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一……”
像是按下了發(fā)射火箭的鈕,導(dǎo)播瞬間站了起來,面對他的觀眾們,做了先前就已經(jīng)指導(dǎo)好的手勢,一陣人為指揮出的掌聲和歡呼為這場真人秀生動的開場。
射燈唰唰一轉(zhuǎn)照在了主持人身上,他就像一個瘦長的紅包,發(fā)出堅硬干燥又急速的音色,一字一句都像是事先寫進了機器里的,發(fā)條轉(zhuǎn)動,機器的齒輪一個接連一個轉(zhuǎn)動,觸動精心設(shè)計的機關(guān),咔咔咔咔咔咔,齒輪帶動的金屬條逐個按在字母上,就像人手不那么靈活卻迅速的尋找著打字機上的字母。
然后奇跡發(fā)生了,他說話了,是旁人能夠快捷理解含義的句子。
導(dǎo)播站在鏡頭不能企及的背光處一次又一次指揮著現(xiàn)場人聲,就像伴隨著一首口水歌在指揮一場訓鯨表演,不斷的努力,試圖激起最大的浪潮。
四個評委像微博上流傳的一樣,不斷重復(fù)著自己的標志性動作。按鈕,不按鈕?抉擇,被抉擇?游戲規(guī)則那樣簡單明了,生殺大權(quán)集中在一念之間。
錄播節(jié)目當然不能插廣告,但在剪輯時為了方便插廣告,還是需要時不時假裝自己在直播一下。
又聽到這個主題曲,她的心又緊了一下。她默默數(shù)著前面上臺的人,他們都有一個編碼,決定的進入這個輪回的順序。在節(jié)目正式播出時,她應(yīng)該被剪輯到了第二期,但播出時間和今天,完全是兩碼事。她必須很努力才能把握住自己的呼吸,控制住了呼吸頻率,卻控制不住手心的汗。
“下一個選手,她叫陸晴,我們來看看她的故事。”
她站上了舞臺,光打在臉上,臺下的一切全進入了逆光的世界。她完全不能假裝那些觀眾、導(dǎo)師和攝像機不存在,只能學會在緊張中直視他們。她開口了,沒有任何觀眾反應(yīng),觀眾已經(jīng)在導(dǎo)播訓練的條件反射里疲憊了。這和她所幻想的感覺不同,她面對滿滿一演播廳的人唱歌,這里卻死寂得如同空無一人。已經(jīng)唱到了副歌,還有一句就要結(jié)束,歌詞在她腦海里默默的倒數(shù),從還有幾句,慢慢變成還有幾個字,十……九……八……她不想從倒數(shù)字變成倒數(shù)伴奏的音符。
“啪……噗嗤……”
她的命運被拍了進來。
“各位乘客你們好,我們的飛機現(xiàn)在遇到一個氣流,飛行可能有些顛簸,請大家系好安全帶……”
她很煩每次乘飛機都要遇到的這種情況,在頭等艙的第三排,前面坐著比賽名次比她好的幾個人,而整個團隊坐在經(jīng)濟艙里。她并不是很喜歡和前面那些人打交道,當然,他們也只是在有外人在的時候,表現(xiàn)出一些同門親切。陸晴拉開遮光板,飛機已經(jīng)陷入云層,外面一片混沌。可以明顯感覺到在降落,這種時有時無的失重感讓她心里很不安。
忽然,就是一瞬間的事情,飛機從云層里出來,一個城市若隱若現(xiàn)在她眼前,他們就要降落在巴黎。
接機的粉絲是有,當然不是等待他們這些未成氣候的選秀明星,這里是巴黎,他們是什么?有幾個不怕浮夸的帶了大墨鏡和遮臉的帽檐,卻并未制造出神秘感,反而愈加埋沒在人海。她只想快些到賓館,參加完晚上的巴黎跨年演唱會完成所謂的任務(wù)。登機前她就看到微博上有不少人在爆料被強塞今晚演唱會的門票,公司根本就不會在意這種負面消息,這場演唱會本來就是賠錢,但在這個賠錢基礎(chǔ)上造出的聲勢在日后又是賺錢的基底。
巴黎跨年氣氛也很濃郁,到了酒店,基本收拾些東西,化妝團隊就開始敲門了,妝化到一半,服裝組的人又來了。才摸上衣服,那邊又催促要上車去演出地點了。
她換好衣服,馬上奔出門,一些細節(jié)小助理一邊跟著走一邊處理,她只用管不停的往前面走就好。到了場子,完全沒有宣傳照上拍的大,燈光效果倒是很炫目。離演出開始只有半個鐘頭了,現(xiàn)場依舊人氣稀薄。她站在開場秀自己上臺的位置默默的等著,完全不同于半年前第一次上臺的那種等待了,她反而覺得很無聊,暖氣不夠暖,觀眾的動靜還大不過工作人員。她感覺時間沒多久了,但又不能拿出手機看看,只能默默的感知。她忽然一回頭,看到一個黑衣服的男人站在后面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請問是陸晴嗎?”男人走到了光下,他穿的衣服也并不是黑的。
