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Horologium

　　路邊的霞光美麗絢爛。

　　趙卓桐坐在理發店的門口，手里編制著一些膠花，這樣可以賺取一些外快。

　　遠遠地看到一個頎長的身影，穿著附近實驗中學的校服。垂著頭，安靜地走過。

　　“蘇凱南?！鼻辶恋穆曇魝魅胩K凱南耳中。

　　蘇凱南抬頭看見趙卓桐朝自己嘻嘻地笑。

　　“嗨。”蘇凱南生硬地扯起嘴角，畢竟還是不能在別人面前苦著臉。

　　“你不開心么？”自己這么明顯？

　　“哦……沒?！?/p>

　　“嗯……其實，今天晚上有流星雨，你要來看嗎？”趙卓桐結結巴巴地說。

　　“?。俊碧K凱南聽不懂這突兀的邀請。

　　“沒有……你當沒聽過吧?！壁w卓桐立即收回了話。

　　不可否認，自自己見到蘇凱南的第一面，心里就有一種奇奇怪怪的情緒，總希望能接近他，了解他。自己不能和他同校，一直是挺遺憾的事。

　　怎么說，蘇凱南還是微微一笑，“今天還有作業，下次吧?！?/p>

　　回到家里，媽媽已經在做飯了，飯菜香溢滿客廳。

　　蘇凱南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一切和平時沒什么兩樣。只是看不到爸爸一如往常地坐在沙發上。

　　“你爸今天忙著呢，在書房?！眿寢屗坪醺袘剿麅刃牡囊蓡?。從廚房里出來的時候，一邊解圍裙一邊說。

　　“對了，今天你們班主任打來的事怎么樣了?！?/p>

　　“沒怎么樣，什么也沒查出?！碧K凱南向后一仰，靠在沙發背上。

　　“這不會真是你偷的吧？”

　　“媽，連你也懷疑我！”在學校被人說就算了，回到家里也受人質疑。蘇凱南還未完全平息的怒火又蹭上來了，不自覺地翻了一下白眼。

　　“你那是什么態度？”媽媽也立即強硬起來，“媽媽也就問問?！?/p>

　　“算了，我才不和你吵?！碧K凱南走回房間，砰地一聲甩上了門。

　　媽媽少有地看見兒子有這么大的脾氣，心里也知道不是兒子干的，可心里還是有隱隱的怒氣。在部隊，人人都要服從上級的管理，也許是習慣了那種完全服從的感覺，蘇凱南的反抗反倒讓自己感到生氣。

　　爸爸正在書房里面對著電腦屏幕，忽然聽見猛烈的關門聲，傳出了悶悶的聲音。

　　“怎么能隨便摔門的？”

　　媽媽走進去解釋：“凱南今天被人冤枉了，老師都打電話到我這兒了。你就隨他一次。”

　　快要十點的時候，蘇凱南完成了作業，準備去洗漱。忽然想起趙卓桐的話。

　　今天晚上有流星？自己半信半疑著，從小到大一直沒見過這種在電視劇里頻頻出現的天文現象，倒是想看看。

　　可是不知道時間和地點，很難看得到吧。

　　再次回到臥室的時候，手機屏幕閃了一下。是趙卓桐發來的信息，什么文字也沒有，只有一張漫天流星的圖片。

　　蘇凱南渾身一震，趕忙放下手機，沖到窗臺去看，外面的天空安靜深藍，沒任何不妥。

　　心里有些失望，但趙卓桐能看到的，自己怎么看不到呢。抱著這樣的想法，又沖到廚房的窗臺看，又是陽臺。最后，東南西北都跑遍了，蘇凱南唯有到書房，那是全屋最后一個窗子了。

