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已是清晨,夏日的農村早晨總是輕快而香甜的,嚴敏早早就在屋前洗曬衣服,和路過的鄰居高聲闊談,寧西也已習慣母親的作息,并不覺得打擾,倚在陽臺上看著母親低頭洗衣服,太陽斜斜地溫和地照在母親身上,令嚴敏看上去更慈祥更美麗。想起她昨晚的話,寧西深深舒了口氣,自己總是要讓母親憂心,而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吃過早飯,寧西換了身衣服去公司,此時此刻她想不出還有第二個地方能容她逃遁生活的憂傷。
到了公司時間尚早,寧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郵箱,里面有太多垃圾郵件,都與自己的生活毫不相干,對工作也無任何益處。
九月的清晨還是蘊熱的,甚至帶著西瓜過分成熟的甘甜,在這個不小的公司里,推開人事部辦公室的窗戶,外面是一棟同樣色系的廠房,還有中間一個長長的停車廊,另一角是爬著牽牛花的圍欄,外面是一條護河的公路,兩旁樹木陰涼。在寂靜的時候寧西總是容易想起寧寧,此時此刻她又想起了那個可愛而早逝的孩子,不知他是否安好?是否還記得母親的容顏?她甩了甩頭,不想憂傷過分蔓延自己,不想在工作的場合讓別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寧經理,這么早。”身后穿來一個清脆的聲音。
寧西轉身,看到從門口進來的蘇曉溶,臉上帶著怯怯的神情,大抵是因為昨天在廁所里的事情而情怯,寧西微微笑笑,沒說什么。
蘇曉溶年紀不小了,但是因為寧西的沉默她還是不自在的臉紅了,她不知道寧西的笑容里面包含著什么意味,應該是脫離不了不滿的成分,說人家壞話還讓領導抓了個正著,想想這些都有些心虛。
寧西不顧她的臉色回到座位上,想到自己無緣無故變成了謝成的情人而覺得好笑。
不久之后上班的人陸續(xù)來了,也緩解了蘇曉溶的尷尬,事實上寧西也沒有記恨蘇曉溶,為這點事犯不著,而且她也沒說什么只是附和了幾句而已,在這個社會上見風使舵的人多了去了,一些事一些話自己不能一定要計較。況且她并不討厭蘇曉溶的為人處事,比較直率的一個已婚女子而已,沒什么大志向,但是踏實肯干。
當寧西得到郭宗群的事情順利解決的消息時,她不得不佩服謝成的料事如神和當機立斷,同時也感慨員工對他的信任。自己努力游說也沒有成功的一件事情,被謝成不多花一分錢擺平了,看來自己要學習的東西真的很多。
如寧西所料,郭宗群的事情發(fā)生之后,謝成雷厲風行地主持了幾次會議,讓各部門領導重視安全教育,重視安全生產培訓,規(guī)范安全生產,健全保險體制,在謝成嚴肅廠規(guī)的時候沒有人敢吭聲,在這件事上確實生產和人事兩個部門都有脫離不了的干系,謝成和胡德美不同的處事方式,更是讓胡德美在這件事上失去了話語權,寧西自然也沒撈著半點好處,自己逞強要承擔責任卻不能好好地解決事端,同樣要承擔辦事不利的責任。
隨著謝成的舉措,寧西對趙沖的工作也重視了起來,和勞務公司接觸的事情自己也多了個心眼,替著把關。這件事上雖然沒有重責趙沖,但是變相地削權了,同時趙沖在寧西的腦海里也印上了不良的記號。
等事件徹底消失在人們的話題中,已經是半個月之后了,夏天正悄悄地演變成秋天。
這天會議結束之后寧西回到辦公室,里面有倆個男子正在墻上鉆孔。寧西好奇地問道:“干嘛呢?”
“謝總買了幾幅畫,各個辦公室一幅。”蘇曉溶搶著話說道。
寧西感興趣地走到放在窗邊的畫前,輕輕拿開上面遮著的一張白紙,露出一幅簡單肅靜的油畫,畫上一棵樹紅色的葉褐色的桿,上面飛過三只白青色的鳥,樹說不上什么樹,鳥說不出什么鳥,樹微微歪著樹葉也亂著,似乎風在吹,鳥飛得很一致似乎很執(zhí)著,看不到太陽但似乎陽光微微地曬著,在夏末這樣一幅畫突然讓寧西想到了近在眼前的秋天,還是一個悲秋。
“這畫真奇怪,謝總什么時候也講究這些了啊?”陳希在邊上嘀咕道。
“有錢人了唄,就得弄點噱頭。”張旭成得意地說道。
“三月七日,這是畫名?真奇怪!”陳希歪著頭看著畫右角的字。
寧西的身子突然就直了起來,小小的“三月七日”四個字直入眼簾,她想起了那天在林夕市內看到的新開的畫廊,那家叫“三月七日”的畫廊。
“哎呀,你不知道……”蘇曉溶突然神秘的扯了扯陳希的衣角。
寧西明白蘇曉溶神秘的原因,估計他們誤會這是謝成特意給自己的畫了,故意說道:“是呀真奇怪!好巧,這家畫廊的名字就是我的生日。”
“你知道我們的畫廊名字?”邊上的小伙子驚訝地說道。
寧西聳聳肩笑笑。
“小西?”身后傳來一個男聲,問話直沖寧西。
寧西轉過頭,驚訝地看到鄭岳站在自己的身后,鄭岳似乎也沒想過會在這里遇到寧西,臉上的驚愕如出一轍。
“我是不是該說我們很有緣分!?”過了會鄭岳嘴角含笑問道,他本來的聲音很干凈,現在倒是變得略微粗糙。
“畫廊是你的?”在心里寧西已經肯定自己的答案。
“你說三月七日?”鄭岳抬頭看了那幅畫,點了點頭,“我回國之后新開的畫廊。”
寧西輕輕地哦了一聲,鄭岳回國了,還開了家以自己的生日命名的畫廊,這意味著什么嗎?又或許自己希望這意味著某種含義嗎?
