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    轉機

　　胡緯國在家呆了十來天，三叔一再勸說胡緯國不要賣屋，末了拗不過胡緯國，答應給他想辦法，除了老屋，胡緯國還有家中一些值錢的東西，自留地，菜園，竹林都委托三叔代管，于是返回漢水。

　　到了學校，正逢快開學了，一些同學都陸續返校，陳文茜來看他，告訴他學校里圖書館需要找個臨時工打掃衛生，一個月25元，問他干不干。胡緯國這趟家是空手而歸，有這種好事總比沒有好，于是一口氣答應下來，于是當天就去上班，原來除了圖書館里外要打掃，連門口外面路都要掃，胡緯國掃了一天，才把積了一冬的雜草，枯葉及陰溝里的污物搞凈。

　　于是胡緯國就一邊上課，下課后就去打掃衛生，打掃完了，就拿本楚辭，或史記，或唐宋詩詞在樹蔭下讀，讀到有趣處，還拿出筆記本記錄下來，一來二下，他和其他打掃衛生的清潔工也弄熟了，其他清潔工起先也以為他也是和他們一樣，后來看到他坐在教室里聽課，才知道他還是個大學生，不免另眼相待。

　　每天下午五點以后，胡緯國都是在打掃完衛生后，就坐在臺階上看書，這引起一個人的注意，這就是凱校長，凱校長沒事也喜歡到圖書館看書，尤其是大學管理方面的書，最近學校從北京進了一批國外的原版書，其中一本談得的是美國大學管理的，這天，凱校長去借，偏偏在上臺階時，注意看了胡緯國一眼，這小伙子每天在圖書館一帶打掃衛生后就坐在固定的地方讀書，看他拿得一本書居然是中華書局《老子本義》，凱校長年輕時也是個古書迷，涉獵過不少古籍經典讀物，知道能夠讀這種書的人絕對不是普通的臨時工所為。

　　進了圖書館，恰巧遇到圖書館長林海音，于是問門口那個小伙子是哪兒的，林海音道：“是個學生。”凱校長點點頭，道：“我看這個學生很好學，有點素質，可惜了，你要缺少圖書管理員，就給他安排一下。”

　　果然幾天后，林海音就來找胡緯國談話，問他愿意不愿意到資料室管理資料。胡緯國沒有想到還有這好事，一口答應了，回來告訴陳文茜，陳文茜也替他高興。

　　胡緯國到圖書館當資料管理員，工資也從二十五元提高到40元。

　　上學期胡緯國的各門課都在80分以上，他本來天資聰慧，有一定的古漢語底子，半年期間他讀過的書是同學的幾倍，如今有了圖書館這個方便讀書的地方，更加雄心勃勃，計劃幾年內把歷史專業涉及的主要著作都瀏覽一遍。

　　胡緯國最怕上外語課，由于他徽州當地土音太重，說普通話還馬馬虎虎，說外語，則洋腔洋調，透著一份古怪，每當站起來讀文章，全班女生總要偷著唔著嘴巴笑，胡瑋國滿臉通紅，結結巴巴，好不容易讀完坐下，心中恨透了自己的土音，發誓要改掉，于是天不亮就跑到觀音山下一片樹林里讀文章，讀了一會，還是感覺不好，于是放下書本，默默的望著天上那輪漸漸淡去的月牙兒嘆氣。

　　胡瑋國又念了一會，看太陽出來了，于是向學校食堂走去，今天上午沒課，他要去圖書館閱覽室開門，在食堂，他買了兩個饅頭，他是南方人，原來只喜歡吃米飯，到新疆呆了好多年，倒把生活習性改了，饅頭，燒餅都能吃飽，他端著飯盆邊啃饅頭，邊喝口稀飯，只見陳文茜拿著一個藍布包走來，見胡瑋國道：“我才買的燒餅，你吃不吃？”說時，從包里往外掏，胡瑋國連忙說：“我夠了。”陳文茜笑道：“我弟弟來信了?！薄罢f什么？”“說說學校里的事，說他遇到一個大他七八歲一個同學最近獲了全國青年美術作品大獎賽第一名。作品叫《雨巷少女》，畫的是一個南方小街上雨中一個打傘的少女，這張畫后來被一個香港商人花1000元買了去，他好羨慕。”胡瑋國笑笑，“那他也可以努力畫張去賣??！”陳文茜嘴一撇，“我弟弟那點水平，還早?！薄澳阋膊灰】慈?，說不定哪天成了小徐悲鴻?！标愇能绻粯?，“好，感謝你的預測?！?/p>

　　兩人走到圖書館大門口，陳文茜道：“你今天上班?！焙|國回答：“我今天要在閱覽室，他們管理員生病了?！标愇能琰c點頭，“等會，我來找你?！闭f完自顧自走了。

　　胡瑋國走到閱覽室門口，已經有幾個人在門口等著，幾個別的系學生夾著書，見胡瑋國一把門打開，一擁而進，占了最好的靠窗的位置。

　　胡瑋國將報架上的報紙理好，隨意翻了一下，文化周刊一條有關中國青年畫家獲獎消息正好是陳文茜弟弟說得，這第一名名字叫蘭溪，來自浙江美院，消息的一邊還附了那張獲獎作品，果然是美，那雨巷斑駁陸離的土墻就像自己家鄉的小巷，雨中拿著一把油布傘的少女渾身迸發青春氣息，少女的裙子極短，越發顯得身材窈窕，溫潤滾圓的胳膊，正是處處透出處于年輕，花蕾初放時、細膩、粉嫩的皮膚，真是潔如雪，溫如玉，盈紅的嘴唇，這張畫也許作者在光線方面特別構思了，整個少女如同突兀在畫面之上，讓觀者仿佛也置于小巷中…….。

　　胡瑋國倒抽了一口氣，心魂不定。后面有個學生探頭過來，也過來看這幅畫，胡瑋國趕緊把報紙合上，放到報架上，腦子里還印著那個少女的身影。

　　胡瑋國把雜志也一本本放好，于是坐下來，拿出《詩經》，讀了一會，正是那句話“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又勾起了胡瑋國剛才看過的那張畫，看著圖書館外初春如畫，鳥兒鳴唱，還沒謝的冬季的臘梅花還掛在花枝上。

　　突然后面有個人在身后拍了一下，“在想什么呢？”胡瑋國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原來是孔令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