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武當

　　一、往事如煙劍飲恨

　　劍室之中，昏黃的燈光下，以為耄耋老人正在對著一少年孜孜的叮囑，他手捧一柄斷劍，眼神中充滿著說不出的哀傷和驕傲。雖然他自己的資質平庸，但他的弟子卻練成了本派至高劍術：“萬劍歸宗二十三式”，那少年向老者恭恭敬敬的磕了四個響頭，道：“師父大可放心，徒兒已練成‘劍二十三式’，自古有云：‘劍術之巔，劍二十三’，徒兒仰仗師父的栽培，已練至無劍境界，劍論當世，何人能及？待徒兒報了本門折劍之辱，光大名劍山莊武學之后，師父便可不必在此受苦了。”

　　師父撫摸著斷劍長嘆一聲：“這柄玄天劍原本和真武劍同為武當鎮山之寶，后來你祖師清虛真人同他的師弟無垢道長失和，便攜了這玄天劍隱居江南，自創‘名劍山莊’，閉關數十載悟出這套驚世駭俗的‘萬劍歸宗’的第二十三式。可惜沒過多久，祖師便悄然駕鶴西去了。未能重返武當，讓這套至高劍術大放異彩。后來的幾代傳人均無資質極高之輩，無法領悟祖師的這套神功劍術，幾番與武當弟子交手都鎩羽而歸。后來，你太師傅雖然算是當世人杰，卻也只能將‘劍二十二’練得出神入化，至于‘劍二十三’卻是一直不得要領，加之他心氣極高，。認為‘劍二十三’乃是神人練就，凡人豈能輕易染指？收拾武當群道以這‘劍二十二’已是綽綽有余。因此便佩劍攜徒，來到武當山邀斗。當時與你太師傅過招的是一位‘問’字輩的高手，叫做：元問道。你太師傅的武功已經算是世所罕有，而那元問道竟然能同你太師傅在太極湖面上拼斗近千余合，仍是不分軒輊。那元問道見你太師傅將‘劍二十二’的諸般變化使用殆盡，劍招上已是捉襟見肘時，縱聲大笑：‘名劍山莊不外如是，這劍不必再比下去了。’說完，左腿橫掃，激起無數水花，將你太師傅的攻勢盡數化解之后，又使了一招‘燕子三抄水’縱向岸邊。當時在一旁觀戰的我被他這一手精妙功夫震懾的五體投地，須知，在水上斗劍，不比地上。真氣稍懈便會陷入水中，給對手以可乘之機。此人在大笑之余還能發出如此凌厲的招數，實在令人嘆為觀止。他的手段確實比你太師傅高明太多。但你太師傅已經到了這步境地，又豈能棄劍認輸？他提氣追了上去，大喝：‘今日斗劍，不論勝負，只判生死，不需你劍下留情。’說罷，縱身飛越，凌空而起自上向下撲擊下來。這一招是‘劍二十二’的最后一招變化，叫做‘玉龍倒懸’，周身勁力系于劍身，當真是氣勢恢弘，威力極大，但同時身上的破綻也都賣給了元問道的師兄弟們，他們見情況緊急，豈容手足有失？紛紛把劍向你太師傅身上招呼，定要截下這乾坤一擊的殺招。眼見便是兩敗俱傷的結局，而我卻被幾個道人所阻，無法出手相救，其實便是出手也是枉然。誰知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元問道右手真武劍一招‘太極歸元’，劍出圓通，將他師兄弟的劍盡數蕩開，右手中指一彈，一招‘仙人指路’不僅破了他諸位師兄弟的劍招，竟然還僅憑一指之力將玄天劍震斷。這兩招本來都極難成就，但他分心二用卻還能使得神完氣足。你太師傅呆立當場，面如死灰，隨后便口吐鮮血，委頓在地。那元問道堅持要為你太師傅運氣療傷，但是你太師傅卻堅決不允。于是我便扶著你太師傅一步步的走下武當山。回來不久，你太師傅便駕鶴西去了。臨終前，手撫玄天劍的斷痕，口中喃喃道：‘劍術之巔，劍二十三’，意思是說如果能練就‘劍二十三’便不至敗北。當時我立下重誓，定要窮有生之年，練成‘劍二十三’式，以報你太師傅當年折劍之辱，只是‘劍二十三’式太過艱深，我窮極心力，也只能止步于此。實在無顏面對你死去的太師傅，”說罷已是淚流滿面。那少年見師父情緒激動，便想侍奉師父早些就寢，卻被師傅擺手拒絕，繼續說道：“徒兒，你福澤非淺，悟性極高，竟然能在弱冠之年達到你太師傅都未曾達到的境界，實在令為師欣慰。元問道已謝世多年，他的弟子未必便能青出于藍，此去武當一行，你必然光大門楣。為師已是風燭殘年，時日恐怕無多，此行不便與你同去。不能親眼目睹這曠世一戰，你要多加小心。為師便在這劍室之中，靜盼你早日得勝歸來，以報名劍山莊歷代先人的未了之愿。”那少年聽罷，更是拜倒在地，嗚咽道：“師父大恩，弟子粉身難報；師門大辱，弟子絕不敢忘。師父保重，弟子這便去了……”說罷，又拜了幾拜，灑淚轉身奔出，身法輕靈，竟如蛟龍之姿；奔跑之急，竟如萬里追風。

