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小秘密

　　驅車到了目的地一看，這家旅館的外觀的確還像個模樣，就是不夠清靜，什么地方時時傳來說笑打鬧聲，相當嘈雜。已經(jīng)是十點鐘多了，門口的旅客登記處還坐著幾個閑人。到處彌漫著濃濃的香煙味。我和小李的出現(xiàn)，立即引起了他們的興趣，一片竊竊私議聲。

　　考慮到小李的安全和方便，我主張請她住標準房，我住隔壁的小房間；但小李說什么也不肯同意，堅持由她住小房間。服務員剛把我們領上了樓，她便從服務員手里搶過了小房間的門鑰匙，開門進去了。

　　我進了房間后，攤開被頭躺著養(yǎng)了一會兒神，便叫了小李一起到底樓餐飲部去吃夜宵。這時候我們發(fā)現(xiàn)旅館里還有地下室，有人在扶梯上不斷上下著。扶梯口不時傳來隱隱的音樂聲和歌唱聲。

　　“小李，今晚上太委屈了你，”等我們回到我住的標準房坐定后，我?guī)е敢庹f，“難得來一趟杭州，讓你住這樣的地方。這件事都該怪我不好。我應該在上海打電話事先定好房間。”

　　“快別說這樣的話，這不很好嗎。這旅館也還不錯，等會兒我可以到你這里來洗澡。反正明天就可以去住那個面臨西湖的大套房了。唯一的遺憾是白白浪費了一個黃昏，這么晚還能到什么地方去玩？出來了，我的玩興特別濃，剛才聽到地下室的樂曲聲，腳底也發(fā)癢了。要不我先洗澡，洗完澡我們再好好說話吧？”

　　“好。”

　　小李洗澡時，我就到她的房間里去坐了一會；接下去我洗澡時她也到她的房間里去坐了一會。然后我們都穿著各自帶來的睡衣，在我的房間里邊說話邊喝飲料。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問你可又不敢問：人家都在說，你夫人身體不好，好像已經(jīng)和你離婚，有這回事嗎？”她的態(tài)度很認真。

　　我默然良久，什么也不想回答。此時此刻她突然提到這個問題，太出乎我的意料。一聽她提起露露，我的心情更加惴惴不安，更加沉重和六神無主。

　　“對不起，我問得太冒昧了，不談，不談。”她已看出了我神態(tài)的變化，忙著改變了話題。“要不我來說說我自己吧？你高興聽我一個小小的秘密嗎？”

　　“很好。”

　　“這個秘密我從不肯對任何人說，除了你。你一定想不到：我小時候從五歲開始到小學三年級，爸爸曾經(jīng)送我到雜技班去學過五年雜技，什么雜耍都學過，所以我的身子特別柔軟和靈巧，音樂感也特別強。你說我跳舞跳得比別的女孩子好，正是這個道理。爸爸本來想通過這個技藝使我出人頭地；可后來見我漸漸長大了，還天天都得光著大腿和男演員們一起練功，有時候還得讓他們抱著，又看不順眼，心疼了，就花了一筆錢和雜技班解除了合同，讓我轉學去讀正規(guī)小學。你說我爸爸的頭腦封建不封建？其實那時候我自己倒是很希望留在雜技班的，演到現(xiàn)在很可能早就成了個雜技明星，像你一樣在國內外報紙上登我的照片了……你笑什么？笑我在吹牛嗎？”

　　“不，我哪會笑你吹牛呢。我只是覺得你說話很爽快，嘴沒遮攔，到現(xiàn)在還天真得像個小孩子。”

　　“你還記得我說過‘到了杭州給你一個驚喜’吧？我現(xiàn)在就想給你這個驚喜——讓你看看我的雜技本領。我只要擺幾個柔軟動作，你就會看得目瞪口呆。”