“原來你在這里上班?”鄭岳嘴角一直含著細細的笑容。
寧西點點頭,就像第一次在影院里遇到鄭岳一樣,除了內心的涌動,她的語言都淤塞了。
“寧經理,謝總找你。”彭海江在這個時候出現了,他看了眼鄭岳,禮貌點頭。
“哦。”寧西機械應道,朝著鄭岳說道,“不好意思,我還有事。”
鄭岳點點頭,白皙的臉上有淺淺的酒窩,“沒事,我到其它地方看看他們弄得怎么樣了。”
寧西跟著彭海江來到謝成的辦公室,腦海還停留著鄭岳的畫面。
謝成看見寧西進來,扔過一疊資料,“市里組織各企業(yè)去武漢開招聘會,我們華藝也去。”
寧西接過資料,“恩,我吩咐小趙好好安排一下。”
“不用,這次我想讓你過去,小趙外派招聘這條線一直跟得不夠緊,胡德美意見很大。和那些外地領班的關系也鬧得很僵,我準備從生產線上調沈全生過來接手他的工作,這次去武漢也把他帶上,你替我考察一下他的工作能力。胡德美力薦的人員,不過你按自己的眼光做個評估給我,要知道會做沙發(fā)的人不一定會做人。”謝成給了寧西很大的權利,甚至生殺大權。
寧西知道謝成嘴里的沈全生是胡德美手下的一個生產統計兼經理秘書,二十七歲的已婚男子,優(yōu)柔寡斷,長得眉清目秀,要委以招聘確實有待考量:“什么時候去?”
“12號,估計要去四、五天吧,吃穿住行市里面都安排好了,我們這邊準備招聘資料就可以,要是覺得沈全生還行就帶帶他,要是不行就給他個下馬威,讓他知難而退。”謝成說道。
寧西領會謝成話里的意思,明白他其實并不想領胡德美這個人情,她直接地說道:“那不是為難我嗎?胡經理本來就對我沒好感,這樣不是就更得罪她了么?”
“你……用得著那么聰明么?實在是人才的話你收了不就是了?我這樣不是還送你一個人情么?”謝成笑著說道,“估計她還會感激你的。”
“沈全生這個人謝總不了解么?一個普通的工人您都那么了解,更何況是胡經理的人。”寧西話說得很白,她知道謝成和胡德美之間的關系,謝成依賴胡德美,甚至縱容了胡德美現在勢力太大在公司內部橫行,所以謝成不會放人事這個權利給她,他是在借自己這顆棋子削胡德美的權。
“行了,既然知道我的意思就更知道怎么做了吧?得罪她了不是還有我么?”謝成無奈地聳聳肩,臉上帶著無可奈何的笑容,“出去吧,小鬼。”
寧西得了要領呵呵笑笑。
“把這個帶去吧,給辦公室里的人分了。”臨出門,謝成把兩籃葡萄遞到寧西手里。
寧西把資料夾在胳膊下,提著兩個籃子,像孩子一樣笑了:“謝謝,謝總真體恤下屬。”
“行了,別貧,把我交代的事情辦好就可以了。”在公司里很少有人這么對自己說話,當然他很高興看到寧西能這么開朗,因為在他的眼里寧西確實承受了很多不幸,能夠開心起來比任何事情都來得有意義。
從謝成辦公室出來,望著不遠處的人事辦公室,寧西心里說不出的滋味,曾經的愛人又出現了,和鄭岳之間的愛情是唯一的真正意義上的愛情,互相喜歡,愛好、興趣都很相契,情投意合的大學之戀,甚至來說他們互相都考慮過婚姻,而鄭岳出國之后一切都變了。雖然是從舊日同學那里聽到了鄭岳變心的事情,但是寧西更愿意相信那是鄭岳父母的棒打鴛鴦,在她心里鄭岳不會變心,他們之間的感情不是地域、時間可以改變的。那時,寧西二十五歲,她是那么想的。而今,寧西三十歲,在她心里鄭岳和自己不會再有聯系,互相都有屬于自己的世界。
現在那個男子又出現了,帥氣的臉龐、頎長的身子、謙遜的態(tài)度,自己所熟知的鄭岳又回來了,并且以更加優(yōu)秀的姿態(tài)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而,寧西,你能平心靜氣地面對嗎?
鄭岳,是你唯一的愛人!而且,她相信以后也不會有第二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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