　　二、武當山上松柏長

　　那少年來到玄岳門下，見蒼松翠柏，交映生姿。來往香客，絡繹不絕。山勢巍峨，宮殿掩映。不禁心頭有氣，暗道：“你們這些賊道倒是會享福，可曾想到我太師傅，師父所受的苦楚？說不得，今日既然來了，我便要挑了這武當派。”他少不經事，眼見武當山上氣勢恢宏，聯想到師父晚年的困頓之情，不禁狂氣頓生，要憑一己之武力滅了這千百年來一直頗負盛名的武當一派。當即氣運丹田，舌綻春雷，唱諾道：“江南名劍山莊林清泉拜會寶山，特來領教武當精妙拳招劍術，還望諸位道長不吝賜教。”這幾句話說得不急不徐，中氣充沛，遠遠的送了出去，山間回音不斷。料想過不多時便會有人前來應戰。誰知過了半天也不見有人來理會他。便想，莫非是剛才自己露了一手上乘內功竟唬的他們心下怯了？可天下哪有這般便宜事，既然你們不敢應戰，我便打上玉虛宮，看你們能推縮到何時。沉吟一陣，正要舉步前行。卻見山道上突然多了幾個道人，為首一人恬胸凸肚，戟指罵道：“來者放肆，竟敢在此處大呼小叫。還要討教武當絕學，你以為是拍電影呢，堂堂中華旅游勝地，豈能容爾等在此撒野，來呀，把他給我拿下。”說罷，便有七個道人圍了上來，七人手中或持警棍，或拿防狼手電，亂哄哄的圍了上來。林清泉冷笑道：“想布真武七截陣，區區此陣困得住別人，須困不得我。”那名劍山莊創始人靜虛真人原本是武當首徒，林清泉于諸般武當絕技自然了然于胸，當下左掌斜揮，化作無數掌影，虛實相生，令人眼花繚亂。掌力圓轉方被，無所不及。正是武當絕學：排云掌中的一招“云海隱隱”。右掌虛按，掌力凝而不發，乃是排云掌的又一厲害招數，喚作：“云中現日”。只待前招將陣式擾亂，后招便可一擊奏效。而這武當第一陣也就應手而破。誰知這七人只是胡亂奔上，并未布成陣勢，這一招云海隱隱的掌力雖未曾使足，去也將七道震得七零八落。林清泉也未曾想到此陣竟能如此輕易的破去，不禁抬起右掌哂道：“我這招‘云中現日’排云雙掌算是媚眼做給瞎子看了”。那為首之人見林清泉如此強橫，心生怯意，轉身奪路便走。仍不忘回頭罵道：“可惡妖人，竟使妖法。”林清泉聽罷不禁好笑，這排云掌本是武當絕技，你們卻說是妖法。元問道的徒子徒孫怎地如此不景氣？既然如此，今天我便好好讓你們見識見識妖法。隨即辨明道路，奔玉虛宮而去。

