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槐逸原以為只要有份過得去的工作,人品也不錯,就不愁找個也過得去的老婆,但是一番調查后,才沮喪地發現,城里的本科和專科女生的眼睛都盯著有前途的年輕科長、大學講師和研究生去了。鄉鎮里根本沒有本科女生,就連為數不多的專科女生也都一心朝著城里奔,根本不想拖上個男友來增加上調的難度。
一些業余的社會學家歸納了城鄉婚配的特點,說如果各方面條件都不錯,倒可以找個同等文憑的女朋友;如果社會硬件一般,即使是家在城里的本科生,也得起碼降下一個檔次;生在農村又在農村工作的本科生,就得降下兩個檔次。具體到田槐逸來說,就只能找個中專生或頂替父母來工作的初高中生了。
鄉里也有些從現實角度來說符合田槐逸的有工作的中專類女子,他們也比較喜歡田槐逸,但田槐逸想沖出去出口氣的念頭越來越強烈,他不想增加自己出走的難度,也不想制造留守怨婦。
即使讀書不多,但只要有份工作,又在城里,田槐逸還是能接受的,想來這樣的女子也還是有的,而自己的運氣不會太差吧。田槐逸不斷打起精神來朝城里尋找。
經人介紹,田槐逸跟陳小妹玩上了。陳小妹家在縣城,工作在城邊的一間廠里,高中畢業,不懂什么詩文。田槐逸接受的理由是起碼陳小妹還認為他是個有志氣的人,還看得起他,對他還報著希望。陳小妹的父母都在城里做著小生意,依小商販的現實主義標準來衡量,肯定是難以接受田槐逸的,田槐逸和陳小妹只能進行地下活動。田槐逸想,只要陳小妹能挺住,她父母遲早會讓步的。然而,沒多久,田槐逸卻主動散伙了,原因起于兩件小事。一次在縣城里偷偷見面時,田槐逸拿出三十塊錢買了些吃的,半個小時后,陳小妹又想買點小禮物,田槐逸想留點錢買車票回去,推說沒多少錢了。陳小妹想也沒想就說道:“怎么就沒有了?剛才買那點東西能用掉那么多?”陳小妹算盤似地算了個一清二楚,算出田槐逸應該還剩十塊錢,田槐逸立即恐怖地想象了將后的家庭自由。看在風度的份上,田槐逸用完了剩下的十塊錢,而后去跟同學借錢坐車回校。另一件事是跟陳小妹搭公共汽車去省城玩,有個老農大概有些急,車沒停穩就站起來想下車,沒想到司機剎車也急,老漢朝前撲了過去,被一個中年婦女罵了個狗血淋頭。陳小妹也附和著悄聲說:“剛才我就受不了那老頭身上的汗臭味了,這些鄉巴佬也真是土,連下個車都不懂。”陳小妹忽然間意識到了什么,馬上跟田槐逸解釋:“我可不是說你,你別過敏。”但田槐逸還是可怕地想到了將后母親成天被陳小妹嘲罵的景象。
工夫不負有心人,田槐逸在縣里的一次筆會上認識了城里的小學教師許惠如。
雖是偏僻的窮縣,縣文聯屬下的文學創作者協會也不時組織些筆會。那時文學還相當時髦,所以愿意參加進來的人也不少。但這個文學創作者協會的人也實在光怪陸離了些,有自以為高雅的,有前衛得時常被公安局留意的,有弄個牌子好去吹牛的,有的甚至是為了尋找談情說愛的機會。田槐逸不免有些失望。但沒多久,田槐逸就感謝這些文學筆會了,因為他那些充滿著理想和真情實感的作品贏得了許惠如的好感,并且交往起來。田槐逸覺得許惠如這名字一聽就有濃厚的淑女感覺,事實上許惠如也真的是名副其實,不慕虛,不媚俗,不嫌棄田槐逸,還替田槐逸感到不平,答應想辦法幫田槐逸離開鄉里。田槐逸一陣陣地感激,把許惠如當作了知音和救世主,甜蜜地以為上帝其實也是公平的。
許惠如的父母自然是不同意,但身為中學教師的許氏父母似乎技高一籌,不公開反對,也不公開支持,由女兒自己決定。結果,玩了一段時間后,許惠如漸漸地覺得乏味了。一次同學聚會上,許惠如重逢一個發了達的中學同學。這有了錢和勢的同學也是文藝愛好者,也寫得一手好字和好文章,依然把許惠如當作公主來看待。彼此坐著公家車出入高級場所一段時間后,許惠如覺著自己高貴了不少,覺著上流社會的生活才是她應該追求的。有了各方面的條件,才有可能實現各種各樣的理想。于是,借口去進修,結束了與田槐逸的歷史。
宮鑫延敲響門窗時,田槐逸正獨自有滋有味似地喝著悶酒。宮鑫延問:
“不夠意思,喝喜酒也不通知我一聲。”
“我這是悶酒。”
“悶什么?”
“悶死害人的細菌,保持人生信心。”
表兄弟倆接著喝下去,菜不夠,由宮鑫延帶來的女朋友去炒,正好田槐逸前天多買了些蔬菜。
宮鑫延的女朋友說不想聞他們的酒氣,也不想聽他們的酒話,出去呼吸新鮮空氣了。宮鑫延一揮手說去吧,別跟人家走了就是。
田槐逸看了看門口,宮鑫延會意地說:
“想不通我又換了一個,而且還不怎么對得起觀眾,是吧?”
田槐逸會心地笑了,說:
“連你都愿意接受,那她肯定有特別之處。”
“沒錯。已經有十幾個熟人不理解我的選擇了,可我堅信我會比他們幸福。她不漂亮,所以有自知之明,能始終把我當回事。更重要的是她老爸是縣組織部部長,看情形起碼還有十幾年的官運。你怎么樣?”
“還不死心。”
“那就好。”
事實上宮鑫延也對田槐逸的前途感到渺茫。下來容易,上去就難。有條件上去,也不會被踢下來了。宮鑫延覺得田槐逸太把自己當個讀書人了。不過,宮鑫延沒有直接說出來,他知道表弟已夠難受的了。
宮鑫延這相貌普通的女友讓田槐逸心理上得到了些許平衡,但人家過硬的社會背景又讓田槐逸依然沉重地感覺到與表哥的差距。田槐逸又咬緊了下巴,繼續考慮該怎么走出去。
清理一下近來的成績,田槐逸感到了危機。不知是江郎才盡還是編輯的口味和眼睛已改變,被退稿的次數越來越多了。可憐的投稿命中率倒也還使田槐逸在縣文藝界保持著點名聲,但依然沒有哪個相關的縣級部門說需要他。每當他去打聽調人的情況時,人家總是告訴他剛調夠了人,盡管縣文化局里的人沒幾個是發表過作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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