“你好。”無論發(fā)生什么,工作人員總是不會太遠的。
“比賽的時候我就關(guān)注你了,我真的好喜歡你,我覺得你決賽的時候唱的Theshow很好聽,能給我簽個名嗎?”男人從雙肩包里撈出一個筆記本,全紅封面,右下角一個燙金的玫瑰。
她覺得那個筆記本非常好看,耳機里導(dǎo)播發(fā)出指令了,馬上就要登臺了。“不好意思,我要上臺了,如果等下你還在這里,我再來幫你簽。”
“好的,你人真的好好。”男人完全沒有失落,轉(zhuǎn)身沉沒進了觀眾席。
陸晴直到整晚演出結(jié)束都沒有再遇到那個男人。他們的演唱會并沒有持續(xù)到零點跨年的時候,現(xiàn)場的冷清削去了主持人串場和歌手互動,整個演出不斷的濃縮中,她坐在回去的車上,窗外的巴黎剛剛陷進跨年的狂歡里,煙火明亮了整個天空,人群的歡呼聲可以穿透寒冷,喚回夏日明亮的氣息。她想著那個一直沒有再遇到的男人,完全想不起那張臉的模樣。
回到賓館,她褪去不屬于她的氣息,關(guān)上燈,拉開窗簾,霓虹占領(lǐng)房間,雖然沒那么明亮,卻很繽紛。她打開窗戶,按了一下腰間皮帶扣,從它下面抽出了一個暗鉤,扣出窗前的安全杠,先前她已經(jīng)檢查過這里的牢固程度。她磨了磨腳上的鞋,機關(guān)有點失靈,倒刺彈出的很遲鈍。她面朝房里,戴上一副眼鏡,一邊把頭發(fā)扎起一邊后仰翻下窗去,借重力作用翻身,腳踏進墻壁,一邊慢慢放繩子,一邊倒走下了樓。當她落地后檢查了一下手機,當然是另外一個不常用的手機。
她要的東西并沒有藏的很隱秘,就在巴黎著名景點盧浮宮里。
應(yīng)該說號稱在盧浮宮里。
為她提供的車已經(jīng)停在下面很久了,她將瞳孔對準車鑰匙孔,里面的掃描系統(tǒng)為她打開了車門。她根本不用駕駛,行車路線也早已設(shè)定好。她的第一站是研究中心,夜闖盧浮宮并不是個明智的做法,但研究中心就簡單多了。不久前,盧浮宮進行慣例的藝術(shù)品保護檢查,十分意外的在那副著名的令人惡心的蒙娜麗莎上發(fā)現(xiàn)一串數(shù)字。這串數(shù)字雖然在新聞報道里也公諸于世了,但她仍然不放心,不管盧浮宮展出的是不是真跡,那都是個挑戰(zhàn),但這串數(shù)字一定是會有現(xiàn)代手段保存的,潛入研究中心查一張照片出來確認一下,還是會容易很多。
車停在研究中心后面的小巷,就在她進入研究中心的下水道口旁。從下水道鉆進通風口,她的眼睛顯示出地圖,紅點是攝像頭所在位置,這層的攝像頭功四十六個,但只會同時啟動三十個,在不同的時候按不同編碼啟動。她趴在目標房間的通風口旁,準備啟動干擾裝置,定格所有攝像頭畫面。忽然眼鏡上所有紅點都消失了。她心里一驚,又馬上壓抑住自己的情緒。她躲在通風口里靜靜看著外面的情況,一分鐘兩分鐘過去了,還是沒有異端。眼鏡上的紅點又回來了,但和先前位置完全不同。她仔細觀察紅點位置,努力回想,有的攝像頭滅了,有的攝像頭啟動了,她在這些紅點中找到了一個盲點,也正是她要去的地方。紅點又消失了,她繼續(xù)耐心觀察外面的狀況。有一個影子閃過,進入另一個通風口。她根本不再理會紅點什么時候回來,專心檢查地圖,看那條通道的出口在哪,她迅速篩選出一條線路,跟了過去。她到了那個人所走出口的上面一層通風口,便于觀察。
忽然一點動靜引起了她注意,她一回頭,這條通道盡頭有一個人影,她剛準備拔槍,那個人影已經(jīng)躥了過來,按住了她握槍的手。她極其迅速的拔出另一邊準備的匕首,再度被這個人制服住。
“噓,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但沒有我,你根本不知道他有什么用。”他的語氣極其虛弱,掩蓋了本來音色。
“你是誰派來的?”
