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哀茶莊

　　街上忽然雨后春筍般冒出了許多茶莊。不少本來不愛喝茶的人也常奔茶莊而去，而且一鉆進去就差不多是一整天。我正欣喜社會總算越來越文明，國人都咸與為雅了，不料卻被笑話為古董，他們說如今的茶莊已是麻將室的代名詞。“茶客”中各色人物都有，既喝茶，也抽煙，還帶著小蜜去調情。我并不羞愧于自己的落伍，只哀嘆高雅的茶莊怎么就變成了藏污納垢的場所？我一直認為，在茶莊里品味著的，應該是孔子和妙玉之類的人啊！

　　其實，世上早就雅巢俗占了。有某縣級市，其政府辦公樓的洋氣和豪華程度已超過省府大樓，但其文聯卻一直偏僻于一條窄小的陋巷里，就連拉客為生的司機也難以找到。曾經是經典的陣地的影劇院里，時尚的商業大片已常年充當了主角。影劇院的門口倒也時不時展覽著些古今藝術品，然而問津者始終寥寥。至于一些落后的市縣，其文聯大樓則已被錄像室和桌球室瓜分。門口貼著的已不再是書畫展的通知，而是五花八門的海報，還嘈雜地響著刺耳的流行樂和錄像室里傳出來的打殺聲。

　　或許由雅向俗真的是歷來的規律？但我卻覺得現代化了的許多日本人還很神圣于高境界的琴棋書畫。我甚至驚恐地想起了一個法國人說過的話：中國人以后想要研究中國少數民族的純正文化，恐怕得到法國去尋找資料。

　　我疑惑著去逛了幾次街，欣慰地發覺有些茶莊還沒有麻將聲，但是，在商自然要言商，他們能堅持多久？

　　固然，高雅之物不能永遠高高在上，不能總是曲高和寡，總得普及開來。大家都高雅，才是真的高雅。但假如到頭來是蘭花被當成了雜草，梅林被當作了豬窩，能使大地上遍開君子之花嗎？顯然不能，只會多出許多的楚懷王、令尹子蘭、上官大夫和鄭袖，甚至連被流放的屈原也絕跡。（2007-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