　　爸爸正在敲著鍵盤，蘇凱南急切地敲門。還沒等爸爸答應就開門沖進來。嘩啦一聲拉開了窗簾。

　　果然，天邊有一絲絲銀色的光線，刷刷地掠過天空。蘇凱南覺得呼吸都要停滯般的高興，急忙用手機照下一張。

　　相比趙卓桐那張，自己的流星少得多，應該是因為沒在最佳的位置觀看吧。

　　但心里已經覺得很幸運了。

　　“咋咋呼呼地干什么？”爸爸明顯是被打擾到了。

　　“有流星?！碧K凱南口里這么說著，手卻慣性地關上了窗拉上了窗簾，又沖回房間。

　　今天他的心情是兩個極端？爸爸想著，又低下頭工作。

　　蘇凱南把圖片又發回給趙卓桐。不一會兒，趙卓桐回復了。

　　“你也看到了嘛。”

　　“是啊。”

　　“我是第二次看見了呢。”

　　“可惜我這兒看得還不那么清楚?！?/p>

　　兩人斷斷續續地通了一會兒短信。直至趙卓桐說明天要早起先不說了，兩人才關上了手機。

　　第一次看見流星，是在一個夏天。離現在卻像光年以外的事情。

　　蟬鳴聒噪，自己背著大大小小的東西，再一次到奶奶家過暑假。那時的天空是無憂的藍，樹木也是綠得可人。

　　自己每天都會去家門后的那片樹林玩。那里有各種她感興趣的植物，甚至能找到奶奶放在書房里陳列的那些標本的樹葉。

　　不知過了多少個日子，一如既往地，女孩拿著自己的玩具到樹林。忽然，見到一個男生。

　　男生的模樣有些熟悉，像是見過。卻怎么也想不起是在哪里看見的。

　　“嗨。”倒是男生先打起招呼來。

　　女生也迎上去，她想起來了，眼前的男生就是之前在樹林里遇見說好以后會回來的男生。

　　兩個孩子在漫天的綠葉下撿著落葉，數著昆蟲，去挖掘小鼠的洞穴。男生興奮得滿臉通紅，額頭上掛著汗水，眉眼間是滿足的笑容。

　　“我從來沒這樣玩過。”男生的手上停落著一只七星瓢蟲，紅紅的硬殼上嵌有黑色的小點，在手掌上爬動時覺得癢癢的。

　　“這里的星空才是最美的?！毙⌒〉内w卓桐記得自己在某個夜晚，在奶奶的懷里辨認各種星座，碧藍深邃的天空以及清晰明亮的星星是在城里看不見的。

　　“那我晚上也來?！蹦猩@然玩得意猶未盡，忽然，又補充了一句，“偷偷地來。”

　　那天的時光過得很快，晚上的時候，男生遵守諾言，在兩人約好的大榕樹下等著。趙卓桐興奮地拉著男生越過山坡，爬到一個長滿青草的高地上，兩人躺下，看著滿天星斗。

　　天公作美，那天的天氣的確也很好，天空只有絲絲的幾縷薄云。

　　忽然，男生驚呼起來：“看哪，好多滑落的星星！”

　　趙卓桐順著方向看去，果然，天邊下起了一場星星雨。一顆顆流星像仙女棒一樣發光美麗，從不知名的遠處洋洋灑灑地拋下。趙卓桐曾聽說過，對著流星許愿可以成真。立即拍拍男生的肩膀，“快許愿?。　?/p>

　　男生愣了一下，但立即會意。雙手合十，很認真許愿的樣子。

　　看過了流星，許過了愿。兩人沿著一條山花爛漫的小路走回去。即使是在夜晚，看不見花的樣子，可是陣陣清香還是撲面而來。

　　“對了，你叫什么？”趙卓桐嘻嘻地問男生。

　　記憶到了這里卻出了故障。趙卓桐明明記得自己問問題時的神情，卻不記得男生叫什么。這讓她懊惱了很久。不過，印象中，那男生姓蘇。

　　蘇什么呢？

　　蘇……蘇凱南？心中那個當年的小男生忽然和蘇凱南對應上了。趙卓桐一驚，卻立即否定了自己。

　　因為，心里總有種怪怪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