“你應(yīng)該學會只為自己工作,明天日落時分我來接你,我們到時候見。”說罷,他一腳踢開這層的通風口網(wǎng),一躍而下。
她還沒來得及跟看,就聽見警報聲響,馬上走回自己本來的路,出了研究中心,上車回酒店。
“是……我不知道他是誰……嗯……我知道……如果他靠不住我會那樣做的……”
助理很早就來敲門,說公司準備了巴黎之旅,她假借生病推脫了,一直在酒店等待。前臺打來電話,說大廳有人等她,她立馬下了樓。
她并不認識這個站在大廳的人,而那個人非常熱情的迎向她,她也只能故作熟識,跟他寒暄一陣,然后就上了車。
“上了你的車,你該說你是誰了吧?”
“放心,我并不是昨晚的人。”
“我們要去哪?”
“去一個華人主辦的新年舞會。”
“去那里干嘛?”
“為什么你總是皺眉問問題呢?開心點嘛,今天是新一年第一天誒!”
他并沒有直接去到舞會,而是停在一家高級定制禮服店,已經(jīng)有一件完全合身的衣服在等她。她不得已換下自己的衣服,告別里面藏的所有小機關(guān)。
舞會就是一般的舞會,接她的人就只是送她來的司機而言。她很意外的發(fā)現(xiàn)和她一起來巴黎的同門們都在這個舞會,原來就是當?shù)厝A僑富商為了他們舉辦的一個,她盡量避開這些人的目光。她如果太孤單反而會更矚目,于是她用故作生硬的英語和安全指數(shù)看上去比較高的人聊天。這里原來也并非那些華僑富商的地盤,而是租借來充場面的一個豪宅,主人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也不太在意這么一個產(chǎn)業(yè)。
她也不知道是哪一杯酒里有問題,當她感覺到暈眩時就知道這并不是一般的酒意。她醒來后已經(jīng)獨自在一個書房里了,亮著一盞微弱的臺燈,燈旁有一杯酒,酒下壓了一張紙條。
“蒙娜麗莎里的數(shù)字是16,1,16,10,5,13,4。解開這個秘密后喝了這杯酒,一切就會回頭原地。”
果然這個數(shù)字和官方公布的有差異,應(yīng)該說是完全反了過來。既然把她放進了這個房間,那么秘密的終點就在這里,這棟房子的歷史還沒有蒙娜麗莎的一半,就如同她先前推測的一樣,蒙娜麗莎上的數(shù)字是后來人加上的,而且很有可能就是近期。這個房間里唯一能獨特的也就是書了,她仔細的看著書架上數(shù)不勝數(shù)的書,居然全是英國小說。
“這里不是法國嗎?”
