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神秘的畫中人

　　新穎別致的“向日葵”是由史密斯一家經(jīng)營的，男主人兼大廚，就是那個險(xiǎn)些讓迪昂掉進(jìn)肉海里的胖男人，叫湯姆；而那位非常富有職業(yè)操守的女服務(wù)員則是他的妻子——麗莎；他們還有一個上中學(xué)的女兒叫艾爾，據(jù)說是迪昂的忠實(shí)崇拜者,不過迪昂實(shí)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地方可值得別人崇拜的。豪爽的湯姆并沒有因?yàn)榈习旱氖浂@得陌生，反而要請迪昂大吃一頓，以慶祝他肉體上的康復(fù)。

　　麗莎找了一張角落里的桌子，據(jù)說以前迪昂每天都會坐在這里，即使在生病期間，湯姆也不曾讓給其他人過，這讓迪昂的心中泛起了少許漣漪，感謝這位已經(jīng)徹底遺忘的摯友。

　　大致是因?yàn)榉课莞窬值膯栴}，桌子距離其它位置都比較遠(yuǎn)，孤零零得懸在一邊，反而比較清靜。撫摸著這張一塵不染的桌子，似乎有一絲回憶觸動了迪昂的神經(jīng)，當(dāng)?shù)习号ο肴プ坊氐臅r候，它們卻像受驚的魚兒一般逃得無影無蹤。

　　不知為何，此時的迪昂已不像剛開始那樣焦急，胃部抽搐得惡心感也已經(jīng)消失了，不知是餓過了勁，還是被墻上精美絕倫的“梵高”取而代之。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涌上心頭，驅(qū)使著迪昂觸摸著畫作的每一處線條，十四朵向日葵，那種好似雜亂無序的隨意插放，以及黃、棕兩種色調(diào)得完美搭配，都在畫家精湛的技法下呈現(xiàn)出令人心弦激蕩得輝煌燦爛。

　　“迪昂！我的天啊，真的是你！”刺耳并充滿了驚喜的喊叫聲打斷了迪昂的思緒，轉(zhuǎn)過身，一位男裝打扮的小姑娘正向自己跑來，就在迪昂還在納悶的時候，肚子上已經(jīng)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挨了一拳。

　　“艾爾？”迪昂捂著受傷的肚子試探性地問了一下。

　　“嘿，老兄，當(dāng)然是我，聽說你這里出了問題。”嬌小可愛的艾爾調(diào)皮地說著，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還好啦，至少我還記得你。”迪昂邊揉著肚子，邊坐了下來。

　　“少來了，你肯定是剛剛聽麗莎說的。”艾爾將自己的挎包和帽子摘了下來放到旁邊的座位上，喜滋滋地看著迪昂。

　　此時迪昂才發(fā)現(xiàn)，原來艾爾是如此的美麗，一頭棕黑色的長發(fā)，曲卷著滑落雙肩，好似為月亮披上了天鵝絨；長長的睫毛，黝黑的大眼，閃耀著靈動的光芒，而且笑起來還會彎成月牙狀；俏皮的小鼻子不時地抖動，令人頭痛的鬼點(diǎn)子一般都出自這里；擁有嬰兒般嫩紅色的嘴唇，很難讓人想象她已經(jīng)是一位10多歲的少女。

　　“你怎么叫她麗莎？”迪昂很奇怪地指了指忙于奔波的女主人。

　　“你覺得她那個年紀(jì)的女人，生的出我這么大的兒子來么？”一個女孩子竟然以“兒子”自居。艾爾很自然地捋了捋長發(fā)接著說道：“麗莎是我的繼母，不過對我很好，用姐妹來形容應(yīng)該更加恰當(dāng)，雖然有時候也會拿出點(diǎn)母親的架子。你還真失憶了啊，不是裝病過來騙吃騙喝吧？”

　　迪昂喝了一半的水差點(diǎn)噴出來，咳嗽了幾聲，抹著嘴說道：“難道我以前就是這樣一個經(jīng)常行騙的家伙么？”

　　“哎……還是這樣不愛開玩笑。”艾爾無奈地晃了晃腦袋。“失憶什么感覺？”

