫框價格低,質量又好,當然找他的人多了,劉全生意興旺發達。
義旭在這兒開個小雜貨店,店里經營項目多,從煙酒糖茶到小食品,日常用的針頭線腦,味精,醬油,醋……
三個人在街上走過,大人孩子老遠的打招呼:吃飯了,逛一圈去。
有時三個人還坐在一塊兒喝茶聊天。
聊天時,他們東南西北的神侃之后,各自回家。
三個人的生意都很興旺,有錢也過著樸素的生活,希望工程捐款,鄰居街坊有個大事小情的三個人都去幫忙。那年劉江家出事兒了,他老伴在市場買東西被瘋子打死,他們三人,從市場雇出租車把劉江妻子拉回來,搭欞棚,張羅著喪事。這地方人死了不管是老還是少的都在家搭欞棚。欞棚也就是用木桿支好,去貨物處借一塊蓬布,把蓬布往上一蓋,拉一盞電燈,把死人放里邊,四外蓋好,頭上點著豆油燈,蠟燭,供上供品,倒頭飯,有兩個人在外面坐著守欞。屋里的人該玩的就玩,打麻將,摔撲克,茶水,煙往桌上一放,主人就不用管了,該去做花圈,做紙錢,做完了億死人生前的事兒,一切都有葬殯主持人負責,誰守欞主持人早安排好班次,做飯的人也得聽主持人的,送來的葬禮單,主持人用一張黃紙早記好,錢他收進兜里,布和紙他讓來人擺在靈堂中,上邊寫個紙條,張××,劉××吊唁。半夜還要吃頓飯,當然喝點酒,頭半夜的可以找地方睡覺,下半夜的接班守靈,不想睡的還可以玩一會兒,天亮開始操辦起靈的事。
請主持人必須在本地有點名氣的人或在某單位做點大事的人,這就要看這家人的勢力。有權有勢請的人在社會單位都有一定威望的人,沒權沒勢的找一個能張羅的人就行了。劉江妻子是被瘋子打死的,劉全當了主持人,因為他是鄰居,劉全又能說幾句讓人聽了覺得好聽順耳的話。所以他就上上下下的忙乎上了,當然福明,義旭也來了,幫著張羅著。劉家沒錢,兒女們還沒立事,他們三人各自拿了幾百塊錢,把這事兒辦完了。劉家覺得過意不去,請他們吃頓晚飯,劉江的兒女齊刷刷的跪倒在地,弄得他們三人眼淚汪汪。
三人在北街出了名。每當他們走到哪兒都有人指指點點地說;這是劉全,這是義旭,福明。就是他們三人幫這兒最窮的人辦喪事。
后來鎮里領導說;為精神文明建設做出了貢獻,應該選他們三人為好市民。
還請來了省,市電視臺,電臺,報社的記者來采訪他們三人。可是讓義旭一句話給砸了,當記者采訪他時,義旭說;沒人管,我們三人管了,這事兒沒啥說的,我們也不想出名,要出名我會寫。
義旭拿出五六家報社、雜志、電臺、電視臺的記者、通訊員證給他們看。那幾家電視臺、電臺、報社的記者眨巴幾下眼睛說;這人太傲了。后來這事兒就不了了知了。鎮領導也氣得罵他們三人是“蠢材”。
福明還開他的旅店,每天他媳婦接站,他送旅客上車站,給旅客買票,辦點事兒,一天忙忙碌碌。劉全每天騎臺破舊的“飛鴿”自行車,自行車后架上托著幾個帆布包,那包上有著紅藍黃紫各色的油色,好象撒了花似的,他這兒寫個牌匾,帖點字兒,整天也閑不住。他那臺破舊自行車除了鈴不響,剩下的零件都響。這真是稀里嘩啦的響,不等人到聽他自行車響聲,就知道他來了。
義旭在家里開小雜貨店,每日妻子上貨他賣貨,有時還寫點小文章,在報刊上發表,高興之余,他們三人坐在一塊兒聽他念念,讀讀。福明和劉全還要評論幾句,指出寫的不足的地方,修改意見,于是三人在北街上有了點名氣。
福明的旅店開不下去了,這兒又建起了十幾家旅店,這十幾家旅店從裝潢到內部設施都比他家的強,加上還有打扮花枝招展的女人,生拉硬拽的接客,人家的旅店興旺了。他的旅店雖然也裝修了,改善了居住條件,沒花枝招展的女人,旅店顯得冷落了。人少收入也少,福明每天喝得爛醉,有時站在街上罵;這是他媽什么玩意?!妖魔鬼怪全出來了!罵歸罵,人家為了掙錢啥事兒都干,你不干就別想有客到你家去住,有能耐你也招聘花枝招展的服務員。
福明的旅店開不下去了。他每日除了喝酒就是罵,酒是從義旭家賒來的,義旭勸他;少喝點吧。
他嘿嘿一笑;人生有幾回醉呀!
義旭說;也別總醉,沒好處。
福明瞪圓了眼珠子;好處,他媽的,好處!老婆領兒子跟人家跑了,咱沒錢!他媽的今日有酒今日醉了!他搖搖晃晃的走了。那天義旭沒見他來買酒。義旭心里有點不安,他去找來劉全。劉全這陣子寫牌匾的人也少了,做裝飾畫的也沒了。就連找他帖櫥窗廣告的也沒了,因為這兒又興起幾家,這幾家都是有點關系的人物,人家到處有人,什么工商、稅務,銀行,政府里都有叔叔大爺,三舅,四姨,七老爺,八大叔的在哪兒支掌著,收費也得用他們的,可以少交點稅費什么的,有利可圖,那幾位的生意火了,劉全的色懷念故意冷了。他每天畫畫,寫美術字,寫書法,嘴里還說;是我才比有其用。多虧他妻子開個理發店,支掌著三口人的生活,還酸過得去,偶爾劉全也寫點書法在報刊上用用得點稿費,那也解不了燃眉之急。
劉全聽義旭說福明沒出屋,他放下手里的筆墨,點燃一支煙同義旭來到福明家,門關得很緊,倆個人踹了好一會兒也沒踹開,最后把門板砸壞,進屋一看,福明躺在床上,蓋著被,義旭摸了摸福明的腦門,早就涼了,人已死了。倆個人跑進街道派出所報了案。最后是喝酒后煤氣中毒死亡。倆個人找來了福明的父母親,他們給福明送了葬,哭得眼睛都紅腫了。
那日,劉全找到義旭在“北國”小酒店喝酒。義旭知道劉全滴酒不沾,為啥請他喝酒,義旭還是去了。劉全坐在桌前,桌上已擺了四個菜,三個酒杯,酒杯都斟滿了酒,義旭一看明白了,這三杯酒有福明一杯。他落坐,劉全端起酒杯;咱們三個和一次酒吧,以前咱們都是喝茶,今天我也喝酒,劉全一揚脖和下去。義旭也和了一杯,劉全把福明那杯酒倒在地上。又滿了三杯;和,咱們北街三友和了這杯酒……
義旭雙眼流了淚,淚珠落在酒杯里,他端起杯;喝!他揚脖喝下去,趴在桌上哭起來。
劉全也哭了。
外面“嘩嘩”下起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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