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Gemini

　　董常回家的時候滿肚子憋屈。

　　這個周六，表弟來自己家里玩。碰巧自己要去學校值日，根本沒時間陪他。表弟有多頑皮他是清楚的，有點放心不下他，就帶著他去學校了。說起來，那天他是穿著一件帶帽拉鏈衫的，想把樣子遮住一點都不困難。

　　該不會是這個壞蛋精偷的錢吧？

　　也怪馮燕，怎么把錢隨便放在課室里。現在不見了真是頭大。

　　如果單純只是這樣還不至于讓人害怕，最要命的是，自己的表弟曾到班主任那兒補習過數學，班主任可能會認出他來。

　　然后罪名自然又會歸到自己頭上。

　　然而正在董常惴惴不安地迎來了第二天時，一切竟是峰回路轉。

　　早讀的時候，班主任照例巡視了一下班里。忽然，像中了毒一般，定在蘇凱南的座位一動不動。

　　開始大家都沒察覺，直至老師把蘇凱南叫出了課室。

　　蘇凱南和老師談了很久，大家都不知道他們在談什么，但大家不知怎地，都非常默契地認為老師是找到了偷錢賊。

　　“蘇凱南算是全班最本分的學生了，怎么會這樣？”

　　鐘潔樺聽見周圍的議論，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很早就認識蘇凱南，當然知道他的人格怎樣，偷錢這種事，他怎么會去做？

　　“老師還沒說是怎么回事呢，你們胡說什么。”內心的想法使然，鐘潔樺忍不住反駁那個討論得興致勃勃的女生。

　　“我敢打賭，八成都是那件事。剛才他們的談話我斷續聽到一些，有班費這個詞。”

　　“八婆。”鐘潔樺氣急之下口不擇言。

　　“你說什么？我哪里八了？！倒是你啊，怎么老護著人家，莫非你們之間有什么關系？”那位女生也被惹急了，語氣也尖銳起來。

　　“我沒說錯，你們妄下結論就是不好。”事已至此，也不能在氣勢上弱下去啊。

　　“你喜歡蘇凱南就直說啊，這么迂回著傷人。”那女生似乎抓到了小辮子，死咬不放。

　　鐘潔樺忽然只覺一股熱乎乎的咸澀的液體直沖腦頂，耳邊嗡嗡地響，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一臉。

　　那女生見這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也不再說什么，班主任已經在氣頭上了，還要火上澆油么？

　　“你們一人少一句。快讀書吧，待會兒要默寫這段呢。”坐在前面的姜懷新瞥了這里一眼，就這么點雞皮蒜毛的事也值得去吵？

　　但鐘潔樺已是不知不覺間樹了一個敵人。

　　蘇凱南滿臉茫然地看著老師。

　　老師，你說的是哪門子邏輯？

　　今天早讀的時候，老師就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拉他出去，劈頭一句：“是不是你偷的班費？”

　　班里一些好事的同學探出頭來。這讓他更加難堪，自己明明什么都沒干，怎么怪到自己頭上啦？

　　“老師，我沒偷。”蘇凱南堅定著語氣。

　　“那你解釋解釋你的衣服怎么回事。”班主任指指他的衣服。

　　今天自己穿了一件白色的拉鏈帶帽衫，后面還有一個很大的齒輪圖案。這件衣服是爸爸的下屬在一次飯局上送給自己的，完全想不出和這次偷錢案有什么關系。

　　“錄像里的男生穿的就是你這件衣服，身材和你相仿，那你是不是要解釋一下。”

　　蘇凱南現在該知道什么才算是戲劇性。一種被人冤枉的感覺騰騰地向上升，想反駁，卻如鯁在喉。

　　“老師，這只是巧合吧。周六我在家。”

　　“是嗎？”老師的目光像要把他射穿。

　　“嗯。”

　　“誰能證明？”