　　林清泉腳程極快，兼之通往玉虛宮的道路也并不十分復雜。因而不消片刻，林清泉便來到了玉虛宮門前。眼前的情景更是令林清泉大吃一驚，但見幾十名道士都做白衣玄冠打扮，在玉虛宮前拉開架勢，演示武技。不少游客竟還同眾道人合影留念。林清泉心想：“武當秘技向不外傳，師祖雖破門出教，自立門戶，卻也定下極嚴門規：不得擅自將本門武學外傳，歷代門人更需擇徒謹慎，且只能一脈單傳。我因極大機緣兼之非凡悟性，才得到師父晚年垂青，收為入室弟子，得以瞻仰本門絕學。而今莫非世道全都變了，抑或是果真像山下那道士說得那樣，堂堂中原武林圣地，竟成了中華旅游勝地？若是如此，我此番前來又有何意義？我不信。”當即隨手揮出向身旁一個正在向外賓演示輕功的道士攻去。那道士卻也有些功夫底子，要不如何能向外賓獻技。見林清泉手指攻到，立即提縱而起，雙腳連環踢出，要化解這看似輕描淡寫的一抓。林清泉在悲憤之余使出的這一招看似普通，但卻是同少林龍爪功齊名的武當控鶴飛星手，手既揮出，四指紛彈，指力所及閉人穴道，是謂：“飛星”，后招連綿而至且抓力范圍極廣，是謂：“控鶴”。林清泉武功系出武當，兼之剛才這道士一直在向外賓賣弄武技。因而這道士的一招鳳舞九天連環腿早在林清泉預料之中，左腿還未踢出一半，只覺環跳，伏兔兩處一麻，竟被林清泉凌空制住了穴道。待要踢出右腿，卻也是一般大感酸麻。那道人大驚，急忙凌空轉身要避開林清泉這凌厲一抓，卻又如何能避開。林清泉手指早到，頓時拿住了他肩膀要穴，渾身動彈不得。林清泉一擊得手，大聲喝道：“帶我去見掌門人！”那道士吃痛的緊，連忙說道：“掌門人會見貴客，不準弟子擅入，要去你自己去便是。”林清泉見此人口氣稍硬，便又加了一分內力問道：“他人在哪？”那道士已痛的面無人色，忙道：“左手邊第三間廂房便是。”林清泉放脫了那道士，冷笑道，就憑你那幾招也配在夷狄面前獻丑？今日便教你個乖，看著。說罷提氣一躍已在三丈之外，待縱力稍懈，雙腿連環踢出，踏借松枝之力再次拔起，正是剛才那道士所用的鳳舞九天連環腿。招式隨同，只是林清泉縱躍之間使上了武當極高明的的輕功“碧空夭矯”，功力自然不能同日而語。眾外賓見他如此輕功不僅喝了個滿堂彩——而這喝彩聲每強一分，林清泉的心便沉一分——武當武學，就此絕矣。

　　三、太極湖畔大武當

　　林清泉幾個起落便到了那道士指引之所。也不敲門通稟，直接推門而入。但見一胖大的道人正同幾個影視界的女星推推揉揉，傳授駐顏之法。這掌門武功雖然不濟，但眼光卻極是銳利，兼之頭腦十分靈活，見眼前這少年精光閃動，氣凝如山，便將他的來意猜了個八九分，急忙遣派道童侍奉眾女星去宮外參觀。右手一引，對林清泉說道：“少俠請坐，不知少俠同宋問草，宋前輩如何稱呼？”林清泉既不答禮，也不入座，說道：“太師傅飲恨于此，做徒孫的今日特來為太師傅完成昔日心愿，道長既然已經知道了我的來歷，不妨請出真武劍，進招吧。”那道人仰天打了個哈哈道：“真武劍是鄙派鎮山之寶，劍身極輕劍心卻是極重，非武功神通者不能使用。自元師伯仙逝后，只怕本派已無人能使得此劍。貧道這三分三的臭本事那就更不必說了。年輕人，方才我聽你在山下邀斗之聲，中氣極是充沛，敝派上下已非你之敵。只怕就是元師伯復生也未必便是你的對手。我看這比武之事姑且算了，我收你做武當派功夫總教頭如何？”林清泉聽罷，如同五雷轟頂般坐到。喃喃道：“我一心追求劍術之巔，只為報當日折劍之辱，沒想到竟是如此結果。”那掌門取出一部iphone4s來，繼續說道：“當今世上，武學衰微，首當其沖的還是科技，當年元師伯武功雖高，但于本派有何益處？今天這個上門挑戰，明天那個又上門尋仇，最后還都是由貧道主持善后。貧道雖然武藝低微，但自執掌武當一派至今，香火之盛只怕是空前了。武學之用實在微不足道，就拿你剛才的千里傳音之法來說，雖然是造詣非凡，但非十數年寒暑而不能成就。而我手中這玩意不僅可以傳音，還可以傳像，代價也低的多了，就算是一個孩童，只要肯賣個身，賣個腎，或者認個干爹”，林清泉早已難以忍受他的喋喋不休，霍的起身，左掌按出，一招龍爪探云拿住了那掌門人的膻中穴，右掌隨即便要拍落。那掌門正侃侃而談，哪曾想到此人竟會突然發難，嚇得連呼饒命。林清泉心想今日就算殺了這道人太師傅和幾位先師也不會安心與九泉之下。便將那掌門一把推開，問道：“元問道前輩埋骨何處？真武劍現在何處？”那掌門嚇得癱軟在地，那里還敢放對？喘息道：“元師伯的法骨和真武劍都存放在太極湖畔元師伯生前的故居之所。”當下便將太極湖的所在指引給林清泉，林清泉待問明路徑，不再答話，展開輕功，便奔太極湖去了。

