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趕會

　　在舊時的記憶里，趕會是一件高興的事。隨著年齡的增長，才發現趕會原來很沒意思，人潮哄哄，灰塵彌漫，再加上炎炎的烈日，著實讓人受罪。

　　而今天很高興，我和婧牽著手走過人群，雖然有撲鼻的灰土氣，可依然掩蓋不了心中的甜滋味。

　　有個人在會場口耍猴，圍著一群人叫好，他旁邊放了一個小銅盤，手中拿著一根鞭子，命令兩只猴子做各種動作，不時地抽打著不聽話的猴子。

　　我拉著婧要走，可她覺得新鮮，不愿意離開。

　　我說：“你不覺得很殘忍嗎？”

　　我很害怕看耍猴，不是因為怕猴子，而是不愿看到人打猴子，和猴子那可憐的眼神，我甚至想幫它們，可是做不到，所以只能逃避。

　　她隨我離開了，不是因為猴子，而是因為我。

　　一條不甚寬敞的灰路上擠滿了人，兩旁排滿了賣各種什物的地攤，看著就讓人喜歡，可是摸一摸口袋，囊中羞澀。婧好像猜透了我的心思，拉著我走的特別快。

　　到了一間“鬼屋”前，婧突然說要進去，嚇了我一大跳，不是因為害怕“鬼屋”，而是驚異于她會喜歡這個。對于“鬼屋”，我是不敢進的，我不是膽小，而是那樣凄慘鬼氣的聲音，那樣殘忍血腥的畫面，會讓我感覺十分不舒服。她說我膽子小，我也無可反駁，只能“虛心”接受了。

　　趕會期間，往往會有很多平時在娛樂場所里才能玩到的游戲設施，當然安全性要差很多。我們也做了一次嘗試，之后我便發誓再也不玩了。當初是我出的主意，在一個鐵圓柱的四周有很多鐵鏈把一個個鐵椅子連在上面，我們坐到上邊，鐵圓柱旋轉起來，我們也跟著旋轉，起初會有些微微驚險的感覺，高速的旋轉帶來耳邊呼呼的風聲，整個會場一覽無余，仿佛也一起跟著旋轉。她在我的斜后方，我每一次回頭看她都會帶來一陣眩暈，驚險過后，剩下的也只有頭暈了，以至于一下來我就跑到路邊嘔吐不已。她買來一瓶水給我，手不住地拍打著我的后背。

　　我問，“你不嫌惡心嗎？”

　　她重重地拍了我一下，“說什么呢？”

　　我笑了笑。

　　還記得小時候每逢趕會，最高興的事莫過于看戲了，看著臺上奇異的服裝，怪樣的臉譜，在臺下聽老人們講述其中的故事，那是一個古老而又美好的記憶。那時候看得大多數是山西梆子，其實我并不喜歡它的唱腔，甚至是國粹京劇我也不喜歡?？晌蚁矚g聽黃梅戲與越劇，覺得它們唱起來就像一首優美的歌曲。

　　我對婧講，“你喜歡聽戲嗎？”

　　她說：“不喜歡?！?/p>

　　“我給你講一個梁山伯與祝英臺中比較有意思的情節吧?！?/p>

　　她說：“嗯，我喜歡聽你講。”

　　“梁山伯送祝英臺下山回家的路上，祝英臺不斷暗示她自己是女兒身，走到一口井前，祝英臺說：‘井中照得兩人影，一男一女結伴行?！闪荷讲莻€大笨蛋，竟然說：‘兄臺本是男兒身，你為何把我比女人?！?/p>

　　婧笑了，說：“挺有意思的，有機會我也看看?！?/p>

　　會場實在沒有什么可玩兒的，但兩個人在一起永遠會很開心。我們在一個地攤上買了兩個香包，我還想送她些什么，可口袋里卻空空如也。

　　她故作遺憾地說：“唉，沒辦法！誰讓我喜歡上一個窮作家呢？”

　　我不服氣了，“你一個窮藝術家還想看上誰呀！”

　　她咯咯地笑了。

　　我說：“我以后要寫一本書，就叫《一個窮作家和一個窮藝術家的故事》?！?/p>

　　“我不愿意窮一輩子，我要有錢，這樣才可以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說著，她頓了頓，“我是不是很俗氣??？”

　　我說：“不是，‘君子愛財，取之以道’嘛?！?/p>

　　“我們要通過自己的努力創造財富，你那本書就可以叫作《一個偉大的作家與一個成功的藝術家的故事》了?！?/p>

　　我點了點頭，笑著說：“你還比較有自知之明，我偉大，你成功！”

　　“激勵一下你嘛，看你那得意的樣子，不思進??！”

　　這時，我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我接完電話，高興地差點跳起來，“我被三本錄取了，我終于可以讀自己喜歡的專業了！”

　　“那我們是不是應該慶祝一下？”

　　我故作可憐，“可我沒錢啊！”

　　“嘿嘿，知道你也是這個樣子，慶祝必須要錢嗎？

　　“那……我給你讀首詩吧！天氣這么熱，你買兩根雪糕來，我們飲雪，哦，不對，是吃雪代酒！”

　　“好??！”

　　她買來兩根雪糕，我們還像喝酒般碰了一下，我讀道：

　　大浪淘天，

　　巨帆張展，

　　千重萬疊的海嘯是怪獸在吶喊。

　　??！一艘飛馳的大船。

　　你的壁上有圣女的親吻，

　　你的膛中是燃燒的火焰。

　　你奮進，奮進，奮進……

　　你的目標是那遙遠的天邊！

　　烈日、沉沙，

　　擱淺不了你旋轉的巨輪；

　　狂風、暴雨，

　　阻擋不住你無畏的前進。

　　你就是那水上的猛虎，

　　你就是那船中的巨龍。

　　沒有什么可以阻擋你，沖吧！

　　在暗礁間前進吧！

　　沒有什么可以阻擋你！

　　是一艘大船就應該揚起風帆！

　　“嗯，以船喻人，表明自己的理想，不錯。這是誰寫的啊？”

　　“一個偉大的作家！”

　　“偉大的作家？”她恍然大悟，“你可真夠謙虛的?！?/p>

　　我調侃道：“唉，事實如此！我也沒辦法?！?/p>

　　她被我逗樂了，問我，“是哪所大學？”

　　“貴州……”剛剛聽的一個“州”字，她忽然變了臉色，長嘆一口氣，低下了頭。

　　我的心也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