她忽然意識到了什么,再看密碼。心里默默演算著:如果把數(shù)字對應(yīng)進英文字母,那么就是P,A,P,J,E,M,D。她又陷入了僵局,她走到窗邊,窗外正對著塞納河,莫名的有一種浪漫的氛圍,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彌漫在河岸。她忽然笑了一下,答案不會那么浪漫吧?這幾個字母正好是幾位英國文學史上著名女作家代表作的英文名首字母。PAP是簡.奧斯丁的傲慢與偏見,JE是夏洛特.勃朗特的簡愛,MD是弗吉利亞.伍爾夫達洛維夫人。她嘗試的抽動了書架上的這幾本書,有一陣嗡嗡的響動,好像是什么機關(guān)被觸動了,但她始終沒有看出房內(nèi)的變化。她想自己雖然解開了謎題,但好像這一切只是一個玩笑。
那盞燈忽然閃爍了一下,好像在提醒她要喝那杯酒了。
這次藥效感覺并沒有上一次久,醒來后她已經(jīng)在自己酒店的房間里了。
“啪……”錘子的聲音很響,但敲它的人很明顯沒有用力。“成交,恭喜趙先生拍到了這盤由御廚后人烹飪的稀世佳肴。”
臺下眾人都坐在一個紅幕前,紅幕上掛著燙金色澤的塑料字塊:中華佳肴拍賣會。
“下一樣拍品,去年可是在網(wǎng)絡(luò)上大大的火了一把,大家肯定早就知道它價格不菲了,所謂的切糕雖然處處常見,切糕本名瑪仁糖,是我國新疆一大特色糕點。我們今天這件拍品可不尋常,它是由生在喀什,旅居法國的瑪仁糖制作世家傳人制作的一份中西結(jié)合改良瑪仁糖,既有傳統(tǒng)技術(shù)成分,又加入了西式高級料理中常用珍貴材料。”
一大塊晶瑩剔透像鑲嵌了各種寶石的瑪仁糖被搬到了臺上。
“現(xiàn)在開始拍賣,底價一萬兩千塊,每次舉牌五千。好,那邊五千。好,那位先生加價了。好,我們感謝那位女士。好,哎呀,看來這位先生是半路殺出來了。嗯,這位先生依舊沒有放棄……”
“十萬。”一個女人舉牌說道,聲音雖輕,但仍然逃不過在座任何一個人的耳朵。
“十一萬。”一個男人跟到。
“啊,那位是程氏集團董事長外孫女秦小姐呀,秦小姐繼續(xù)出價了,嗯,這邊金皇集團公子也不依不饒啊……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十五萬了,十五萬一次,秦小姐看來比較緊張,都開始玩起手機了,秦小姐十六萬。十六萬一次,十六萬兩次,十六萬成交。恭喜秦小姐拍到了這塊瑪仁糖。”
拍下這個瑪仁糖后,秦璐就離開了拍賣會。秦璐吩咐人將瑪仁糖抬上車,正準備上車,剛才的對手就來了。
“恭喜你,物超所值的買了一塊切糕,比起去年火的那塊二十萬切糕,還是打了個不錯折扣的呀!”
“在巴黎的時候,我雖然換了你準備的衣服,喝了你安排的酒,但我的所有首飾仍然是我自己的,每個珠寶都是一個針孔攝像頭,我回去稍作整理剪輯,就跟看電影一樣,看到了你所有步驟。我還是陸晴的時候,你就在演唱會開始跟蹤我,當然我也不知道你的計劃制定了多久,然后你易容成司機,接我去了舞會,又易容混在舞會里面,可惜你唯一的破綻是沒有時間把鞋也換了。你從書房里拿出的兩顆鉆石我也查過了,失竊于一對著名的已經(jīng)分道揚鑣的神偷組合,其中一個已經(jīng)去世了,我想你是在根據(jù)他遺留的線索尋找你們最后的杰作吧?”
“你是為什么覬覦這里面的秘密?”
“錢,我欠了很大一筆人情,需要布一個這么大的局,步步為營,只可惜我的老板高估了這里面的秘密。不過,你這兩顆鉆石,也足夠還我的債了。”
“你還沒找到鉆石呢?”
秦璐看了一眼后備箱,莞爾一笑視作告別上了車。
到了安全的地點,她拿出意料之中已經(jīng)敲開的瑪仁糖,中心藏著兩個橢圓形凹槽。她早就料到來和他對話的不過又是一個布下的傀儡,真身已經(jīng)悄然找到她的視覺盲點偷鉆石了。她從口袋里拿出一顆鉆石。她也猜到真身得手后,會示威從她身邊經(jīng)過,就在這一瞬間,她孤注一擲從他身上偷來一顆鉆石。
“呵呵,雖然還沒看到你的臉,但我們總會有機會再戰(zhàn)一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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