　　林清泉推開前輩故居的大門。雖然元問道謝世幾十年，這里一直無人問津，但卻被打掃的十分干凈，一如生前。居中一張供桌上面擺著元問道的靈位及時鮮水果，似乎常有人來拜祭。而那真武劍正正放在靈位之前。林清泉拔出真武劍，登時滿室生寒，劍氣霍霍“武當至寶果然名不虛傳”林清泉感慨道：“武當武學成名已垂千載，元問道也是英雄一世，但今日的武當武學卻是英雄遲暮，不值一哂。百年之后我名劍山莊想必也是這般慘淡的光景，真武劍啊，真武劍啊，你竟已不合時宜，何必還要再次受人輕賤？”說罷回手一擲竟要將這不世神兵投入湖中。說時遲，來時快。就在真武劍堪堪飛出大門時，忽見灰影一閃，一長須道人已將真武劍持在手中，朗聲道：“尊駕何人，竟要毀我先師遺物？”此間距太極湖非近，因而剛才那一擲已貫足內力，其內勁之強尤勝于當年宋問草那玉龍倒懸的一擊。此人竟能如此輕巧的接下這一招，功力委實令人驚嘆。林清泉見他一襲灰布道袍已經十分破舊，卻洗的十分干凈，一部花白胡子垂在當胸，滿臉的愁苦之色卻掩蓋不了那股英華之氣，大有超凡脫俗之概。身手氣度如此不凡，又聽他自稱是元問道的弟子。暗想，莫非元問道竟還有傳人在世？既是如此，更須在元問道靈前敗了此人，也算是報了本門折劍之辱。當下以以指代劍，一聲清嘯，一招：“鳳曲長鳴”攻了過去，說道：“在下名劍山莊林清泉，閣下既是元前輩的高足，還望念在故人之情，賜教幾招。”說罷下手更快“山外清音”、“簫史乘龍”、“分花拂柳”、“白虹貫日”、“長虹飲澗”、“響隔樓臺”六招已將他的退路全部封死。他見此人剛才那一手極是先聲奪人，因而一出手便全力施為，左手一擊“鳴金破關”，右手一招“玉碎昆岡”，湊成“金聲玉振”之勢，當真是劍氣縱橫，無堅不摧。但見那道人既不躲閃，也不格擋。自己的九記劍招，數道劍氣竟如泥牛入海，消與彌形。不僅大為錯愕。那長須道人見他使了這幾招，竟大露滿意之色：“萬劍歸宗，二十三式，名劍山莊果然后繼有人，不枉靜虛真人一世英名。”那長須道人正色道：“

　　萬法自然，

　　劍沖霄漢。

　　歸元武功，

　　宗遠流繁。

　　你道是武當武學早已荒廢殆盡，殊不知我武當武學源遠流長，豈能因一人，一時，一事而滅？時不利武，的確不假，但是敗我武當，卻是不然。就算你今日能以一人之力挑我武當，就算我武當絕學就此失傳，卻毀不了我武當千年靈氣，百世神秀。真武已死，玄天猶在。正氣激昂，護我武當。”——大武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