　　“我爸媽。”蘇凱南回答得規規矩矩，讓老師也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對象了。

　　其實那天蘇凱南是自己在家，可這種情況下，一般的父母都懂得要怎樣做吧。雖然父母私底下對自己很嚴厲，但在外人之前，從不肯說自己兒子的半句壞話。當然也不允許別人說。

　　老師立即拿起手機給蘇凱南的媽媽打電話。

　　“……嗯，好的，就這樣了。拜拜。”老師和媽媽足足說了十五分鐘。

　　老師放下電話，示意蘇凱南回去。

　　“老師還會繼續查的，要是是你做的，要主動承認錯誤知道嗎？”

　　合著說了這么久還是不相信自己，蘇凱南忽然有種泄氣的感覺，原來自己一直以來的形象工程還沒到位啊。本以為自己已是一副標準乖學生的模樣，想不到老師還是懷疑到自己頭上了。

　　“不是我做的，老師。”蘇凱南重復了一次，就回到課室。

　　剛坐下，霍書杰的紙團迅速扔來。

　　“怎樣了？”

　　“能怎樣？又不是我干的！”原來連你也懷疑我啊，霍書杰！蘇凱南抬頭白了霍書杰一眼，在紙團上亂寫一通，力道是平時的三倍，把紙都要寫穿了。然后又胡亂地揉成一團。那陣勢，讓坐在遠處的霍書杰懷疑這紙團還能看么。

　　心里燒起一陣無名火，感覺看誰都不順眼，連課本上的字都扭曲變形了。

　　蘇凱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眼睛死死盯著課本，卻還是看不進。

　　鐘潔樺擦擦眼淚，紅腫著眼睛看向蘇凱南。盡管蘇凱南繃著臉，都不向她這邊瞥一眼。

　　董常悻悻地抱起課本遮住了臉。

　　霍書杰少有地看到死黨臭著一張臉，心里悄悄嘆了一口氣。

　　放學之后，霍書杰走來安慰蘇凱南。

　　“放心啦，你平時學習好，老師沒可能懷疑你的。”

　　“書呆子犯錯和庶民同罪。”蘇凱南沒好氣地回答他。

　　“模塊考的成績出來了，你要不要去看看？”雖然霍書杰是一心想沖回家打游戲，但現在還是要好好安慰別人一番。

　　“我早看過了。”蘇凱南的臉更臭了。

　　早在模塊考成績出來的第一天，自己就知道成績了。自己并沒有關心成績到這個地步，只是鐘潔樺的媽媽太熱衷于此。

　　那天剛放學回家，媽媽就開始叨叨絮絮了。

　　“你們模塊考的成績出來了吧？”媽媽這是明知故問。蘇凱南心頭一股不祥的預感。

　　“哦，好像是吧。”

　　“就說你這孩子不關心學習吧，今天在超市遇見鐘潔樺的媽媽，人家連排名都知道了。”

　　不用說，這次考試又輸給鐘潔樺了。

　　“鐘潔樺是全級第一呢，你倒是什么名次？人家花的苦功現在都顯出來了，你干什么去了，嗯？”

　　之后媽媽長槍短炮地轟了自己一個晚上，說得蘇凱南自己都有些瞧不起自己了。

　　媽媽就是愛跟別人拼兒子。

　　早在自己還是小學生的時候，班里有個女孩成績很好，于是，家長會上，媽媽主動找到人家的家長，西扯東拉地聊了好久，然后就建立起聯系來。每次考試，兩個家長總喜歡相互討論一下這學期自己的孩子拿了多好的成績，抱了多少的獎狀，甚至老師無意間的一句贊美都成為了兩家人比拼的資本。

　　初中之后，那女孩去了國外。心里以為沒了競爭的對象。可是，蘇凱南錯了，只要你想找，對手永遠是有的。

　　班長，團支書，學習委員，媽媽幾乎把每個孩子都和蘇凱南比了一遍。

　　升到高中之后，鐘潔樺就成了自己最大的競爭對手。

　　“你先回家吧，今天我還有地方要去。”蘇凱南自顧自地收拾東西，示意霍書杰自己先回家。

　　“好吧。”本來以為說說成績的事可以讓蘇凱南好受點，他一向是全級前十。想不到他的心情還是那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