　　突如其來的一問讓迪昂不知如何回答，怔了一會，說道：“額……就好像……就好像你在睡覺，明明身處于這個世界，但是又渾然不知，即使偶爾閃過一些記憶片段但也是支離破碎的，不要妄想將它們穿在一起，不然只會像夢醒一般，忘得所剩無幾。”

　　“哦，這么說你正在夢游嘍？”

　　“差不多吧，不過‘向日葵’給我得刺激卻非常真實(shí)。”

　　迪昂發(fā)現(xiàn)跟艾爾聊天很輕松，竟然沒有絲毫得陌生感，甚至比跟媽媽在一起的時候還要來得親切，這也讓迪昂第一次感覺到跟朋友交談是多么愉快的一件事，可能這就是年輕人之間的共同點(diǎn)在起作用吧。就在兩人談笑風(fēng)生的時候，麗莎過來了，手里端著托盤，盛滿了各色各樣的美食，特制培根漢堡、炸雞翅、炸魷魚圈、蛤蜊湯……滿滿了擺了一桌，據(jù)說這都是迪昂以前最愛吃的。

　　看著如此豐盛的一桌美食，迪昂那久被遺忘得饑餓感迅速席卷而來，也顧不上許多便風(fēng)卷殘?jiān)频爻粤似饋怼！搬t(yī)院的伙食簡直不是人吃的。”迪昂似乎忘了之前還在向往護(hù)士的手中餐，一邊忙著往嘴里塞東西，還不時發(fā)表一些感慨。突然發(fā)現(xiàn)艾爾只是在沖自己樂，就好像看到動物園的狗熊在覓食一般，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你不吃么？”

　　艾爾還是保持著美麗的微笑，說道：“你吃東西的場面還是這樣震撼。對了……”艾爾放下水杯向廚房跑去，還沒等迪昂反應(yīng)過來怎么回事，艾爾已經(jīng)手里端著個盤子跑了出來，氣喘吁吁地放在了桌子上。“這是本店的新菜式，向日葵派，嘗一嘗，你以前可沒有吃過喲。”

　　烤的金黃色的向日葵派，立刻勾起了迪昂的食欲，拿起一塊放進(jìn)嘴中，酥脆適中、香甜潤滑，三兩下便吞了進(jìn)去。當(dāng)?shù)习阂恢皇诌€在與舌頭癡纏的時候，另一只手也拿起一塊，遞到艾爾的面前：“恩——恩——”而剛剛與舌頭告別的那只手卻將一塊新的填入嘴中。

　　“難道你指望我跟你的鼻子說話么？”艾爾無可奈何地接過派。

　　“恩恩……”迪昂抬起頭來，嘴巴一咧，接著又繼續(xù)吃了起來。

　　在美食面前，男人的嘴巴通常只剩下一種功能，尤其是對于像迪昂這種非常饑餓的男人來說。在艾爾剛剛認(rèn)識迪昂的時候，她就非常奇怪，為什么一個看上去并不是很強(qiáng)壯的男人，竟然可以一頓飯吃去5個人的量，而最讓她驚奇的是迪昂竟然還不會發(fā)胖，因此艾爾也曾經(jīng)多次向迪昂求教如何保持身材，雖然艾爾的身材也很完美，只不過這是女人的通病在作祟罷了。

　　“你失蹤前答應(yīng)我的事還記得么？”艾爾的話打斷了迪昂的工作。

　　“你確定你是在跟我說話？”迪昂股囊著嘴巴說道。

　　“謝天謝地，你的嘴巴終于知道該干什么了。我當(dāng)然是在跟你說話了，難道我的面前還有別的人不成，我可沒有到已經(jīng)善于自言自語的年紀(jì)。”

　　迪昂快速嚼了幾下，梗著脖子吞了下去，說道：“我是失憶，沒有失蹤，謝謝。”

　　“哎，你的腦袋真得不行了。以前你每天都會在這里吃飯，突然有一天你沒來，當(dāng)我再見到你的時候就是今天，明白？”艾爾實(shí)在懶得跟一個大腦失憶的吃飯白癡解釋很多。

