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想念山水

　　在山區(qū)生活了二十年，雖也承認雄峻的山勢養(yǎng)育了山地人爽直的性格，但山地里沒有寬廣的平原，路很窄很彎，眼睛看不到遠方，所以爽直之余不免狹隘而保守，于是，我便揣上在山地獲得的大學畢業(yè)證書，來到川流不息的江南沿海。果然，沿海地區(qū)河床眾多，很少因堵塞而泛濫，因而這里的人能“碰著紅燈繞道走”。但當我穿過大街小巷認真掃描幾番后，發(fā)覺這里的人平時很少串門，甚至于趕時髦地把家中的老人往孤獨的敬老院里送。有人遇難時，旁人也只多作壁上觀，甚至于明知上級做黑事?lián)p了人，但只要自己也得了好處或與己無關的話，總能“君子三緘其口”。很多人不過是開個小鋪子或做個小官而已，但幾年過后，就能矗起洋房來，同樣沒人愿意去管別人是怎么暴發(fā)的。不管你走的是黑道還是白道，只要能混出名堂來，就是好漢。一些重大的國家級節(jié)日里，內地人洋溢著熱忱載歌載舞時，這里的人卻只做著自己的事，的確聰明得很現(xiàn)實主義，從不會白白地浪漫。雖然他們很少沖動地制造出社會治安問題，但我還是很疑惑他們的聰明原因。到江邊觀察了多次后，我才恍然大悟，原陸上和水上來往的車輛和船只太多，路邊已是灰塵密布，水里也油得發(fā)渾了。于是，我又想念起家鄉(xiāng)的山巒來，雖然迭幛的峰巒使家鄉(xiāng)人爽直得狹隘，但在我的印象中，他們畢竟還能依著既成的山路行走，盡管也愛繞彎子。

　　直到我媽來了以后，我才又一次地悲哀了。我媽說，如今老家的人也已學得聰明起來，有權的就撈，無權的就偷和搶。忠厚的百姓們白天怕官員來，晚上則怕匪來；白天去趕集要結伴而行，晚上則結伴也不大敢走哪怕只幾里的夜路了，當年可是連夜從縣里趕下來也不用擔心的。

　　看來，近山者也未必能大仁，近水者也未必能大智了。

　　熱愛秀山明水的我真不知如何才能招致大仙和神龍來使山間人和水上民大名和大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