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槐逸和宮鑫延的大學生活不知不覺中就轉到了第三個年頭。
一個明媚的日子里,宮鑫延帶著初春般的神情來找到田槐逸,說要請田槐逸吃飯。田槐逸說:“你一來到就有事,還是先把事情說了吧,那樣吃起來踏實些。”
乘著酒氣,宮鑫延提醒田槐逸趕緊入黨。田槐逸說班長也曾叫他乘早交入黨申請書,只是不好意思拒絕班長的好意,便說寫好了就交,卻遲遲沒動筆。宮鑫延問那班長是不是黨員,田槐逸說是系里的支部委員,而且對他還不錯。宮鑫延急促地說:
“那你還等什么?我爸也說在校時入黨容易,工作后就難了,不知要怎么個考驗法。你不是要玩清高吧,大家都在玩著同一種游戲時,你可千萬不要去別出心裁。沒一張黨票,你別想被提拔。就算升不了官,有張黨票舉著,就等于多了層外衣,不小心犯事時,能頂去好幾年牢獄呢。如果是普通百姓,犯了事就只好拿命去抵。人可說不準什么時候會犯事。”
田槐逸嘆氣說他相信姨父的話肯定有道理,但總覺得自己思想上還沒成熟。宮鑫延不以為然地一揮手說:
“我以為你有什么歷史問題呢,原來還這么謙虛。先進門,再慢慢進步嘛。如果擔心時事變動,那也不要緊,別太積極也別太消極就是了。一些后來恢復了黨籍的名人不也解釋說曾因白色恐怖而暫時脫離過黨組織嗎?”
田槐逸同意試試,宮鑫延要他寫一式兩份,兩人一起交,看誰先被批準。田槐逸疑惑了,入黨申請書也能共用嗎?宮鑫延又揮揮手說申請書不過就是打個招呼而已,關鍵在于怎么表現,也就是說怎么抽時間跟黨支部書記匯報工作。
田槐逸猶豫了:“那我可為難了,你知道我不太善于跟領導打交道。”
宮鑫延忍不住有點鄙夷起來:“你不是又要我跟你去你們領導家吧。”
田槐逸反唇相抵道:“既然你先想到,怎么不先幫我寫好?你肚里不也有墨水嗎?”
宮鑫延故做謙虛:“想到你大詩人更有文采嘛,怎么,你我老表,不是這點事也要賣高價吧。”
田槐逸高興了些,點著頭說三十分鐘后就可以交貨。宮鑫延拉著田槐逸就往飯店走。乘著等菜的工夫,田槐逸就寫好了兩份。宮鑫延當天就揣著申請書回了學校,當晚就拎著東西到班主任家匯報了思想。田槐逸則想過一兩天再交,可第二天后就因墻報事件而忘了。
班上要出一期文學類的黑板報,叫同學們踴躍獻稿,可田槐逸他們宿舍交的稿件卻一篇都沒被采用,舍友黃凡很不平,建議索性用教室的走廊來自己出一期,跟班委會比個高低,同舍們都贊同,一個下午就擬好了稿,連夜用毛筆謄抄,乘夜悄悄去貼好,興奮地等待著第二天的反應。
田槐逸的作品最受歡迎。除了詩歌外,他還寫了篇題目為《同性相斥》的小小說,說是某寫作老師曾說他跟省市文藝界的名家們很熟,同學們如有什么好稿,盡管交給他。于是“我”乘著下課時拿習作去請教,可是寫作老師卻被班花的笑聲吸引了過去,簡單地打發了“我”,“我”于是醒悟了,以后得去找個女教師給自己斧正。
同學們沒誰直接發表什么高見,只暗暗對著田槐逸的背影掩口而笑。也有些同學乘人不注意時留下“嘩眾取寵”“不過如此”之類的評語。
這時候,曾吹捧田槐逸的那寫作老師已調走。
第二天下午,正在教室里做作業的田槐逸被一個從廁所回來的同學叫出去,說有人找。到門口一看,見是另外班級的寫作老師。田槐逸心里油然緊張,這老師卻沒批評他,只給了提醒:“文筆犀利,但以后最好不要將那只筆對準身邊的人和事,否則影響不好。你如果還有好稿,不妨交給我。“
這老師后面的話讓田槐逸心里又熱回了些,據說這老師也寫小說,是省里一著名作家的弟弟。
幾天以后,班主任找到墻報事件的相關人物,田槐逸挨了這樣的批評:“和平年代了,要顧及團結,不要把筆桿子當成匕首。”
田槐逸承認自己無形中傷害了班花,雖然事實上難以確定誰是班花,也沒誰敢以班花自居。田槐逸也沒表什么改錯決心,只無奈地說:“我就繼續寫我的朦朧詩吧。”
幾個月后,宮鑫延來信說他已被批準成為預備黨員,問田槐逸怎么樣,田槐逸不無失落地回信說正在接受觀察,沒好說他還沒交申請書。宮鑫延又給田槐逸開起了處方:“你肯定是沒去實質性地套近乎,我可再次提醒你,盡管我不喜歡做文人,但不反對關在房間里時浪漫一下,一打開們,就得做個現實的人,免得被摔碎甚至走火入魔。”宮鑫延沒說這個提醒來自他那局長爸爸。
“下一步我會小心的。”田槐逸淡淡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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