　　她一邊說，一邊已忙著把茶幾搬到了房間當中，脫了拖鞋，光著雙腳，輕輕一跳就跳到了茶幾上。她先活動了幾下肢腿，做了幾個自由體操中的舞蹈動作，然后單腿獨立，慢慢地翹起了另一條腿，就這樣直直地翹到了她的頭部，讓腳尖擱上了她的頭頂心，兩條腿分成了一個直立的“一”字。

　　我趕快站起身來輕輕地鼓了掌。

　　她朝我笑了笑，很快又站直了身子，開始表演另一個動作。這次她把身子向后彎，一點一點地向后彎，向后彎，兩手和頭部越彎越低，最后兩只手都穩(wěn)穩(wěn)地落到了茶幾上，和兩腳平行，使她的整個身子彎成了一個圓圈形。

　　“不簡單！”我笑著作了夸獎。

　　她似乎還想表演別的動作，我卻不好意思再繼續(xù)看下去了。這樣的動作我雖然曾經(jīng)看到過，但那是在雜技團的演出場所或是在電視屏幕上，有相當?shù)木嚯x；可從未這樣近距離欣賞過。我覺得這類動作不適宜于近距離欣賞。

　　“小李，你該下來休息了，”我說，“你畢竟已有多年不做這樣的動作了，閃壞了身體明天就玩不成西湖了。”

　　她順從地跳下了地，但還是顯得非常興奮和得意。她搬好了茶幾說，她平時在家，有時候來了興趣也常常瞞著爸爸這樣練，這能使她一直保持著原來的體形、體態(tài)和柔軟度，而且對跳舞也有好處，難度最高的舞步跳起來也輕松如是，尤其是跳探戈和快步華爾滋。

　　“你不覺得你的眼福特別好嗎？除了你，誰能在房間里欣賞到這樣的雜技演出？”

　　“是的，真該謝謝你。”

　　“可惜這房間太小，要不我現(xiàn)在真想和你跳一曲快步華爾滋。明天住進了新西湖大飯店，到了晚上我們就在房間里跳，那肯定會別有一番滋味。”

　　又坐下來說了一陣子閑話，時間已在午夜一點多。我故意抬起手腕來看了看手表。

　　“怎么，你想睡覺了？”她問。

　　“你也應該早點休息了。明天我們可能還得上北高峰和玉皇山呢。”

　　“好吧。要是你明天起來得早，就早點來叫醒我。再見。”她說著，似笑非笑地看我了一眼，終于走了。但等她剛剛打開了房門，卻又猛地把門關上了，竟臉色發(fā)白地奔回到了我的身邊。

　　“不行！”她驚惶失措地軟倒在我面前的床欄上，“我們出事了！門口守候著三個家伙，里面有一個是警察！”

　　幾乎在這同時，我們的房門被外面的人用鑰匙打開了。他們一進門說了一句“查房”，就用相機對著我們亂拍照片，緊接著又對著我的床鋪，從不同角度拍下了幾張照片。

　　進來的三個壯漢臉色雖很嚴肅，說話倒還委婉，尤其是那個穿制服的警察。他說，另外兩個都是他的同行，便衣警察。

　　“你一個人開的房間，這女人是從哪里來的？”他面向著我問。

　　“我們在住宿登記處不是都登記了嗎？”

　　“她怎么和你在同個房間里一起睡覺？”

　　“誰說我們在一起住宿？她根本沒有在這個房間里住宿！她進來和我說了幾句話就準備走，你們不是看到她開門準備走了？”

　　那警察冷笑了一下：“現(xiàn)在已是凌晨一點半，是你們在同個房間里說話的時間嗎？別想在我們面前耍花槍！你們已構成了**嫖娼罪，馬上跟我們到派出所去走一趟。識相點，別讓我們動手！”

　　“別想動我！”我聲色俱厲地說，“你們有執(zhí)法證件嗎？先把你們的證件展示一下！”

　　“現(xiàn)在到處在掃黃打非，到了派出所，你們就什么都明白了！”那警察說著向他的同伙示意了一下，想叫他們先對小李動手。

　　我立即擋住了小李的身子，把她嚴密地保護了起來：“你們想干什么，想對女孩子胡作非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