　　“哦，那我答應(yīng)你什么了？”迪昂感覺能夠找回一些過去的自己，所以稍微認(rèn)真的問了一下。

　　“畫畫啊，你還欠我一副向日葵呢。”艾爾抓過迪昂的可樂杯子剛要喝，看了看那根油膩的吸管，皺著眉頭又放下了。

　　“畫畫？？你是說墻上這些么？”迪昂一臉詫異，不敢相信自己還善于繪畫，指了指裝飾屋內(nèi)的“梵高”。

　　“不是。麗——莎——，幫我拿杯可樂。”艾爾大喊了一嗓子，轉(zhuǎn)回頭接著說道：“是外墻的那些，你當(dāng)初說還剩一副就完成了，沒等畫，人就不知道上哪逍遙去了。”

　　“但是……你真地確定我會畫畫么？我可連畫筆怎么拿都不知道。”

　　“拜托，老兄，你是失憶而已，又不是把本事都丟了，你以為跟玩網(wǎng)絡(luò)游戲似的，還遺忘當(dāng)前使用天賦呢，畫畫那是你的種族技能。”艾爾一通亂七八糟的言論，說的迪昂有些迷糊。

　　“咱倆不是一個種族？”迪昂遲疑了一會，問道。

　　“唉——算了。”艾爾擺擺手，無可奈何地說道，一邊說著，一邊從挎包里拿出鉛筆、畫冊等繪畫用具，遞給了迪昂。

　　迪昂將桌子簡單地收拾了一下，手拿著鉛筆敲著畫冊，兩眼直直地盯著白紙，不知道該如何下手。難道我以前真得很擅長畫畫么？那我怎么又會修理電視、冰箱等亂七八糟的玩意？迪昂的心中不禁這樣在問自己。

　　“我以前是做什么的？”

　　“忘記了，好像是搞建筑的吧，記得你說過一次。”艾爾說完，抱著麗莎剛剛送來的可樂，喝了起來。“怎么樣？找到靈感了么？對了，也許你以前的作品能讓你想起什么也說不定。”艾爾說著站起身，將迪昂身后的十四朵向日葵摘了下來，擺在桌子上。

　　“這個也是我畫的？”迪昂實(shí)在無法相信眼前這副精美的作品竟然也是出自自己的筆下。

　　“當(dāng)然了，這是你的第一幅作品，說實(shí)話，你可不要太得意喲，當(dāng)我第一次見你畫畫的時候，直接驚呆了，沒想到還有人能夠臨摹到如此地步，惟妙惟肖地把握住了梵高的神韻，比我的繪畫老師布賴恩特先生不知道強(qiáng)多少，稍微處理一下都能以假亂真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你用的油彩都比原作要淡一些，天曉得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聽完艾爾的敘述，迪昂越發(fā)的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還是一個多面好手，看著眼前的十四朵向日葵，迪昂的腦袋中反復(fù)地出現(xiàn)一些畫面，高樓、古堡、向日葵地、鐘聲、還有一位金發(fā)姑娘的背影……種種片斷交織閃過，瞬間又被遺忘，迪昂似乎抓住了什么，拿起鉛筆，非常迅速的在紙上滑過，甚至都不用做什么修改，十分鐘左右的時間，一氣呵成，一副向日葵臉譜呈現(xiàn)在迪昂的面前。突然，迪昂感覺胃好像被人揉捏一般，強(qiáng)烈得嘔吐感陡然直上；刺骨得寒冷襲遍全身，就像冰涼的刀刃在剃刮著裸露的脊骨，發(fā)出一陣陣瘆人的“嚓嚓”聲；無法抑制的冷汗從每一個毛孔冒出，不肖片刻一件襯衣便已濕透。這是一張非常俊美且年輕的臉形，看似微笑的雙眼好像站在高處的暴君在俯視地面上宛若螻蟻的人類，充滿著蔑視與殘忍；微微上翹的嘴角隱含著一股陰森的邪惡，似乎世間的一切都是它的玩物，任其宰割；地上數(shù)不清的各種尸骨殘骸，凌亂不堪，已經(jīng)分不清是人的還是別的什么。迪昂顫抖著雙手，再也無法控制心中得恐懼，將臉譜撕得粉碎，任其艾爾如何呼喊也沒有任何反映，發(fā)瘋似地跑回家中，將自己緊鎖在那一狹小的私人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